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不知名的昆虫在争先恐后地唱着,楚岩面无表情的盯着头顶上方那块不知在世间弥留了多久的依稀能看得出原来是蓝色的帐子,却仍然不能接受自己在经历了那般诡异景象之后还能坚强地活着的事实,只是目前自己身处何方,却让楚岩百思不得其解。
闭上双眼,山林墓旁的声声呜咽似乎还回响在耳边,天边纠缠在一起的妖异光芒和那肆意吞噬一切的漩涡依然张牙舞爪的闪现在眼前。只是,现在一切都已平静了,楚岩本以为自己也会同那棵被诡异漩涡吞噬的古树一般化为焦土,怎料还能睁开双眼,她试着挪动了一体,又动了动手指,身体上一种如被砸碎后又重新组合在了一起似得疼痛立刻通过神经传播弥漫在了全身,她不由得裂了咧嘴巴。
躺在这张破旧的木榻之上,楚岩思绪异常烦乱,现在这种情况是我们的“万能女神”从没有遇到过的,思绪翻飞,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合理解释这些情况的头绪……
木门“吱呀”一声,一阵踢踏的脚步声渐近,楚岩扭动着如同年久失修的脖子转向门口。
“孩子,你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楚岩费力地调转视线到声音传来之处,却见一个身着土布蓝裙,佝偻着背脊的老妇颤颤巍巍地端着一个粗瓷大碗从门口进来,皱纹纵横的脸上笑容却绽放的好似一朵暖色雏菊一般沁人心脾。
楚岩忙忍着疼痛挤出一丝微笑回望着老人,说道:“楚岩谢谢阿婶的救命之恩,只是不知阿婶是如何遇到我的……不知林中情况怎么样了?我,睡了有多久?”楚岩迷茫地看了看老人,哑着嗓子一口气憋出了许多问题,她急切地想从老人的口中寻到哪怕一丝线索好为自己解一解这满脑门的惑。
老妇颤颤一笑来到楚岩榻前,将碗搁到床边的木桌上,转身把楚岩扶起,又伸手将被子垫到楚岩背后,还为楚岩顺了顺气,含笑答道:“可怜的孩子,老妇和老头子上山砍柴,见你浑身是血的倒在山脚昏迷不醒,老妇看你像是失足从山上坠落,便和老头子将你带回我家……”老人说完又怜惜地为楚岩掖了掖被角,神情又是一蹙,颇为难的说道:“孩子,你昏睡了两天一夜……当时周围只有你一个人,老妇擅自将你带回,这几天……这几天,却不见你家人来找你……”
短短几句话却在楚岩心中激起了万丈波澜!老人所言情景与自己所知道的最后情景偏差甚大,而且据自己所知,当日夺回文物的墓地附近并无人家,那么,老人是如何在山脚发现自己的?并且,自己为何没有被那个诡异漩涡吞没?受伤缘由为何是从山上坠落所致?许多疑点都扯紧了楚岩的心弦,此时老人的话非但没有为楚岩开解疑惑,反而使楚岩又萌生了更多谜点。
“孩子,难为你了,小小年纪便经历如此厄难……你且安心在婶子家养伤……”老人说完边抹眼泪边从矮桌上端来药碗准备为楚岩喂药。
楚岩见老人为自己抹泪且句句饱含关怀,一种由衷的感动自内心涌现,眼见老人打算喂自己,就不愿躺着,忙伸出双手打算自己亲自吃药,在手伸出去端碗的刹那,一个晴天霹雳瞬间将楚岩劈的外焦里女敕!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楚岩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伸出的小手,的确是“小手”!这哪是自己那双习惯于挖坟掘墓、舞刀弄枪的略有薄茧的纤纤素手?眼前的这双手,“纤”是足够纤了,可尺寸上怎么说也不够啊!楚岩不敢置信地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双手,她多么希望这双手不是自己的,可任凭自己如何晃动,这小手仍固执地执行着楚岩大脑所发出的指令。楚岩这回彻底呆了,她忙奋力直起疼痛的身子低头查看了这个身子一番,更是惊上加惊!虽然盖着被子,但是楚岩不难从被子上微微隆起的轮廓看出这具躯体的幼小!看这身体尺寸怎么着也就五六岁左右。猛然想起刚才自己说话时的声音,虽然暗哑,但无疑为一个童声!
楚岩这回彻底明白了老人为什么开口闭口称呼自己“可怜孩子”了,试想,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从山崖坠落,虽衣着华贵,但一无长辈陪同,二无仆人女乃妈跟从,也的确是够“可怜”了些。楚岩抬头再一次环顾四周,一个个刚才没有注意的疑点便涌现出来了。楚岩开始以为这户人家只是家贫而已,此时细一观察却发现不只是一个“贫”字而已,这个屋里没发现任何一件与现代科技有关的发明:自己所躺的里屋除却一桌一椅,便是墙角立着的一个织布机,目光所触的外屋是一个简陋的灶台,一个冒着热气的铜壶置于灶台之上,浓郁的药香便从铜壶处传来,灶台旁灰白的土墙上贴着几张兽皮、翎羽……
“孩子,老妇家里贫是贫了些,但老头子有些打猎的技艺,老妇会自己织些布匹,虽不能锦衣玉食,却也能吃穿度日,孩子你就安心养伤吧。”老人见楚岩环顾四周便以为楚岩是担心自己家的家境不能负担,忙开导楚岩。楚岩见老人事事为自己着想,怕老人担心就不敢再继续打量下去了,努力压下内心的震惊试探地问道:“阿婶,我睡了好些天,也许是掉下来的时候磕着了脑袋,不知这里是哪里?”
“唉,可怜娃儿啊!”老人听见楚岩的话又一次红了眼眶,试了试泪后接着道:“这里阳安村,是青龙国南城西部的一个下属小村。”楚岩为安抚老人,忙伸出小手握住老人的手说道:“阿婶,您别担心,我就是有些头晕,过些时日估计就会好了。”老人听后将碗搁到桌上,双手捂着楚岩的小手,红着眼眶叹道;“乖孩子,你安心养伤,阿婶已经叫老头子在山底守着了,若你的家人来寻,你阿叔一定会第一时间带他们来见你的。”说罢将楚岩的手放回被子里,将那碗泛着热气的汤药塞进了楚岩肚里。
躺了半日,楚岩终于对自己现在的状况有了一个初步了解。自己穿越了,或者是说,自己侥幸的从那个诡异的漩涡下活下来了,只不过是仅有灵魂活在异世,自己的躯体估计也同那些树木一般早已化为了焦土。
三哥那时候给自己发的最后讯息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他一定会去那里找自己的吧,不知道他看见那堆焦土还认不认得出那就是和他天天斗嘴的四妹?
自己的脑子里没有丝毫关于这个幼童的记忆,不管怎样,楚岩是感激的,她由衷的感谢这个让她继续活下来的不知名的孩子,也许就是因为她失足从山崖跌落才为自己的重生创造了机会,楚岩在感激的同时也为这个孩子默哀。不过,楚岩坚信,自己对这个孩子最大的报答就是活出精彩来,因为这具身体上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期望,还有那个孩子的!
不过半月,楚岩的身体已恢复的差不多了,楚岩现在的身体素质不错,虽然重伤后有些面色发白,但是这个小身板肉乎乎的,很健康的样子,也许“自己”曾经还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但是不管怎样,那些尊荣都随着这个身体原主人的逝去而消逝了,因为这半月多以来,两位老人常常去自己坠崖那边等待,可是,一无所获。虽然一开始楚岩便没打算沾这个身体的原来尊荣,但是,一个衣着华贵、养尊处优的五、六岁孩童怎么会独自一人从山崖坠落,并且无人问津?是简单的抛弃,还是有什么楚岩不知道的阴谋?这些问题占据楚岩的脑子没有多长时间,因为她是楚岩,是曾经叱诧各界的风云许久的楚岩!
“阿叔,您又要去山上打猎吗?”脆生生的话语从一个身着女敕绿襦裙的娃儿口中传来,娃儿散着满头柔顺的黑发娇憨地冲背上扛着弓箭打算上山的老人说道,脸上绽放的笑容在阳光的晕染下仿佛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更显得娇俏可人。
“阿楚,身子爽利了没多久怎么出来了啊?快回屋歇着吧……”老人回头对楚岩一笑,慈爱的语调瞬间使楚岩被阳光晒的绵软的身躯更加温暖舒适。
“早歇好啦!在屋里呆着闷得慌,便想出来逛逛,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您和阿婶的。”楚岩跑到老人身边仰首脆生生的笑。
“你这孩子真懂事,阿叔哪舍得让你帮忙啊,要实在闷得厉害就去村西和妞妞她们玩一会去吧,女孩子家总能玩得来的,散散心也好。”
老人说完转身向着山上接着行去,楚岩注视着老人走远的背影,一种名为感动的东西在心中生根发芽,愈驻愈深。
她从小生活在福利院,虽然从不缺少关怀,但自小接受严酷训练,楚岩虽然从无怨言,但她总是感觉缺少了什么,而这段时间,两位老人将楚岩真正的看做了幼童,并尽力给予她一个单纯的快乐童年,这份感动,是楚岩从来都没有过的。她享受这份宠溺,更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