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国八十一年。
时值初夏,天上一轮青黄的太阳如火炉般灼烤着长安城,一场小雨初停,长安城外低洼处淤积了些许雨水,但很快便在烈日的烘烤之下恢复原状,干裂的卷皱起的土表散发着丝丝热气,蔓延到城墙之上守城的每一个孝国兵士身上,再看兵士早已汗流浃背,青黑色的头盔也灼热无比,怎奈他们只是小小的守城卫兵,也只能如此一动不动的头顶烈日站立着,他们麻木的等待天上有云闪过,将烈日遮蔽一时,翘首以盼黄昏快些来到。
黄昏将至,天上的太阳如待嫁出阁的娇羞姑娘般红着脸低下头去,放眼望去,长安城内在落日余晖的笼罩之下显现一片安和景象。炊烟袅袅,到处充盈着孩童相互追逐的嬉闹声,三五邻里在高大的老树下避暑纳凉,不时挥动手中不知用了多少年的老旧扇子,好似这天子脚下的一方国土在这炎炎夏日,仅有此刻才是最为美好的。
宫廷重地,亭台水榭楼阁殿宇林立,大约占据了长安城三分之一的土地。高墙如一道从天而降的利刃将皇宫与外隔绝,靠着城东的皇宫之内,一湾湖水清澈平静,余晖散落在湖面上,美不胜收。时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然后在惊起一道涟漪之后波澜不惊的归入水中。一阵清风吹过,水面有纹络缓缓的荡漾开来。
一个身着白色绸缎长袍的少年手捧着稚气未月兑的脸颊半蹲在湖边,时不时捡起一块石头扔入水中,却不见脸上一丝笑意,身后一队护卫腰悬宝刀站立在不远处四处寻望着。他叫李天下,是当今孝王李孝义子女之中最小的一个,此时的他心中很是不快,一月之前,对自己爱怜有加的太子哥哥李炳死了,死得很是蹊跷,他被人发现溺死在身前的静心湖中,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人都传说,太子李炳是被湖中前太子的冤魂索去了性命,可是他不信,他觉得事情不是人言的那么简单。是的,三年之前孝王李孝义的大儿子,也就是三年前的在位太子李耀惨死湖中,人都说李耀是被李炳害死的,毕竟李耀死后,李炳就会顺其自然的继承太子之位,事实也确是李耀死后的第三年,老二李炳便登上了太子之位。而如今李炳也死了,李王子嗣虽多,但男丁只有五个,先后死去的老大李耀和老二李炳,老三李儒、老四李裕和末子李天下,李炳死后,再继承太子之位的就会是老三李儒,人又传言说是李儒害死了李炳,有的还说先前死去的太子李耀也可能是他害死的。可是李天下不相信,不是因为三哥李儒似二哥李炳一般对他疼爱照顾,而是因为李儒天生懦弱,平日里就是看到蛇虫鼠蚁都会吓得惊魂不定。但每当自己看着四哥李裕的时候,李天下都会在他的眼睛中看到冷漠和血腥的残影,即使他脸上挂着和谐的笑容。他太小,大人为了争权夺位的那些事他也不是很懂,他以为,他什么都不争,什么也不抢,那些暗地里耍阴谋诡计残害性命的事情也自然不会落到自己的身上。他又拾起身边的一块石子,站起身来跑向湖边,甩手抛了出去。
“咕咚!”石子掉落在湖中发出声响,可不知为何湖面竟是惊起偌大的涟漪,四散开来,好似一头凶兽在湖中潜伏。李天下眨着眼不解的看着湖面,脚下也是迈开步来缓缓向湖面走去。他的心中充满好奇和恐惧,好像只那么看一眼,就会有一头吃人的凶兽跃出水面,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吞入月复中,尸骨无存。又好像能让他看到他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人,比如他未曾见过的母亲,比如一月之前命陨湖中对自己无比喜爱的李炳哥哥,他想他们。
身后的护卫也未看见水面的异动,其中前排一个护卫头领向前走了几步,看着李天下走向湖面,也没有上前阻止,只是目光锁定在李天上跟随着。他不担心李天下会在这戒备森严的宫廷小湖发生什么危险,况且静心湖水深数丈,外有高墙边有守卫,但他的右手还是警惕的放在悬于左腰之处的刀柄上。其他的兵士则在其身后四处观望着。
李天下走到湖边,荡漾开来的波纹在碰到水岸之后消失不见,湖面转而归回平静。他蹲来挽起袖子,伸出双臂探入水中拨弄着,而后失望的转过身来垂拉着脑袋,他终于没有从湖面上见到他想要看到的人,哪怕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他看着不远处望向自己的护卫头领,恰巧护卫头领也在看他,二人四目相对,李天下竟是咧开嘴对着护卫头领笑了。
也就是在这眨眼之间,护卫头领眼中显出一丝惊恐。“小皇子小心!”他大喊一声拔出左腰佩刀,如疾风一般冲向静立湖边的李天下。
李天下也是没等反应,便听得身后破水之音,未等回头一把长剑便刺入身体,贯穿着露出闪闪青光、滴滴鲜血。他看着跑向自己的护卫首领,眼前逐渐模糊,护卫头领跑起的动作在眼中也似乎愈渐缓慢起来,随后他双眼闭合倾倒下去。
护卫头领大喊一声冲至近前,小皇子李天下倒在血泊之中,身后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脸蒙黑布的刺客提剑冷冷的站在湖边,他的身上不住的有水滴落,水滴从胳膊蔓延下来,致使他下垂的长剑血液浅淡,继而浸落在潮湿的湖岸之上。
“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护卫头领长刀在手指着黑衣人质问道。这时其他的护卫也相继跑来,在湖岸之上围水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长刀所向。
黑衣人没有理会护卫头领,低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小皇子,发出一声轻笑。
“给我上!”护卫头领挥臂说道。四下的护卫出刀相向黑衣人,眼中冷冷寒意。
但见黑衣人动也不动将手中长剑丢在地上,任凭冲上前来的护卫长刀抵在他的脖颈。“陈膑,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护卫统领,知不知道弑杀皇子是什么罪名?”黑衣人冷冷的说道,目中却是闪着精光直向护卫头领。
护卫头领听闻黑衣人言语音调,顿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听过,他不禁底下头去回想着。“把他的面纱摘下来!”他终是没能想起,索性吩咐制服黑衣人的护卫道。
“陈膑,若是如此,我保证弑杀皇子的罪名你担定了!你信不信我随时都能取了你们的性命?”黑衣人仰着高傲的头说道。伸手至其颈前欲摘取面纱的护卫也是听言之后停住了动作,双手停当在黑衣人面前,看了看地上中剑的小皇子,又转头看了看陈膑。
陈膑也是顾忌的冷冷看着黑衣人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负手前迈一步,连带着身边护卫架着刀向前。“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背负弑杀皇子的罪名。”
陈膑的额头冒出一丝冷汗,他心知眼前的黑衣人来头不小肯定不是自己能招惹的人物,单凭他杀人之后也不抵抗这一点就能看出,但嘴上还是强硬的说道:“你弑杀皇子,众目睽睽之下岂是你空口言说便能信服于人的?”
黑衣人嗤笑一声,口中冷冷道出一个“死”字,身后湖面“哗啦哗啦”之声响起,水中突然又蹿出数道黑影,随后是箭破之音,刀抵黑衣人的护卫纷纷中箭倒地。水中黑衣人手持着弓箭踏上岸来。陈膑也是手足无措的持刀愣在原地,口中说道:“你你们”
“哈哈哈,我早就说过了,我随时都能要了你们的性命!”黑衣人狂笑着踢开一名倒在脚下的护卫尸体。尸体被踢翻压断身上长箭,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响。
陈膑转头看了看四周,左右假山古树,身后甬道在落日的照映下也显露一丝昏黄。
“陈膑,不必看了,不会有人来救你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吗?”黑衣人看着陈膑说道,随后弯腰捡起自己扔在地上的长剑。
“想看!当然想!反正知道不知道都是要死!”陈膑将手中佩刀丢弃一边回道。
“我又没说一定要杀你!”黑衣人左手抬起长剑,右手两指并拢模拭着剑身,剑身之上小皇子的鲜血沾染在手上。
“此话怎讲?”陈膑挑着眉问道。
“辅佐于我!”黑衣人冷冷的说道,左手一松,手中长剑掉落在地,随即双眼直视着陈膑。
陈膑看着黑衣人,眼神有些躲闪。“你是”
这时黑衣人笑了,他右手过颈将脸上的黑布解下,显露出本来面貌。“是我!”他笑看着陈膑。
陈膑见此,忙躬身跪在地上。
黄昏渐晚,最后一丝余晖穿过假山古树的斑驳缝隙映照在静心湖旁,斑驳出道道残影。静心湖面“扑通”一声,小皇子被抛入湖中,随即黑衣人的笑声响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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