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一愣,转而大笑着跑到胤禛身边,“怎么,我不在你身边,一只黄蛤蟆就把你吓得腿软啦?”说着就要拉胤禛起来,“快,要跪也不是跪什么黄蛤蟆,得去跪那位!”说完回头要指康熙,发现他已经站到自己身后,而拉着胤禛的手竟能感受到他的颤抖。
“儿臣胤禛给皇阿玛请安,万岁万岁万万岁。”胤禛的声音涩涩的,他把头深深埋下,不肯抬头,眼泪却流下,渗入土地里。他真的痛恨自己,为什么自己这么任性,为什么这样不体谅皇阿玛,他现在为了全军已经身心交瘁了,可自己还要惹她生气,自己真的是不孝!
康熙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李德全把二娃带走,走上前,双手扶住胤禛的肩,语气有些无奈地道:“好了,难道还要阿玛把你抱起来啊?”
胤禛摇摇头,自己站了起来,头却还是低低的,用袖子狠狠抹了脸一把,可眼泪反而越抹越多,父亲温和的语气,让他更加无地自容。他宁可被狗血淋头地大骂一场。
“怎么还哭了呢?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不怕被人笑话!”康熙连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竟然连一点怒气也没有,反而是满满的欣喜与怜惜。轻轻用手揉了揉儿子的头,感觉像是回到了胤禛幼年的时候,可心里却还有一股莫名情绪在慢慢跳跃着火苗,越来越暖,越来越热烈。
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被长辈温言安慰的时候,眼泪更是止不住。胤禛大力地抹着眼睛,说话已经有浓重的鼻音和轻微的哽咽,“儿臣未经皇阿玛俯允,私自出来,儿臣有罪,请皇阿玛责罚。”说着又要跪下,却被康熙扶住。
“刚起来还要跪,朕可没有力量再扶你起来。”
胤禛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这么晚了,自己还折腾皇阿玛,赶紧缓了缓,尽量忍住哭音,扶住康熙道:“皇阿玛,我送您回去休息吧,要打要罚等您休息好,一切听凭您处置。”
康熙失笑,他从来没有见过胤禛这么诚恳地认错。点点头,由着胤禛的手扶着朝御帐走去。
回到御帐里,胤禛亲自服侍康熙休息,笨拙地解着腰带、钮扣,康熙一动不动地享受着,低着头看着急的满头大汗的胤禛,心里被填的满满的,这就是幸福的滋味吧。
终于战胜了这恼人的外衣,胤禛也狼狈不堪。抹了一把汗,抬头说:“皇阿玛可以歇息了,儿臣就在旁边伺候着。”却对上康熙已渐迷离的眼神。“皇,阿玛?”
“嗯?”康熙才回过神,“一起休息吧,朕还能指望你来伺候?你要是能照顾好自己,朕都要感谢祖宗保佑了。怎么是害羞了?还是不愿意和阿玛一起睡啊?也不知道谁小的时候,总是哭着要跟着阿玛额娘一起睡!”满意地看着胤禛红了脸,随意坐在榻边,“你睡里边吧。”
胤禛脸红的像一块红布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好低着头月兑下鞋子,爬道里面,紧贴着边躺下,眼睛紧紧地闭上,自我催眠:“我睡着了,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康熙看着好笑,看着胤禛如此紧张,他的心情居然大好,而且更想逗一逗他。“怎么,衣服也不月兑,跟阿玛还害羞?将来要是成了家也这样,岂不是让人家女孩子笑话!”
胤禛都怀疑他阿玛是不是故意的,无奈地坐起,解自己的衣服,可自己的衣服也不见得好解,弄了好半天,还差最后一颗扣子,胤禛已经心烦气躁了,有些赌气地想要撕扯。一双大手却覆住他的手,有些粗糙,干燥而温暖,更加有力。胤禛将头低的更低,一颗心跳的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可是那大手也不怎么灵光,甚至更笨拙,扣子没怎么动,反而手指在不停缠绕。
周围静的要命,可两个人却听到了隆隆鼓声,那是他们的心跳,直到那颗该死的扣子也忍受不住月兑落下来,那或长或短的手指才恋恋不舍的分开。康熙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有些乱了,身体的某个部位有种要爆发的冲动。他赶紧正过身体,直直地躺下,“睡吧。”
胤禛也像被解放一样,躺了下去。可身体依然紧绷,甚至恨不得让自己变成空气。康熙那里也不好受,身体的反应提醒着他,自己这个父亲对儿子的龌龊想法。他甚至想浇一盆冷水,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是疲惫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放松,意识也渐渐模糊,最后进入久违的梦里。
听着康熙平静的呼吸声,胤禛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松弛,就在他睡意朦胧的时候,康熙无意识地转过身来,手臂一把就搭在他的身上,胤禛又一个激灵,清醒了下来,一动也不敢动。
这一夜康熙睡得十分安稳,这是他西征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直到李德全进来,他才慢慢转醒,一睁眼就看见胤禛的睡颜,而且自己的手臂正压在胤禛的身上。康熙几乎集中所有的力量在手臂上,慢慢轻轻地抬起来,可胤禛还是被醒了。起初,胤禛觉得很紧张,可后来胤禛竟安心起来,没多久就入睡了。所以当康熙将手臂抬起,那种感觉一下就不见了。所以很快就醒了。
“醒了?”康熙又恢复了君父的威严,由李德全服侍着梳洗。
胤禛立马做了起来,应了一声,马上自己动手穿鞋穿衣服,可惜他平日真的被人伺候惯了,这一路上他也没有机会月兑衣服,于是现在就丢脸了。康熙实在看不过去,对李德全说:“去伺候四阿哥。”
终于胤禛也在李德全的帮助下梳洗完毕,就听康熙说道:“叫人给四阿哥备马,让他吃完早膳就回京。”
胤禛一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阿玛,儿臣私自出来是不对,可皇阿玛念在儿臣一路过来不容易,就让儿臣留在军中吧。儿臣还做小卒,绝不用别人照顾,不给您找麻烦!”
康熙已经完全清醒,他怎么可能再让胤禛留在这里受这份苦,更何况大战在即,胤禛留在这里,他一定不能专心,胤禛的安危更是对他最大的威胁。他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把自己的弱点留在身边。刻意不去看胤禛哀求的表情。冷冷地说:“你私自跑出来的事,等朕回京再说,该罚该赦,到时候朕自有决断。现在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赶紧吃完早饭,回京!”说完就朝帐外走去,突然想起什么的停住,“你二哥派来的人是不是还没走?叫他们护送你回去,你要是再有半分耽搁,朕就处死你身边那个叫二娃的小鬼!”说完再不做半点停留,大步出了帐篷。
胤禛沮丧地从地上爬起,其实这样的结果他早就有准备,可昨天皇阿玛的态度让他有了一丝侥幸,也许他会开恩让自己留在他的身边。可是现实告诉他,他实在太幼稚了,幼稚到以为可以改变帝王的决策。自己必须走了,可走之前一定要去见一个人,因为他欠那个人一个解释。
二娃走向胤禛的时候,整张脸再不见以前吊儿郎当的嬉笑,竟然十分严肃。走到跟前时,也不看胤禛,直接就要跪到请安。
“二娃!”胤禛惊叫道,双手抓住二娃的肩,想要阻止,可他的力量显然比不过他,二娃还是硬挺挺地跪在地上,闷声闷气地请安:“贱民耿二娃给四皇子请安。”
胤禛呆愣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好兄弟”半晌,终于回过神,半赌气半耍赖地坐在二娃对面。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干什么?不是说天皇老子来了你都不怕吗?怎么,现在怕我了?”
“天皇老子哪个见过?可你不一样,你是皇帝的儿子,一句话能让我荣华富贵,一句话也能让我五马分尸,这样的人,我耿二娃能不怕吗?”二娃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语气从没有过的沉重。
胤禛沉默了,他知道二娃说的是实话,跟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可自己却骗了他许多,如今面对如此悬殊的身份,两个人又该怎样面对,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虽然相处的日子很短,可二娃给了他很多他以前很少甚至没有的东西,还有他像极了和塔,虽然他看着比和塔机灵,可骨子里都是直来直往、实实在在的人。这样的人对于他这个在勾心斗角的深宫大院长大的孩子是多么宝贵,他岂肯丢弃。沉默了一会儿,胤禛才开口,“爱新觉罗胤禛,当今皇帝第四子,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生,生母为德妃乌雅氏,养母为已故孝懿皇后,今年十二岁,尚无爵位。”想想又补充道:“有兄弟十四人,姐妹九人。”
二娃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他真诚地说:“这些都是真的,我现在把我的东西都告诉你,不是向你炫耀我的身份,而是表达我的真诚。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好朋友。我之前没有说实话,是因为我是偷跑出来的,要是把身份告诉了你,一旦被发现,你也要受牵连。”看二娃还是一言不发,胤禛真的有些急了,“我就要走了,难道你真的不认我这个朋友了?”
“尹正,以后我还能叫你尹正吗?”二娃终于开了口,试探地问道。
胤禛从心底高兴,使劲点头,“当然可以,名字就是一个代号而已,只要你认我这个人,叫我什么都可以!”
“那叫你麻杆呢?”二娃两眼带笑。
“你才叫麻杆!”胤禛又推了他一把,可脸上已经露出快乐的笑容。
德哈林匆匆跑过来,躬身道:“四爷,咱们该上路了,再不走就晌午了。”
胤禛看看已经走到中天的太阳,无奈地叹了口气。二娃却一下蹦起来,拉他起来,“叹什么气?赶紧走!等打完了仗,我回北京的时候,咱两再见面,我一定请你吃叫花鸡!所以现在就别婆婆妈妈的了。”
胤禛点点头,转身刚想走,却定住脚步,狠狠地给了二娃一个拥抱,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随即松手,跨上德哈林牵过的马,狠狠甩了一鞭子,马儿飞奔而去,德哈林几个人赶紧跟上。
山坡上只剩下二娃一个人傻傻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小,脸上却扬起微笑,他听清胤禛说的话了,他说下次他要和自己一起去偷地主家的鸡。他真的是拿自己当哥们的!
背后一匹马狂奔而来,停在二娃旁边,望着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的黑点,苦笑,“我又晚了一步。胤禛,大哥祝你一路顺风!”
御帐里,康熙刚刚与诸位将领商议好作战方案,看到从外面进来的李德全,貌似不经意地问:“走了?”
“是,德哈林等十人保护四阿哥已经出了三道口,估计五六天就能到京了。”李德全一边为康熙揉肩一边答道。
康熙闭上眼,觉得自己整颗心也空了,但一个充满力量的声音在心中怒吼:“噶尔丹,此次朕一定要你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