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许,偶尔有晚风轻轻拂过,摇晃着庭外的一簇蔟芭蕉叶。
芭蕉叶的中间是象牙白小阶梯,阶梯的设计十分巧妙,在每一块层与层的竖板的中间镌嵌着一颗明亮的珍珠。
那珍珠太过奇特,以至于让人想起沉睡在浩瀚深海里的夜明珠,如果仔细观察,才可以发现原来那只是内嵌在弧形琉璃里的小夜灯。那灯光过于柔和,却柔和的恰到好处,让深夜行至此处的人们可以看清楚脚下的阶板,又不至于晃眼。
随着阶梯向下,便可以发现一片花海。是的,一片花海,姹紫嫣红,一望无际。花朵铺满了阶梯下的整片大地,从上往下,只能看到五彩斑斓的帛锦,充分呈现眼前,竟丝毫捕捉不到一丝绿色。原来,那些花朵都是趁着正是娇艳怒放的最好时机便被剪下,洒向四方,密密麻麻簇拥在一起,不见枝叶亦不留丝毫空隙,只为点缀客人偶尔经过的脚下风光。手笔之大,令人瞠目。
只是此时此景虽然美不胜收,可终究是人力强求,在最初的惊艳一瞥过后便有些不胜唏嘘。
微风习习,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闭上眼睛,可以闻到空中花朵集体阵亡之后的芬芳,仔细聆听,甚至还可以捕捉到远处隐隐约约的海浪声。
突然,一阵只有人类机器专有的轰鸣引擎声破坏了这和谐自然的宁静。
只见一辆墨黑的车缓缓开来,在庭外的门柱前停下。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挑男子快速走向车的侧门,面露尊敬地一手打开车门,一手做出想要相扶的姿势。
一只纤细的墨红色手套猛地推开了他,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暗红的鹅绒高跟鞋,踩在这片人间乐土似的花海里。
高跟鞋“哒哒地”急速走在平铺的大理青石板砖上,没空欣赏沿途的风景,身旁的花海如同弃幕一般被高跟鞋匆匆抛在身后。
高跟鞋走过象牙白台阶,穿过欧式长廊,再经过一个精巧绝伦的小喷泉,身子一转,鞋子在门前停留了几秒,随后伸手一推,缓慢地一步一步走进了金色大厅。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一盏高挑的水晶灯挂在镂空的顶层。
水晶映射着互相举杯交错,窃窃私语而又身披华贵的男人女人们,红绸绿袖,交映的再多也掩不过空气中伏流的一股躁动不安,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潜伏左右,在这静谧的夜里即将爆发。
果然,这表面的和平很快被清脆的一声打断了,所有人都忽地转过头,好奇的眼和随时准备好卖弄是非的心在同一时间静静等待下一幕剧的登台。
“啪”
“莫小姐,您听我说…”
“听什么?听你的糊弄还是掩护?拿我当傻子?我告诉你,我今天来到这儿,不是听你这些借口的!他当初说的好,要我耐心等,等到最后换来的结果是什么?另结新欢吗!”
已被摔得粉身碎骨的高挑红酒杯躺在地上和人们静静听着两人对话。
“莫小姐,我们家老爷是真的有事儿,您也知道,这商场如战场,一秒就能生出千变万化来,老爷不亲力亲为看着点儿,怎么能守好这已打下来的江山呐…这谁都不容易,莫小姐能不能担待下?”
被称作莫小姐的女孩哼笑了一声,嘴角一撇。
一般人做这个动作只会让人觉得恶毒阴险,可是看着这个穿着深粉色旗袍的女人,竟然莫名的让人觉得可爱与孩子气。看她暗紫色的眼影下灵动的目光流转,衬着白皙的皮肤,和瀑瀑而下的微卷长发,就是不遭人讨厌。
“老管家那是相当的不容易啊!既要忙着插科打诨,又要赶着替你家老爷圆场,可真是…尽职尽责!可是您不容易,我就容易到哪儿去吗?”
莫小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睛湿润微闪,抬头仰望了一下水晶吊灯。
那金色灯光照在女孩完美的脸上,给女孩本来就白皙的皮肤又上了一层暖霜,乍一看竟如北欧神话中的女神降临一样,神圣而不可亵渎,让正在注视着她的人们不禁看痴。
然而也只是一个恍惚罢了,众人很快回神。
不过是一个被包养的女人,会有什么气质可言呢?刚才不也一直在撒尽泼妇本能嘛!不过是稍作打扮,野鸡变凤凰而已。
再定睛一看,只见女孩还在仰着头,嘴角微抿,快速地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的事实而又被迫自己悄然接受。
这一仰头角度选取的极好,可以让人看到她在水晶下映射的波光流动,让人就算在轻视她的前提下,还是不自觉地柔软了心肠,对她怜悯。
仿佛又只是一瞬间,泪光消失不见。她又恢复了那种颐指气使的态度,仿佛已经不想多说,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发威道:
“就这么跟你说吧,我既然能找到这里,肯定就知道他今天肯定是在这儿的,你拦不住我。趁着现在大家还好心好气儿地说话,赶快带我去见他,晚了的话…你可别逼我!”
老人的目光沉了沉,猛地看向女人,迎接他的是毫不退步,坚持己见的眼神。随后他不缓不慢地拿起身旁侍者的另一个酒杯,递给一直在注视着他,目光已有不耐烦的女孩,说:
“莫小姐喝杯酒先缓缓吧,我要带您上去也不能这么急冲冲的不是?”
莫小姐终于笑了,明眸皓齿间像是开出了一朵花,脸上染上一抹红晕,得瑟非凡。周围的人看着她这么笑,竟然没有丝毫小人得志的感觉,反倒从心里也隐隐有些雀跃起来。
不得不说莫小姐周身的气质就是灵动,真实不做作,让人根本厌倦不来。
莫小姐走向前。她伸手刚要拿酒杯,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拦住了她。
“小姐,老爷不喜欢您戴手套,您忘了?”
莫小姐目光一冷,寒咧咧地刺向多事的老人,这次换老人不卑不坑地望着她了。
莫小姐冷哼一声,随即轻巧地把墨红色鹅绒手套一摘,随意向后一扔,端着红酒的侍者连忙接住。
“真是多事!”她抱怨着,然后仰头一干,所有的酒尽数倒入月复中,一甩刚才的小女儿情态,姿势豪迈,大有一种不醉不休的气势。
“好啦,小姐。您别喝这么急,到时候难受可怎么办哟。您请随我来吧。”
老人眼也不抬地说完,把酒杯随意一放,转身带人走向大理石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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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烟雾缭绕。屋外,有人暗暗踱来踱去。
“就这么急着见我,嗯?”
一个缓慢,沉厚的声音倏然响起。这声音慢而有力,透着威严,含着几分审视,让人不敢小觑。
没开灯的屋子显得鬼魅异常,大大的落地窗能通过白色的轻盈薄纱透过一丝淡淡的月光。窗外一片漆黑,没有一丝人烟,使人觉得毛骨悚然却又莫名的安心。
“瞧您说的,我来嘛~自然是为了…见—你—最—后一眼!”
屋外,踱来踱去的脚步突然停住,仿似想到了什么,随即立刻向楼下跑去。
“老匹夫,我想杀你很久了。”黑夜中少女捏着男人的脖颈,男人突起的眼球与浆紫色的脸色表明着此时他是多么的难以置信。
“很奇怪吗?那杯酒喝下了,我怎么没反应?”少女快意地笑了一声。
“想不明白?那就下辈子再想吧。”少女贴近男人的耳边轻轻说道,姿势诱惑,态度暧昧。
手上虎口却紧力一缩,只消一刹,男人生息全无。屋内已经一片漆黑,见不到一丝光亮。
月黑风高杀人夜!
已跑到楼下的老人突然顿住,暗道:“不好。”匆忙又向上跑去。
“呲啦…”大厅突然一黑,老人向上一看,眼神惊异。有什么东西爆裂在上空,发出阵阵光芒,在黑暗中仿佛肆意在空中绽放的烟火一样,美妙绝伦。
底下的人却没有功夫欣赏这处美景,他们镇定地掏出手枪,开始扫射一切可疑方位,扫射最多的地方自然是上空。就这样,爆裂的水晶灯管以及整个水晶吊灯彻底地砸了下来,掉在地上,价值无数的水晶四处迸射,碎成一片,与碎玻璃再无分别。
过了好一会儿,歇斯底里的人们才终于逐渐平静下来,枪声逐渐稀少,直至没有。静谧中人们粗喘地呼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黑暗给他们带来的那种无形压力。
就在此时,庭外突然闪过一丝手电的光亮,已经有些惊弓之鸟的人们开始疯狂扫射门外和窗外。
几声惨叫,消失在夜的深处。
备用的顶灯很快亮起,整个大厅又恢复了之前的明亮,可是一片狼藉,哪里还能看出任何的富丽堂皇!
人们瘫坐在地上,精疲力竭。有的人大呼一口气,好像光亮一来,形势也会变得更为明朗。
只是…这都是…什么情况?!
老人阴沉着脸,上楼推开屋门,看了屋内的景象,眼里先是闪过难以置信的目光,随后是不甘的暗恨。他胸口大幅度的上下喘着,手上青筋暴起,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然后快速地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接着颤颤巍巍,惊慌失措地向外喊道:
“快来人啊!大哥被暗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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