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等人一路晓行夜宿,快马奔驰,终于在第五天的傍晚到了离京城只有六十里路的镇上。德哈林松了口气,照这样行程,明个儿不到晌午就差不多可以回宫了。自己将太子爷的宝贝弟弟平平安安地送回他身边,这次赏是断断跑不了的。不过再着急,今天也不能再走了。不光人,就连马都累到了极点,任你鞭子打得再勤,也是磨磨蹭蹭不肯快跑了。尤其胤禛,之前就好一顿折腾,这几天跑下来,更是脸色苍白。但是就是在这一段路上,让德哈林对这位生长在深宫的皇子刮目相看。一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是在马上度过的,就连他自己这皮糙肉厚的,几天下来,也给磨漏了,走起道来,一跛一跛的。而四阿哥看着就是白白女敕女敕的,一路下来,竟然没叫一声苦。德哈林这样经验丰富的当然知道,这四阿哥的两腿之间的女敕肉早就磨破了皮,疼起来那叫一个钻心,但胤禛不但没喊一声疼,走起路来,还是那么虎虎生风,德哈林不禁在心里为他叫了一声好,心里对胤禛是更加敬重。
德哈林打马来到胤禛身边,“四少爷,咱不能再走了,今晚就在这儿打个尖儿吧。”
胤禛几天来,心里一直备受煎熬,所以几乎也不说什么话,听德哈林这样说,看了看天色,微微点了点头,“好吧,就在这儿找家店休息吧。”说完模模□的大白马,马的鬃毛都被汗水全部浸湿。“所有人下马。”说完率先下了马,尽管两条腿一着地就禁不住发颤,可他还是挺直了脊背,大步走在前面。其他人也累得够呛,尽管不情愿,可见胤禛这样,也只好乖乖下马跟着。而德哈林赶紧跟在胤禛侧后,落后半步地紧紧跟着。
胤禛四下张望,打量这个小镇,人不是很多,但沿街的店铺却不少,最多的便是客栈。德哈林瞧出胤禛的疑惑,在旁边解释道:“四少爷,您別瞧这地方小、人口少,可这是入京的主要路口之一啊,每年都有大量的商旅要从这过,尤其是到了开科的时候,这就更热闹了,这人哪,得有现在人口的好几倍还多。所以这儿的一些小老百姓就临街开些买卖,趁着旺季的时候,赚些钱贴补。”
胤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又问道:“那到底是做些小买卖赚钱,还是种地务农赚钱?”
德哈林一笑,“四少爷,您瞧好这儿是什么地界儿了?这大片的土地不是皇庄,就是那些个朝中大员的家田,这些个小民能有自己的地儿种?也就当个佃户罢了。”他猛然住嘴,心里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给撕烂了。他虽然是旗人,可家道中落,这个侍卫可是他凭自己的本事考武状元得来的,所以他对民间这些疾苦是深有所感的。不过自己吃皇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那股子冲动也早没了,不敢同流合污,也只能随波逐流。没想到今儿当着四阿哥的面说了这些子实在的混账话,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前程可能就要在自己不经意说的几个字上毁了!想着赶紧低下头,不再开口。
胤禛听的用心,却见德哈林没了动静。心下恼火,怎么还要本阿哥向你求教?想着刚要开口酸一酸他,就见一个人影飞一般从远处向他这里冲来。德哈林一声大喝:“保护四少爷!”十个人围成一圈将胤禛护在中间。
迎面来人却好像是瞎子一样,还是不改方向朝他们狂奔,嘴里还呼噜不清地喊着什么。德哈林一瞧,这还了得!就在那人离他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也快速迎了上去,伸出自己钢铁一样的双臂,一把就钳住了那人,没想到那人还有把子蛮力,被他抓住还不老实,左拧右绕的,想要逃月兑。德哈林哪敢放手,使了十足的力气将他摁倒在地。
这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胤禛看的眼花缭乱,正要为德哈林叫声好的时候,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让他张不开嘴,随即其他人也都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尤其德哈林,简直就要张开嘴吐出来。原来臭味的源头就来自他制服的那个人身上。往那人身上一瞧,就一点也不奇怪了。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变成了一条一条的,露出里面漆黑的皮肤。特别是他的裤子,上面竟是一块一块的黄色。闻着这味儿,任谁都得往那最肮脏的东西上想。
就在这时候,前面远远又跑来一群人,手提着棍棒,看见了胤禛他们,大喊道:“按住他!按住他大爷有赏!”
胤禛听的一皱眉,这又是谁家仗势欺人的狗?却看见那人猛地又挣扎起来,嘴里还大叫着,这回胤禛听清了,“官官相护,老狗吞日!”一遍一遍叫的凄厉,听的让人毛骨悚然。
那群人终于到了跟前,带头的一个矮胖子,一扬下巴,招呼身后的几个下人,“还不过去把人绑了!”几个人赶紧拿了绳索上来,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抬头一看几个人不禁一阵怪笑,“这是谁家吃女乃没吃够的娃子?敢挡大爷们的道?”
胤禛回来的时候穿的只是一件浆洗的很干净的棉布衣裳,看起来像个小地主家的儿子。虽然胤禛一路来都告诫自己要低调行事,万万不能惹是生非,可他怎么也忍不了别人如此侮辱他,随即咬着牙对身后的几人说道:“主辱臣死!你们还不动手,是要等他们动手吗?”
身后的人才缓过神,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恨透自己的迟钝。不过对付这样的小角色,一群人上实在丢份,其中一个叫达瑞的侍卫一步冲上前,对着那几个下人一声冷笑,,一伸手就将其中一个人放倒,另两个见了,一块扑了过来,达瑞一步没动,只伸出双臂,那两个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觉得有一股极大的力量把他俩往一块撞,想躲也躲不了,结果结结实实撞在一起,达瑞一撒手,两人就瘫软在地上了。
这时候已经有一群人将这两拨人围了起来看热闹,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那带头的人明显就是此地一霸,恶狠狠环视周围一圈,立刻鸦雀无声。他换了个笑模样往胤禛近前走,达瑞却一下拦住了他,他刚想发火,就看到达瑞的拳头,咽了口唾沫,停在了那儿。“前面不知是哪家的少爷,小的们刚刚有眼不识泰山,您现在报个名,到时候小的也好告诉我们老爷,登门去给您赔个不是。”
胤禛听了一阵冷笑,要探他的底?“我们家是关外的药材商,不知你家那位老爷是何人。”
那人听了脸上的恭敬又被傲慢取代,“我家老爷姓李!”
“哦?这姓李的可多了,我昨天在路上遇见一个要饭的,他说他也姓李,不知与你家老爷是不是亲戚?”胤禛下定决心要好好教训教训这条狗,于是也不着急了,一脸天真模样地问道。周围哈哈大笑,心里暗自痛快。
那人一听,差点没蹦起来,要不是达瑞挡在前面,他恨不得跑过去咬死胤禛。“你放肆!不过商贾之家,居然敢这样放肆!告诉你,我家老爷的弟弟,也就是我们的二老爷,就是直隶总督……”
“李光地?”胤禛接口道。
“你放肆,敢直称我们二老爷的名讳,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达瑞刚要动手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就听到胤禛说道:“住手!没有必要和狗计较。”说完看看那个被德哈林按住的人,满是污垢的脸上冲胤禛露出傻笑,“官官相护,老狗吞日!官官相护,老狗吞日……”德哈林屏着呼吸,“四少爷,这人是个疯子!”
胤禛点点头,又去问那个带头的,“我想不想活,不用你操心,可你想不想让这个人活,我却一定要管!你凭什么要抓他?”
“你没听他嘴里说的疯话吗?就凭这八个字,就应该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好大的口气!恐怕你们家二老爷也没这个权力吧,不知死活的奴才!还不从实招来!”胤禛已经没了耐性,他虽然在二娃那知道了不少官吏的恶行,可真碰到还是火大。尤其李光地,还做过他的老师,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忠君爱国,没想到在下面竟是这样的行径。
胤禛大发雷霆,岂是这等小人能承受的住的?带头的不自觉地吓得一哆嗦。想要反驳,嘴上却磕巴起来,“什,什么,从实招来?我,我告诉你,在这儿,我们家老爷就是王法!还从实招来?哼,哼!”
“好,你不说,我也能知道!”胤禛转了个身,对周围的人问道:“你们当中可有认识这疯子的人?要是谁能把这李家与他的事情给我讲明白了,我就给他纹银五两!”
“五两?”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呼,几个人都已经跃跃欲试了,可一瞧那个带头的,又缩了回去。那带头的一瞧,脸上不禁又露出得色。
胤禛瞧着这个气,心里不禁感叹,难道我大清的百姓竟然被压迫如此,连句真话都不敢说,那真到了道路以目的地步,我大清岂不会要重蹈周厉王的覆辙。正在这时,一个人从远处跑了过来,刚好听到他刚刚说的话,三步两步挤进人群,扑通跪在地上,大喊道:“我说!但我不要银子,只求这位少爷能为我和我父亲,为我们全家主持公道!”
胤禛一瞧来人,也就二十不到的样子,穿的十分破旧,但很干净整洁。那年轻人此刻正抬头一脸乞求地望着自己,他也正好打量一下他,国字脸,白净的面皮,五官也很端正,脸上透着一股书生气,应该是个读书人,听他的话,他竟然与这疯子是父子。胤禛的好奇心更重了。“你如实说,如果你真的有冤屈,我虽然不能直接为你伸冤,也一定会助你父子讨个公道。”
那带头的挤鼻子弄眼睛想要阻拦,无奈上不了前。只见年轻人深吸一口气,就开了口,“我姓戴,叫戴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