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玉面上依旧平静,内心里,却是心知肚明的满意。
她早就料到重入宰相府不会是件容易的事,这一路,她已经将消息散播出去,还特意找人到宫门口去演了场戏。
皇宫的勾心斗角比任何地方都要厉害,唐显中贵为丞相,他府里的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还怕不会有人存心来多管闲事吗?
“崔公公,不瞒你说,这女子我们还没查明身份。”唐显中对任何人都显得和气。
而在这个时候,唐显中自然不能将驾玉不是他女儿的话说绝了。
既然淑妃已经得到消息,想必皇上、皇后,甚至整个朝廷大臣都已经知道这件事。
这让唐显中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孩子不论是不是唐若玉,都已经打上了唐若玉的标签。
毕竟,这一模一样的人是明摆着的事实,如果唐显中不认女儿,外头的流言蜚语不知道有多厉害。
崔公公低问:“丞相,可否借一步说话?”
来的人虽是崔公公,这要与唐显中借一步说话的已分明是淑妃。
驾玉仿佛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对唐若云逼视而来的目光也视而不见。
当务之急,驾玉需要先将丞相之女的位子坐稳了!
崔公公与唐显中说了几句话,唐显中脸色变得更加复杂。
唐显中只是短暂的犹豫,随后,他看向驾玉,说:“玉儿,淑妃娘娘想见见你,你这就收拾打扮,与你母亲一同入宫。”
唐显中此话一出,老夫人的神色也变得不安起来,虽然不过须臾。
唐家每个人都听出来了:唐显中已经承认了唐若玉的身份。
驾玉并不慌着答应唐显中入到宫中去,她懒懒启唇:“爹,女儿大难不死且大病初愈,想为自己改个名字,也算是告别过去。”
“驾玉”不过是她在部队里的代号,如今穿越而来,便算重活一世,名字里若还带着“玉”,将时时刻刻提醒她在现代的仇恨。
那被背弃和当做棋子的恨,恐会搅得她万劫不复。
更何况,如果唐若云就是唐若玉的仇人,她们俩的名字如此接近,也确实恶心。
其实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驾玉不能给唐显中反悔的机会:她名字一改,再经由唐显中同意,事情就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唐显中没料到驾玉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当下也明白了她这是在逼他认她。
好一个聪慧的丫头!
唐显中自察:若他真有这么个女儿,今后不知会失控多少事。
“我应你。”老夫人语出惊人。
驾玉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看来,这唐府最聪明的人,非老夫人莫属。
如今淑妃召见,唐若玉若是不去,唐府便落下个藐视皇族的罪名。
而唐显中若是答应驾玉,认女儿的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但老夫人答应则不同。
老夫人大可以说自己年纪衰老,被驾玉蒙骗,到时若要不认驾玉,还会引得大家同情,说驾玉私心攀名门权贵。
这一来二回驾玉已经发现,唐府的斗争将会比她想象的严酷。
不过,她驾玉从来就不是认输的人,越是困难的事,挑战起来才越有趣!
驾玉思忖:她在现代看错了人,在古代,便绝情弃爱,只为报仇吧!
心念成灰。
驾玉的声音清灵却空洞,“从此,我就叫念芯,唐念芯。”
不仅心念成灰,心上还长出草来了呢!
皇宫的宫门足足比唐府的府门气派百倍,唐念芯与陈雪娴没有品级,不能从正宫门进。
宫门一分为八,东南西北各两扇,以东为尊,南北次之。
唐念芯步下马车,望着眼前两扇红漆大门,以圆金镶做点缀,不失威仪,也不减气派。
从一扇宫门里望进去,两排侍卫目不斜视,手持长戟,身着盔甲,面容也显得冰冷无情。
只是这儿的秋风,莫名其妙更冷。
陈雪娴摇了摇唐念芯的衣袖,说:“念儿,娘在马车里给你讲的规矩都记住了吗?千万不可像刚才与你爹爹说话语气那般对淑妃娘娘,知道吗?”
“我不会有事。”唐念芯轻声。
唐念芯知道,既然淑妃大张旗鼓要见她,势必是她有某些利用价值。
一个尚存利用价值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就死去呢?
陈雪娴只当唐念芯不知道宫中险恶,好不容易女儿失而复得,还恢复了正常的神智,她可不想又要失去。
崔公公领着唐念芯与陈雪娴到淑妃那儿,两人行过礼,便听淑妃的声音响起:“这就是玉儿吧?”
“回禀娘娘,臣女如今更名为念芯。”
“哦?”淑妃虽是好奇,却没深究,“上前一步来,我好好瞧瞧。”
唐念芯在入宫之前,丫环们特意给她打扮过一番。
她身穿一袭淡色荷红长裙,玉帛腰带裹紧不盈一握的腰肢,洁白脖颈从淡紫丁香色的诃子里月兑颖而出,一头乌黑秀发一半用飞仙云髻盘上,另一半自然垂落,髻上插着三朵紫色小钗,从腰后往手肘前垂落一块金银绒织就的披帛,如潭水静谧。
她走动时披帛飘逸舒展如风拂杨柳,待她停住,披帛绕肩拽地,似天女下到凡间来。
“好一个标致的美人儿!”淑妃赞美一声。
“娘娘过誉了。”唐念芯谦逊。
两人虚情假意对言了几句,只听淑妃问起:“你师父既是孙孤子,他人现在何处?”
唐念芯回答:“师父说我天资聪颖,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如今已仙逝。”
“仙逝?”淑妃眉头倏皱,随即又化开,问:“听宫女说,你今日在街上救活一名得了哮病的孩童?”
哮病既是哮喘,当世御医,无人能治。
不过这些年孙孤子曾救过几名得哮病的人,他便成了人们心中唯一能治哮病的神医。
如今,唐念芯自称是孙孤子的徒弟,且也能治哮病,已确定无疑了。
唐念芯佯装出一副诧异的表情,“娘娘抬爱。”
谁知淑妃脸色一变,“众人皆知丞相之女早已痴癫,你若是她,哪里将医术学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