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的二门前,苏铭已经离开良久,太子殿下失魂落魄牵着马往门外走,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明媚的日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暖乎乎的热度,重又撩起了躁动不安的心思。
肩头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疼,萧渥伸手捂着,偏头看着指缝间的血迹斑斑,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苏辛。
……她的胳膊怎么就伤了呢?
太子殿下没头没脑地想着,思绪猛地拉回那个凄风苦雨的夏夜,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可是她居然不告诉他……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呢?
萧渥的脚步停在大门前,被自己的思绪卡住,对着那两只石狮子愣愣地了好一会儿呆。直到护院上来关门时,这才猛地扑过去伸脚卡住。
大庭广众之下,太子殿下“哗”的一声月兑下千疮百孔的外衫,反手把脸蒙了个严实,掉头重新往里冲。
一路惊动侍女护院无数,鸡飞狗跳惨不忍睹。
什么也不管了,萧渥满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说什么他今天也要见到苏辛。
几墙之隔,翠微居的卧房里,苏大哥把一碗热腾腾的牛乳燕窝羹端到了苏辛手里,温声道:“来,趁热喝。”
说完举着小匙吹凉了喂到妹子嘴边。
苏辛就着苏铭的手喝了两口,不过瘾,劈手夺过碗来一饮而尽,这才抬头问道:“刚才聊得正好,你跑出去做什么?”
做什么?苏大哥挺了挺胸:自然是得了消息,去为你修理门户。
可是他敢咆哮出口么。
“去处理了点小事情。”苏大哥无声地温柔了眉眼,“刚才不是念叨着无聊么?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骁骑营跑马,到时候6离应该也在。”
“真的?”苏女王生平最爱比武,当下推开了靠垫一战而起,瞬间精神勃:“什么好不好的,这点小伤算什么!不信我现在和你打上一场?”
苏铭含笑又盛了一碗燕窝递过去,笑道:“信,怎么不信。”
“那么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吧!”苏女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神采飞扬把哥哥苏铭一路推到了院中,“你这就去安排,快去快去。”
苏铭顺着她的力道连连后退,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还是明天吧,早上我们骑马过去”。
苏辛送走了苏铭,精神奕奕回到房中,抬手抡了抡前些天受伤的右臂,暗悔不该多包扎了几圈,叫眼尖的苏铭一眼看出了端倪。
何况的确是活动不方便,真打起架来未免累赘。
经过昨夜的一番恶战,苏女王虽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好在太子在手,技能我有,不间断的“充电”之下,系统就像一个辛勤的小蜜蜂,利用采补来的精神力修复了身体的各项指数,苏女王精疲力竭地睡去,酣畅淋漓地醒来,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她于是开启了系统,一边拆纱布一边打算问个究竟。
“女王大人早啊,”系统带着彻夜忙碌后餍足的慵懒,打着哈欠上来表感言,“您昨夜真的特别棒,床上床下一级棒,帅得太子合不拢腿!”
苏辛没有接口,拆下胳膊上缠绕的绷带,看着已经结痂的伤口上满意地问道:“昨夜的新技能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是对接?”
不会真像她所想的那样猥琐又婬|荡吧……
“您昨夜明明已经操作得很娴熟了……”尽管如此,娇嗔的系统还是尽职地进行了解释,“充电模式在古地球状态下无法满足,综合多方条件下生成了补偿模式,今后太子殿下的jj将成为您打开充电模式的开关,而巅峰状态下的情感爆将直接产生精神力的输送。”
太子妃扶了扶额:好吧,还真像她想的那样猥琐又婬|荡。
苏辛想起昨夜里哭爹喊娘的萧渥和其实并不算好受的滋味,默然想道:你不情我不愿的,这种坑爹技能,用过一次也就够了。
正想着,门口传来了两声极轻的敲门声,若不是太子妃耳力好,几乎都要听不到。
苏辛扬声问道:“谁?”
没人应声,又是低低的两声轻叩。
苏辛无奈,于是光着膀子起身去开门。
门开一缝,门口站着仿佛头顶了一个马蜂窝的萧渥。太子殿下生怕吓着太子妃,连忙“哗”地扯下蒙在脸上的破布,局促道:“那个,苏辛,是我萧渥……”
太子妃手下一抖,“砰”地一声又摔上了门。
大早上的,这熊孩子穿成这样,是有多想不开啊……
就这么开门关门的一瞬,萧渥将苏辛右臂上的狰狞伤痕看的清清楚楚。三五道红褐色的伤疤蜿蜒在皓白玉臂之上,像是一条又一条丑陋扭曲的蜈蚣。
太子殿下仿佛一瞬间被惊雷击中,钉在当地不能动弹。
那一道道伤疤之上,分明都写着他萧渥的名字。
而他作为当事人,竟然毫不自知。
难怪苏辛那么决绝地关了门,不肯见他……
……过往的那些时日,他都在做什么?
一言以蔽之,甄白婳。
可是你有女神又怎么样,你是在牛逼个什么劲呢?
太子殿下站在门边垂头丧气地想着:他活该,真特么活该。
苏辛是个好姑娘。
可是他竟然从来都没有想过:她这么好,他凭什么一直消受她的好?
他是太子,可他从来只在嘴上说说,只在心里想想,却把一切的担当丢给他的太子妃。
关键时刻,他的太子妃像一座山一样庇护在在他的身前,带着他渡过危机劫难,有如天神降临。
可他却转瞬将她抛在脑后,忘恩负义,见色起心,禽兽不如。
萧渥的指尖停留在门框之上,咸湿温热的滋味滑落唇边,才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并不是他站在女神面前,而女神却睡在别人怀里。而是他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却不敢推开女王的门。
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开始生根芽,一点点膨胀开来,枝繁叶茂地成长着,第一次盖过了对女神根深蒂固的心意。
太子殿下站在门边三省吾身,内心千回百转之后,自觉没有脸再求苏辛开门,于是黯然转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在这一刻萧渥下了决心,从此以往,一定要拿出诚心来,将心比心,以心换心,来争取赢回太子妃失落的芳心。
这么想定了,迈步的节奏也就比来时更加铿锵有力。
十步之内,已是出了门庭。
等门内的太子妃整理好心情重新开门时,只见庭院空寂,日光深深,芳草萋萋,除了几只啄食的鸟雀之外,再无一丝人影。
第二天黎明时分,太子萧渥起了一个大早,来到苏府门前蹲点求见太子妃。
就着熹微的晨光,门前的护院彬彬有礼地告知太子殿下:“太子妃一早和哥哥苏铭一道外出,此时并不在府内。”
太子殿下了然地点头:“是苏铭要你们这么说的对不对?他还在替妹妹报仇对不对?太子妃怎么可能不在苏府你们又在骗我了对不对?”
“不对。”护院小哥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绿豆眼,“您怎么会这么想?小人并没有撒谎,太子妃的的确确不在府中。”
……苏铭真是够了!
萧渥咬了咬牙:考验他耐性的时候到了,他既然狠了心要为山九仞,眼下岂能功亏于一篑,决不能就此服输!
太子殿下掸了掸地上的灰尘,傲然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下,幽幽地回看了一眼护院:“我不为难你们,我在这里等就是了,就算苏铭看不到我的诚意,相信太子妃会看到的。”
“您……”护院小哥露出无语的表情。
太子殿下心中猛的一得意:看,没法子了吧,小爷我就在这里等着,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护院小哥看着堵在门前的这尊大佛,憋屈得挠心挠肝。
他说得够清楚了啊,太子怎么好像就是听不懂呢……
此时,京郊的骁骑营中,太子心中牵挂不已的太子妃,正左顾右盼地走上了观武台。
苏铭带着妹子迎风立在高台之上,指着演武场中一个白马银甲身影道:“你看,那就是6离。”
苏辛展眼望去,只见年少的将军手提长枪稳坐马上,看着身旁的副将带军操练,眉眼中淬着铁马兵戈的凛冽锐光,目光所到之处,骑兵们的动作一丝不苟,喊杀之声连天。
人格魅力,令行禁止。
太子妃不由在心里先叫了一句好。
半个时辰之后6离下了场,褪去铠甲来见苏家兄妹,躬身抱了个拳:“末将6离见过见过太子妃。”
苏辛于是看清楚了6统领的容貌:颀长高大的身量,棱角分明的轮廓,下颌的线条坚硬沉着,并不算多俊美的五官,被浅金色的阳光一打,却从里往外透着一股子冷峻的健美。
太子妃于是又在心里叫了一句:好帅。
空降古地球以来,除了苏老将军,她已经好久没见过有气概的男人了。
6离一早听苏铭提过要来,没曾想太子妃也跟着驾到,一时间别是一种滋味在心头。
潇湘太子妃之名在出阁前早已天下共闻,苏铭把一个娇娇弱弱的女人带上演武场,这不是……坑爹么。
偏生这个女人他还得罪不起。
6离不免担忧地看了苏铭一眼:我安排你妹子做些什么好呢?不管是绣花还是斗草,在这大老爷们成群的军营里,软件硬件都不够啊。
“别慌,今天就是来找你比划比划。”苏铭走上来拍了拍6离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嘱咐道,“我妹子能耐不错,只最近受了些小伤,你留着些劲道,先出五分力气试试。”
6离当时就惊了。
他天生神力,就是只出三分力气,每年都有多少个新兵蛋子死在他手下啊……五分力气,那可不是伤筋断骨一百天就能解决的。
6统领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苏铭。
羽林都尉朝他身后努了努嘴。
6离于是转身,正看见娇憨可人的太子妃站在他的白马旁边,兴致勃勃把悬在马上足足数十斤的玄铁大弓拿下来,一手拉了个满环。
6离统领汗颜地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再不敢小觑:照眼下的情形,他恐怕得出上七分力。
于是两人各自挑了称手的兵器比了一场,6统领是随身的长枪,太子妃是腰间的软鞭。十数个回合拆招下来,两个人的眼中都放出了亮光。
棋逢对手,酒遇知音,酣畅淋漓。
痛快!
苏辛迎难而上愈战愈勇,比到最后,星际女战士以一招之差险败。
6统领叹服不已地抱拳:“太子妃文成武就,末将拜服。”
说完在心里感叹不已:这浑身上下练家子的架势,真不像是苏铭的妹妹,倒像是我的亲妹子。
苏铭莫名其妙接到6离颇具深思的目光,得意地挑了挑眉。
妹子威武雄壮就是好,哥哥出门在外不烦恼!
点赞!
有了这一出,在苏铭提出要去马场上跑上两圈的时候,就再没遭到6统领的任何疑议。
6离爽快地把人领去了马圈。
这是苏辛第二回来到骁骑营,穿一身暗蓝色的骑装,在统领6离的陪同下,准备上马好好跑两圈。
6统领是个实在人,太子妃威之后,便再没把人当病猫,当下把人领到了一处豪华的马槽前,激动地道:“这是西域的名品,绝对的汗血宝马。只脾气顽劣难以驯服,连末将也是无法,今日太子妃降临,有这样好功夫,许是有办法也说不定。”
说完十分期待地看着苏辛,素来端方正直的脸上流露出一抹难得的激动。
简直是不知分寸地蹬鼻子上脸。
苏铭的脸黑了黑:不管苏辛能不能做到,你让太子妃来给你驯马?初次见面这样真的好么?
太子都不敢做的事情,你6离算个球啊,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苏辛倒是没想太多,定睛看了一眼马槽中蹶着蹄子狂喷气的枣红色黄鬃大马,对着马儿达的腰月复肌肉群估算了一下被踢断肋骨的可能性,再联系了一下星际时代马什么的作为稀有物种被上流社会圈养,根本不视为任何交通和战争工具的悲催事实,得出了一个丢脸的结论。
她充其量就坐上去跑几圈,根本不会驯马这种高级技能。
虽然驯服烈马征服雄狮什么的的确很具有挑战性,不过……
非亲非故的,她犯不着啊。
太子妃在马槽前晃了两圈,笑不露齿地挥了挥衣袖:“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是给我来匹温驯点的马吧。”
6统领这才注意到苏大哥在太子妃身后拼命杀鸡抹脖子的动作,不无遗憾地点头:“卑职僭越了。”
说完还带着惋惜的目光,不死心地又看了太子妃一眼。
当苏女王在马场和6统领扬鞭策马意气飞扬的时候,兵马大将军府前,太子萧渥水米未沾地枯坐了一整天,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大门口,到最后几乎化成了望夫石。
独自一人在苏府门前苦苦等待,从日出到日落,从朝霞等到晚霞,太子殿下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太子妃。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苏辛骑着高头大马遥遥而至,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晶莹璀璨,
晚霞欲醉,映着太子妃秀丽挺拔的身影,仿佛是踏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来接她心爱的人儿。
萧渥不自觉挺直了腰杆,抬手认真理了理额前的碎。
迎风飘来太子妃的朗朗笑语:“苏铭,6离这人不错,明儿再去找他比箭好了……”
接下来苏铭说了什么再听不清,迎着夏日里醺暖的微风,太子殿下仿佛穿过红日的余晖,看见了悬在自己头顶的大大一朵绿云,几乎心酸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