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痛已经持续了一夜。
然而，不管花无神怎样用力，孩子就是无法顺利出来。
她仰躺在地面上，双腿岔开，一次次的用力几乎用光全身的力气，此时只能大口喘气，双眼无神地瞪着牢顶，面色如死灰般难看。
医女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再这样下去，恐怕就是难产了。
一旦难产，即使孩子能活下来，产妇活下来的机会则是微乎其微。
如果神后死了，那么身为接产治疗的医女……
几个医女惊恐的对视一眼，面露绝望。
一个年轻些的医女吞了口唾沫，道：“不如用催产药吧。”
另一个医女立马反驳，“不行，催产药虽然可以加快孩子出来，但容易导致血崩。”
谁都知道，孕妇一旦血崩，便再无回天之术可救。
三个人陷入沉默，几秒钟后，为首的女医官似下定决心，道：“去把情况报告给皇上，选哪条路，由皇上亲自定夺吧。”
“可是。”旁边的医女反驳，“皇上之前吩咐过，神后产子无需向他禀告，只需——”
“嘘——”女医官连忙捂住她的嘴，警惕地看了眼神后，小声道：“这么多话，撕烂你的嘴！”
医女自知差点说漏话，恨不得咬下自个儿舌头，低下头不敢再言。
“还不快去通知外面的公公！”
“是。”医女快步跑出去。
花无神此刻已经疼得几近昏厥，只听到医女小声对话，隐约提到几句皇上。
她不愿此刻见到他，努力睁开眼睛，喃喃道：“不要让皇上来。”
可惜她身体太虚，说出的话比蚊子叫还小声，医女凑在她嘴边问她说了什么，有哪里不舒服，她却再无力气回答。
浑浑噩噩中，不知熬了多久，全身早已被汗水浸透，耳边嗡嗡作响，她分辨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身处梦境。
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怎么样？”音色如珠玉落盘朗朗清晰，透着不怒自威的霸气。
医女见到来人，慌忙跪倒在地，结巴道：“启禀皇上，神后……她，难产了。”
龙昭月的眉头微微拧起，身形依旧泰然如山，但负在身后的手已紧紧握成拳头。
他问：“该怎么做？”
医女不敢答。
“说！”他怒叱一声。
“是。”医女眼睛一闭，索性把话说清楚，“需要用催产药，但是……但是催产药极易引起血崩之症，一旦血崩，就……回天乏术了。”
“回天乏术？朕要你们何用！”
“微臣该死！”医女连连磕头求饶。
这时，花无神由昏迷转醒，月复中的绞痛让她不自觉地哼出一声。她正要问医女孩子怎么样了，转瞬间被抱进一个宽阔的怀中。
这怀抱的感觉太过熟悉，她睁开眼睛，正对上龙昭月一双波澜不惊的凤眸。
“月——”
她以为这是幻觉，低迷地唤了一声，月复部又是一阵绞痛，她疼得脸都扭曲起来，身子向上拱起，申吟从咬紧的牙关里透出来。
“痛就叫出来，不要忍着。”龙昭月紧了紧抱住她的双手，眸色深沉，声音却意外的温柔。
他让她疼就叫出来，可她何时听过他的话？
依旧是紧咬着牙关，死不吭气，将疼痛独自消受。
终于，在又一波的阵痛袭来，她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的时候，龙昭月一把攫住她的下巴，狠劲一捏，让她张开嘴，而后把自己的手指放进去。
不肯叫是吗？那就咬吧。
她受苦，他陪她。
阵痛中，她顾不得其他，狠狠咬住他的手指。很快，便有鲜血从她口中溢出。
而龙昭月连眉头也不曾皱上一下。
原来，两个人是一样的倔脾气。
他的眸中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亮，让人看了心生骇意。他抬眼看向医女，说：“去准备催产药。”
医女们还在地上跪着，闻言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去准备。
“苏荃！”龙昭月又喊了一声。
“奴才在。”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太监出现在天牢门口。他低眉顺首，穿着藏蓝的云纹绸缎袍子，一看就知身份不一般。
皇帝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盯着怀中的女子，道：“速去把灵丹拿来。”
苏荃一惊，一贯不显悲喜的脸上露出诧异，“皇上，那是稀世珍宝，世上只有一颗啊，是您留着——”
“闭嘴，朕说了去拿，你要抗旨不成？”龙昭月粗暴地打断他的话。
苏荃心中一声叹息，果然，这女子即便背叛了他，但在天子心中，仍是无人可替代的。
“是，皇上。”他一颔首，快步回去取药。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复中的孩子已经极少动弹，长时间的体力消耗，花无神的生命力也在慢慢流逝。
耳边听得那人不断地重复着：“花无神，你给朕听着，凌云他还没死，如果你死了，朕便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唔——花无神虚弱地笑了，那笑未到嘴角，便消散不见。
知道了，我不死便是。
医女很快就熬好了催产药。岳峰施展轻功，用最短的时间将灵丹取了过来。
龙昭月接过宝匣，将匣子打开，一股沁人心脾的奇香立刻充斥小小的牢房，明黄色的锦缎上，赫然立着一颗白色丹药，丹药呈半透明状，周身氤氲着袅袅雾气。
女医官识过无数宝贝，只是这一样东西，她见所未见，但依然可以确定这必定是一件稀世奇药。
龙昭月将丹药含在口中，而后俯来，嘴对嘴，把药渡给花无神。
医女俱都看傻，皇上珍视神后到如此地步，为何又要将她关在这天牢之中？
将灵丹喂下后，花无神的状况很快转好，原本灰败一片的小脸竟显出红润之色。
医女在心中感叹：真真是神药啊。
按照龙昭月的指示，医女又服侍神后喝下催产药。
不久，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在牢房中响起。
“恭喜陛下，是个英俊的小皇子。”医女高兴地向皇帝禀报。
“嗯，把他给朕。”
花无神疲惫至极，朦胧的视线中，只看到一个皱巴巴的粉色婴儿在龙昭月怀里嚎啕大哭。
她心中一安，接着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花无神转醒，已是两日之后的事情。
她没看到自己的孩子，只有一名医女留下照顾月子里的她。
“我的孩子呢？”她不安地问。
医女拧干抹布，转过身，面含笑意对她说：“小皇子被皇上带走了，娘娘放心，皇上让我转告您，他会好好对待小皇子的，为了——”接下来的话医女不是很明白，勉强复述道：“为了感谢您为他做得一切。”
花无神呆愣了半天方回过神来，大脑随即轰一下炸开，歪倒在榻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竟夺走了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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