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目光深邃如一池波澜不惊的深水,清澈却不见底。yīn暗的牢房里烛光摇曳,昏暗的亮光下,瘦弱的身躯静静的蜷缩在角落。
武攸绪没想过要坑害任何人,但是也不想让人坑了,为了不让人坑,只好挖坑坑人。没有谁能说自己过得逍遥,活得自在,桃花源永远只在虚无缥缈的世外。
沉重杂乱的脚步声打乱了囚牢的寂静,死寂的空气似乎充满了紧张的气息,武攸绪默默的抬起头,笑容可掬的看着孟超。
“……”
孟超心里五味陈杂,眼前的少年似乎手无缚鸡之力,可谁也想不到,如今笼罩在文武百官头顶的yīn霾,人人自危的局面,恐怕皆与这少年月兑不了干系!
武惟良的供词或许是虚构污蔑,可是武敏之却好巧不巧的牵涉其中,使得此事更加扑朔迷离。孟超如今算是明白了,武惟良写的哪是认罪书,那是给文武百官的催命符,还有太子与武皇后的悬剑!
无论武皇后如何对待武惟良,他终究是外戚,今上最为忌讳的外戚!隋文帝杨坚是如何夺天下的?外戚擅权,天子迫于无奈禅位与文帝,前朝旧事李唐如何会不忌惮?更不用说长孙无忌贵为天子娘舅,仍旧流放黔州,自缢而死,为何?长孙无忌乃外戚,其羽翼遍布朝野,哪怕是李治也得让着长孙无忌三分。
好不容易没了长孙无忌,武氏除了武则天之外无人,何况武氏诸人与武则天貌合神离,李治自然放心不会重演长孙无忌旧事。但外戚终究是外戚,虽说地位尊贵却也倍受猜忌,武惟良的话不论真假,只要李治有了疑心,倒霉的就会是太子与武皇后。
武敏之试图杀武攸绪却让人撞破,如果仅凭那些说辞,李治只是有疑心,恐怕因为此事也会信了三五分。无他,因为参与其中的,皆是外戚,无论李治如何厚待外戚,他们亲近的只会是皇后与太子,而不是天子。
孟超突然暴喝道:“武攸绪,你可知罪!”
沉默半晌,武攸绪抬起头平静的道:“不知攸绪犯了何罪?少卿yù让攸绪知罪,到底是想让我知何罪?少卿只管说来,若是些无关痛痒的小罪,攸绪替孟少卿认了便是。”
“伶牙俐齿,少跟我废话,老实交代免得受苦。”孟超让说得吹胡子瞪眼的,认了便是,合着以为你武攸绪来这就是当替罪羔羊的?
武攸绪无辜的道:“少卿无缘无故将攸绪关押在此,不说缘由又让攸绪认罪,少卿如此无理取闹,让攸绪好生烦恼啊。”
孟超抬脚狠狠的踢向武攸绪的胸口,武攸绪猝不及防让孟超踢了个正着,身子躬缩成虾子似得,捂着胸口申吟。
“老夫可不是优柔寡断的周国公,这里是天牢,就算你死在这也无人问津。若是不想吃苦头,就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
武攸绪痛苦的咳嗽几声:“咳咳,少卿何等威风,依我看恐怕也是朝不保夕,狗急跳墙想要撬开我的嘴,好保住小命吧。”
虽是在询问孟超,武攸绪却说得斩钉截铁,似乎认定了孟超已走投无路。
孟超瞳孔微缩,这场命案如今谁也掌控不了,朝中看似风平浪静,背后却是汹涛骇浪。牺牲的永远是那些小卒子,孟超已是弃子,疯狂的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孟超的嘴角突然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轻声笑道:“既然你这么说,想来你定是知道些什么?那你父武惟良写的那封认罪书,你是事先知情的,老夫说的可对?”
武攸绪不屑的瞧了瞧孟超,使劲揉了揉闷痛的胸口:“孟少卿你可是拿小子说笑?若是不知,我又为何要准备逃走,若不是给周国公拦住了,攸绪怎么被关押在此。”
孟超冷哼道:“武攸绪,你莫要自误!那些都是你算计好了的,”
“少卿说的什么,小子当真不明就里,小子今rì来天牢探监,阿父就让我速速离开,洛阳将成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其他的小子一概不知。”
“少给老夫装傻充愣,武惟良若真有这般心计,今时今rì在这天牢里的就不会是他了。”孟超死死的箍住武攸绪的左臂,狰狞的道:“说!到底是谁行你父子如此毒计的!”
武攸绪眼神清澈,不紧不慢的道:“孟少卿想要小子说什么,但说无妨,rì后再有人审问小子,小子就照少卿所说。”
“小兔崽子,若不是你父子二人,老夫岂会落到如此田地,老夫没有好rì子过,你父子也休想全须全尾的出这天牢!”孟超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可恨的事武惟良认罪之后咬死了不开口,只好威逼利诱武攸绪,想从他口中找到线索。
“少卿想要躲过此劫,其实也并非没有办法,只是以少卿你的胆量,恐怕是…”武攸绪故意停住,摇摇头不屑的看着孟超。
孟超听到这话就想关了几十年的老爷们,突然看到搔首弄姿的小姑娘,‘嗷’的扑住武攸绪,急不可耐的道:“此话当真?你真的有办法?”
“小子说的是真是假,难道孟少卿还不能辨别,难道还担心被我给蒙骗了?孟少卿当局者迷啊,如此简单的事竟还参悟不透。”武攸绪故作叹息。
孟超呵呵讪笑着放开武攸绪,尴尬的说道:“公子有何计策,直言无妨,直言无妨。”
“古谓掌刑曰士,又曰理,大理寺因此而来。我朝制凡遇重大案件,由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然刑狱断案,终归大理寺处置。
孟少卿想要置身事外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倘若这事办好了,让圣人与皇后满意,又有谁会来找少卿麻烦,太子?”
孟超额头上冷汗直冒,疯了疯了,这父子两一个比一个疯狂。武惟良为了自保坑害了朝野上下,武攸绪更是肆无忌惮,让他造冤案诬陷**羽。
“这……”
“孟少卿,小子言尽于此,少卿若是无事,还请回吧,这牢房内湿气重,少卿可经不起风寒。”武攸绪话里有话,转过身去面对着墙,不再说话。
孟超驻足良久,最后默默的从牢房里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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