()不管怎么害怕怎么担心怎么不愿意,陈以一还是跟在宗太太的身后,回到了“宗人府”。
她打量着四周典雅的装饰,觉得自己像一个刚刚被买进大观园的傻大姐,木着脸垂着双手等待主人的落。
倒是一起跟着来的刘贝,十分的欢月兑,一会儿瞧瞧那鎏金的琉璃瓶惊呼,一会儿伸手模模金丝楠木的太师椅,吐舌赞叹。
以一翻了一眼,十分慷慨地将傻大姐的称呼转赠给了她。
“娥姐,你带陈小姐去二楼靠南的客房吧。”宗太太一边在娥姐的帮助下坐上沙,一边号施令。
同样是坐,坐轮椅和坐沙有什么区别,还累得虎女娥姐一身是汗。以一正在为虎女娥姐打抱不平时,虎女娥姐惊讶抬起头道:“太太,那不是——”
“嗯?”宗太太抬起眼,那眼神中射出“要你去你就去,还敢多嘴”的字样。
哇!原来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不是拳头,而是眼神!犀利的眼神可以杀人于无形中!
以一正拜服宗太太的眼神,却被一脸不高兴的娥姐和尚处在兴奋中呵呵傻笑的刘贝,拖着到了二楼的客房。
打开门,一股花粉的浓香传入以一的鼻腔,她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才睁开眼睛,然后高呼了一声:“哇靠!好恶心的房间!”
到处都是明艳的粉红色,明丽的粉红陪着墙壁上闪烁的射灯,出一种**的气息;柔软光滑的缎子床单,长长的流苏饰边,也是那种浓得化不开的桃红色;就连墙上的镜子都要镶上一圈粉红的灯光做装饰。
以一喃喃自语道:“怎么看怎么像外面一百五十块一次的洗头房。”
偏偏刘贝还在边上加了一句:“现在涨价了,二百块一次了。”
娥姐虎虎生威的脸孔抖了抖,想说话,但又不屑,哼了一声,踏着铿锵的步伐,走了。
有钱人的品位!以一在内心叹息着,一边打开窗,放进新鲜的空气驱散这室内的花香。
连地毯都是那种绚丽的胭脂红色,铺得极为厚实,走在上面都觉得头微微晕。她扶住额头,靠在落地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黑乎乎浓郁的树荫,这几个月的事情像是放电影一样,在她的大脑中飞快地转动着。
刘贝仍在兴奋中:“陈小姐,我给你把衣服挂起来!”
不想刚一打开橱门,云裳便流水一样的倾泻出来——
中国红烟雾紫天空蓝蟹壳青桃花粉香艳橙??????把这两个小女人看得眼花缭乱。
刘贝拍手欢呼道:“陈小姐,她们对你真好,衣服都给你预备好了!”说着就拎起一件往以一身上比划。
我去!这样式暴露得连做睡衣都觉得冷!
丫的这房间曾经住的是什么样的女人呀?宗太太又把她陈以一看做什么样的女人呀?!陈以一的小脸孔立刻沉了下来,像触电一样,她将衣服扔到一边,立刻奔下楼去找宗太太。
宗太太正端坐在客厅里喝茶,那端庄贤淑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工于心计的坏太太。
但是人不可貌相的,有木有?就像梁甜甜,当初她也看不出矮小的她身体里藏着那么多“月复黑素”呀!
情绪激动中,以一也没有问好请安之类的繁文缛节,劈头就说:“我不要住二楼的客房。”
“为什么?”宗太太眼睛只盯着杯中碧绿的茶叶,看都不看她一眼。
“太恶心,太俗气!哪里像个正经女人住的?只有外面的洗头房才用那个暧昧不清的粉色灯光!”
“啪!”宗太太手中的茶杯盖掉在地上。
“咝——”一声倒吸气的声音。
以一转过脸,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迎着光亮,站在她身后的一架兰花后,那那那——那不是她左躲右闪避之不见的薛大少吗?
他瘦了,双眼的黑眼圈像是个不会化妆的小姑娘画坏了的烟熏妆,但,就是顶着这两只黑眼圈,他的眼睛却真真切切地亮了起来:“以一,你怎么在这里?”
陈以一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反应了过来:他来了!他喜欢她?有木有?
见他大踏步向她走来,脸孔上急切的表情像在捕捉兔子的狼,她吓得向宗太太身后躲,嚷道:“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这是我家啊!”薛大少看看以一,又看看一脸阴霾的母亲,心里有点毛,不禁又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一次,分明是欣喜大过惊讶。
可是粗线条的陈以一哪里有心思去觉这语气的变化,她仍沉浸在那二百块一次的房间的坏情绪之中。
想到纯洁善良又天真的自己被那样看待,以一直起身,挺一挺胸,对宗太太大义凛然道:“我不要住那里,我要换房间。”
“那间房不好吗?所有布置都是最精细最高档的。你看见床头那古铜灯了吗?是在苏黎世拍卖得到的,据说是某位公主的心爱之物。”宗太太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对她说。
以一愣了一下,想不到那**的房间还有这样贵重的物品;那个公主要是知道自己生前爱物和二百块一次的风格沦落在一起,怕是死了也要气醒了吧?
很快,她就开口道:“不要说公主,皇帝的睡房我不喜欢我还是不想住。”
“那你要住什么样的?”宗太太微微低头,吹拂杯中的茶叶。
真是奇呀,同样是英气勃勃的女人,她陈以一做动作就稍显粗鲁,可是宗太太却在英气之余仍显得优雅动人。以一愣愣地打量着她,一时无语了。
“这样吧,有这样一间屋子:屋里是纯木家具,白色床纱,绿色植物很多,床很大,书很多,还有许多毛绒玩具;是这座房子中最不讲究最朴素的一间,你看怎么样?”宗太太缓缓开口。
“好!”陈以一回答的斩钉截铁。管他什么房间,只要不住那间洗头房,她哪里都住。
一边一直沉默的薛宗泽忍不住开口了:“妈,那是我的房间!”
宗太太抬起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的丝丝冰冷让宗泽心头一颤:“我把她带回家不正好遂了你心愿吗?省得你到处托人托私家侦探打听她的下落。”
陈以一好奇地坐上沙,端起一杯茶打量着这对奇怪的母子:说是母子吧,两个人之间那种冰冷距离感,只比陌生人好上几分;可若说不是母子,两个人的容貌又出奇地相像。
好一会,薛宗泽才开口回话:“她肚子里有我的孩子,我要为那个孩子负责。”他突然觉得这个谎言是多么的乏力,额角渗出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