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长孙红带着一队侍女往雅舍方向走,在距离十丈的地方她的脚步停滞了一下:她实在不大想进去。请记住本站的网址:n。石观音对待自己的女弟子一向是十分公平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没有别的话可讲。因此长孙红的师妹们对她也并不多敬畏,一人脆声笑道:“师姐,为什么不走了?”
另一人道:“啐,你赶这么急做什么,莫不是想进去看那原公子?”
一行人嘻嘻哈哈笑起来,长孙红笑道:“你们这帮小蹄子见到长相俊的男人就心急火燎……”她面上虽笑着,心里却在骂:真是不知死活!
能与石观音有所交易,甚至在石观音不在谷中的时候暂时当家做主的,能是什么善茬?长孙红本是一个非常胆大的女人,心也非常狠,可是她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只告诉自己一句话——不要惹他。
雅舍小楼里的三个主儿她现在是一个都惹不起,就连南宫灵,那背后也有无花做靠山,她绝不肯因怠慢小叔子而惹恼无花的。
雅舍内琴声淙淙响起,那声音宛如春风一般柔和、空寂、孤高,听着让人心神俱醉。长孙红走进去,就看见原随云正坐在一具琴后面,双手拂动间便是妙音佳曲,他抬头对宋甜儿微笑道:“何以报佳惠,空惭绿绮琴。”
宋甜儿道:“既然你喜欢,这把绿绮便送给你,名琴赠知音,总算也不辜负了。”
原随云道:“随云却之不恭,无争山庄中也有数把上好的箜篌,宋小姐有空了定要来作客才是。”
宋甜儿淡淡“嗯”了一声,原随云就露出欣喜温柔的微笑,随口问道:“我真是不明白,你到此地来怎么还随身带了这么多行李?”
宋甜儿眼睛也不眨,应付道:“南宫灵背来的。”
你……睁眼说瞎话啊!长孙红险些扑地,轻咳一声笑道:“楼主,原公子,我给你们送东西来啦[p+银魂]阿兹卡班房价高。”她命人把衣物、茶叶、清洁的饮水妥善放置更替,自己坐下笑道,“不瞒楼主说,有一位你的故人就要来了呢。”
南宫灵高兴道:“可是无花?”
宋甜儿道:“应当是石观音、无花和楚留香一行人罢。”
南宫灵诧异道:“他们又怎么会走到一处?”
长孙红道:“可不是,楚香帅想必仰慕师父美名已久,故而特意把自己用绳子捆了送上师父的沙船,因此他们便一起向谷中来啦!”
南宫灵又惊又笑:“什么?楚留香怎么会做这种事?”想想又道,“石观音她老人家与楼主约定之期将至,为何不早些回来养精蓄锐,她抓楚留香回来做什么?”
原随云冷冷道:“我听说楚留香皮相也是不错的,石观音想必瞧上他了罢。”他仿佛以被石观音抓住为毕生大耻,提起她的名字都满怀厌烦。
长孙红笑道:“原公子只管放心,令尊的赎金已送到了,我们明日便让丁枫送你出沙漠。”就算石观音和原随云结成同盟,那也是王不见王,原随云伤了宋甜儿,已经达成协议内容,还是快些把这祖宗送走吧。
原随云失声道:“当真?”语音出口才觉自己失态,喜色渐渐收敛,他“望”了宋甜儿一眼,原本贵族式的苍白面庞上浮现出淡淡红晕,“你与我的那一局棋还没有下完……”
宋甜儿道:“你不是全记在脑中了吗?”这位真是神人,自己只是下一子,他看不见都能记住全盘棋路,而且棋艺高超,要不是做柳梦璃、白璘的时候都接受过正统贵族训练,自己还真ld不住。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原随云修长坚定的双手,这指尖真敏感极了,用手在书上抚模笔迹墨痕就能阅读。人虽然是瞎子,可是画画写字都比正常人更精通、更美观。
这一套套传说中的绝技在自己面前一一展示,还真有点震撼。
或许有人会恨他,但没人敢瞧不起他。
原随云笑道:“待你出谷后,定要来无争山庄与我下完这局棋,若你不来,我就去找你了。”
宋甜儿简洁地说:“好。”怕你来找我么,有本事请我去蝙蝠岛看看啊……
楚留香、姬冰雁、一点红在罂粟阵里被迷香迷倒,醒来后发现自己被送到了一处石屋子,曲无容正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这时忽然有一个黄衣少女和一个绛衣少女走了进来,黄衣少女瞧着地上尚且“晕迷”的楚留香道:“这就是传说中那英俊的强盗,最潇洒的流氓么?”
绛衣少女笑道:“传说中只怕将他说的太厉害了,他若真有这么厉害,此刻怎会躺在这里?”
黄衣少女笑道:“但他看起来却比传说中还迷人,难怪有许多女孩子生怕他不去偷自己家里的东西,为的只不过是想见他一面而已。”
绛衣少女道:“他便是再迷人,莫非还抵得过那位原公子么?便是斩月楼主那么冷冰冰的女孩子,不也对原公子好得很么?”
楚留香听见宋甜儿的名字,他再不能维持镇定,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这才看清这两名少女,她们的声音虽十分清脆,面容却丑陋至极。楚留香对她们微微一笑,黄衣少女登时忸怩起来,绛衣少女突然开始咯咯笑个不住,似乎再也没有办法停止。
曲无容皱了皱眉,扭头走了出去。
黄衣少女撇了撇嘴,啐道:“丑丫头,知道自己不被人喜欢,就故意做出这幅假道学的样子……哼!你看不惯我们,我们还看不惯你哩!”
绛衣少女也道:“她也不过是觉着自己武功高罢了,嘁,她武功再高,难道能比那位斩月楼主还高?人家虽然也冷冰冰的,看着却没有她这么讨厌[综漫]玩偶穿越公司。”
楚留香终于忍不住道:“两位姑娘可曾见过那位斩月楼主?她可还好?”
黄衣少女道:“自然见过的。她一入谷便被师姐安置在最好的雅舍里,身边还伴着两位美男子,当然好得很啦。”
楚留香明知不该,还是问道:“是哪两位美男子?”
绛衣少女吃吃笑道:“一位是丐帮帮主南宫灵,另一位是无争山庄的少主原随云……怎么,莫非你吃醋了么?”
楚留香叹道:“我不过是有些好奇而已,斩月楼主与石观音在九月十五将有一战,这在江湖上早已人尽皆知了,只是在这么隐秘的地方,又有谁能来观看呢?这样的战斗若无人得见,岂非最大的憾事?”
黄衣少女道:“与师父比试,难道不是找死么?我还未见过能与她相提并论的人物哩。斩月楼主武功虽然高强,又怎么比得上师父……况且她还受了伤。”
这件事情绛衣少女竟也不知情,她惊问:“你怎么知道?”
黄衣少女道:“她入谷那一日换下的衣服是我收的,上面有血迹。”
此话一出,楚留香岂止心急如焚,不止是他,就连姬冰雁与一点红也露出惊愕忧虑之色。楚留香吸了口气,笑道:“两位姑娘真是耳目灵动……”
突听一人淡淡接着道:“只可惜她们的话却说得太多了。”
这语声虽然淡漠,却是无比的优美,这种清雅的魅力,远比那种甜蜜娇媚的语声都要动听得多。
一个修长的白衣人影,缓缓走了进来。
这还是楚留香第一次见到石观音,只是此时此刻,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欣赏她那无与伦比的绝世风姿?
黄衣少女与绛衣少女伏地拜倒,道:“叩见师父。”
石观音淡淡道:“我对你们素来一视同仁的,你们自己方才也说过,是么?”
少女以首伏地,颤声道:“这是你老人家的慈悲。”
石观音道:“很好。”
她忽然向曲无容招了招手,淡淡道:“你若不能杀了她们,就让她们杀死你吧!”
曲无容缓缓走过来,冷冷道:“你们还不站起来动手?”
楚留香忍不住道:“她们只不过说了两句话,夫人就要她们的命,不觉太狠心了么?”
石观音淡淡道:“我对她们一视同仁,这就是场公平的搏斗,怎么能算是狠心呢?”
楚留香苦笑道:“无论如何,还是求夫人饶了她们吧!”
石观音道:“你可知她们自己为何不来求我?这只因她们知道我说出的话,是永无更改的。”
正在这时,石屋内又走进了一个鲜红衣裳、油亮辫子的豆蔻少女,她道:“弟子长孙红,见过师父。”
石观音道:“你怎的来了?”
长孙红道:“斩月楼主有几句话让我转告师父,她说,‘怎么还不来见我?我在这里一等数日,早已烦了。你莫非不打算履约了不成?我亲自上门的诚意难道还不够?’”
石观音淡漠的语声突地变了,她的声音中盈满了笑意,听起来就如同春风吹皱湖面那般的动人:“这确实是我的错,回来之后竟来这边理这些闲事,却忘了请她过来瞧瞧我住的屋子红楼之姑苏林家。红儿,你便去好好将斩月楼主请来。”
长孙红道:“是。”可是又不走,笑盈盈地看着石观音道,“她们三人却怎么处置呢?”
石观音漠然道:“她们的比试自然继续。”
长孙红笑道:“曲无容武功高强,这两个小蹄子怎么敌得过她?不如这样,让她们二人将功折罪,到雅舍中去服侍斩月楼主。弟子听闻,皇帝陛下还曾不远千里给斩月楼主送了两个丫鬟服侍她哩,我们又怎好失礼呢?”她见石观音沉吟不语,便道,“至于曲无容么……她日前不是才说,对斩月楼主这样剑术高明的女子佩服得很?不如让她去向斩月楼主讨教一番剑法,岂不两全其美。”
楚留香等三人都暗惊,这丫头好重的心机,竟然是让曲无容去求死,顺便消耗宋甜儿的功力。
石观音却道:“就依你说的办罢。”她匆匆出去了,也不再管楚留香他们三人,仿佛要去赴一个甜蜜而期待的约会。她方才还说令出绝不更改,现在却又立刻食言。
黄衣女子和绛衣女子扑倒在长孙红脚下,哭道:“谢师姐救我们的性命。”
长孙红扶起她们,道:“我是大师姐,自然应该照顾些你们。只是你们可知今日犯了什么忌讳?”她瞧一眼楚留香,毫不避讳地说,“师父看上的人,你们也敢偷偷模模来勾搭,还想不想活了?你们省心些儿罢,师父又不是不让弟子出嫁,你看我,再看看柳无眉,不都嫁得很好?你们又着什么急呢?”
那两人涕泣道:“再不敢了。”她们果然再不瞧楚留香一眼,忙忙地跑了出去。
曲无容寒冰一样的眼睛,竟也似起了些许涟漪,她低声道:“多谢你。”
长孙红哼了一声,道:“师父早对你有忌惮之心,你谨慎些为妙。若不是南宫灵拜托我,你当我会管你么?他以前也不喜欢你这丑丫头,这次却是怎么了?”
她也走了出去。
之前软弱无力地站着的楚留香,却忽然站直了身子,他道:“老姬,红兄,你们小心,我得出去看看。”
他们二人这才知道楚留香并未中罂粟花阵中的迷药,不禁又惊又喜。姬冰雁道:“你万事小心。”他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其实就算是他们,岂非也对石观音和宋甜儿的会面好奇万分?
此地虽然地形陌生,可是不少女孩子都在忙乱地走来走去,石观音就是此地的帝王,她要洗漱梳妆,自然要劳动很多人的。
他循着踪迹,很快赶到了石观音居住的屋子。
一个清雅温柔的女声说:“你可知,武学的极义是什么?”
这是石观音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冷冷的,覆盖着冰雪之意,然而又如同玉石相撞一样的动听:“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楚留香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
这是宋甜儿,这是宋甜儿的声音!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与她,岂非也有许多个秋天没有见面了?
在许多个日夜的担忧、思念、辗转反侧之后,突然又听到她的声音,想到她就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这种感觉应该怎么形容?
就好像绝处而又逢生,再一次有了生命时的心情一样,就好像快要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