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七
妈妈去北京治病了,那个人也去了作陪。北京的那家医院是他联系的,据他说负责这次治疗的脑科医生医术很精湛,在国内外都有很高的声誉。这次也是托了关系才好不容易联系上的。
我在心里却没有一丝感激他的意思。这是他应该做的,也是他应该还给妈妈的。
“宁宁,原谅妈妈不能陪你去乡下过年了。”在临行前的晚上,妈妈满怀愧疚地模着我的头说。
“不要紧,妈,我们以后还会有机会的,是不?”我强挤出微笑回答。
“你在这段时间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哦,不要饿着了,复习任务重,更加要注意休息,妈妈会打电话给你的。”妈妈慈爱地说。
“嗯,你都说我已经长大了啊。”我笑着答道。
“是啊,我们家宁宁长大了,去乡下的礼物我已经买好了,放在我房里的,到时候你替我转交给你爹娘哦。”妈妈也欣慰的笑了。
“好的,谢谢妈,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回家哦。”
“会的。”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就坐车去了张家界乘飞机。我的心却和家里的房间一般,空得要命。
八八
初中和高一已经放假了。
看着那些学弟学妹们欢快甚至嚣张地走出校门的样子,高二高三的学生聚集在阳台上流着哈喇子眼睛放光地目送着他们的离去。他们羡慕而嫉妒地议论着,不知人群里谁又骂了一句,又引起人民群众对校领导的一片怒骂。可惜,这阵骂声还没有坚持两分钟就被钟声给扑灭了,上课铃声一响,人群便作鸟兽散地走进了教室,整个校园像冬天一般冷得要命。
对于此次考试,我不知道会考出什么成绩。但是我真的不想看到与我理想中的大学投档线那莫大的差距。
妈妈想让我考个好大学,爹娘和妹妹也想,现在多了一个蒙湉。但是,我更想。
如若努力填补不了差距,任何人都会心浮气躁的。
“你今年准备怎么过年?”我正在做数学题,蒙湉突然在旁边捅了我的右手臂。
“去乡下。”我不假思索的说,又继续去做我的数学题目了。
“哦。”她轻轻地应了声。
“你呢?”感觉她半响没有做声了,我抬起头看着她问道。
“不知道。”她咬了咬嘴唇,淡淡地送了一句话过来。
“你爸爸呢?他会陪你的。”我又动了一下笔,把证明题给划了。
“别提他了,他过年居然要去长沙会一个外商,据说还是县里给他派的招商引资的任务,他说他再干完这一单生意就收山了,也不知道他说了多少次了。”蒙湉愠忿地埋怨道。
“哦。”我没敢再碰这个话题了。
“乡下好玩吗?据说乡下的过年气氛很浓的,是吗?”过了一会了,她却似突然记起什么东西似的,拉着我的手臂问。
“嗯,应该是的吧。”我点了点头,笑着看着她,想着乡下等待我的亲人,内心的幸福似潮水般地洋溢起来。
“我可以陪你去乡下过年吗?我不想一个人在家里或者陪爸爸去长沙。”蒙湉恳切地看着我。
“呃…你先问下你爸爸好吗?”我避开她的眼睛,低下了头。
“呃。”她很是失望地叹了一声,就不作声了。
**
期末考试考完了。除了数学和英语,其它的科目我都没有感觉到什么难度。
考完后就放假了,但是校方还是没有放过我们,他们又把我们和高三的学生绑在了一起———和他们一起放假不算,还要和他们一起正月初五就来学校补课。我很佩服学校的高明,没敢在事前说出来,毕竟学生和学生家长也无法接受家人一起过春节还要受束缚。我也很惊讶同学们的欣然———反正要放假了,不就是少放几天吗,管他呢,能放就好了。
我终于能够理解,几千年的封建统治为什么能够持续那么久———在高压政策下,再给你时不时尝点甜头,你能不安然接受?能不感恩戴德?
“你什么时候去乡下?”考完的晚上,蒙湉打电话过来问我。
“明天,或者后天吧,我要先去买票。”我说。
“那你明天上午还在家吧?”她在电话里有些急切地问道。
“在,”我说,“我在家整理东西。”
“哦,那就这样吧。”她的言语中却似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
“再见。”她挂了电话。
九十
“叮咚…”
一大早,我都还没睡醒,门铃就持续不断地响了起来。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拖着鞋去开门。
门开了,却现蒙湉提着一大包东西正站在门口。
“还没睡醒呢,都八点了。”她推开我,径直进了屋。
“你这是准备去哪?”我揉了下眼,把门关上了。
“去你乡下过年啊!”她放下东西,很奇怪的看着我。
“哦。”我心里一惊,“那你爸同意吗?”
“他去长沙了,昨天晚上的飞机。”她盯着我说。
“哦,”我避开了她的眼睛,“你先坐一会,我换好衣服后给你做早餐吃好吗?”
“嗯。”她笑着点了点头。
吃过早餐后,我和她去了长途汽车站订了车票。时逢春运,就算坐城乡客车,客流量也吓死人,但是我们还是很幸运地订到了两张位置颇好的车票。
买完车票后,我们又去逛了一趟街,她争着给我乡下的亲人每一个人都买一份礼物,搞得拿了一大包东西的我拦都拦不住。很少能够看到她有这份高兴而近疯狂的购物热情,我只能悄悄地买了一个草莓的冰糖葫芦给她。看着她大口大口嚼着东西的样子,第一次感觉她真的可爱得像个孩子。
我们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够做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可惜,过多的生活经历让早熟吞噬了我们的快乐。
晚上,我们在家做完晚饭后,两个人挤在桌子上疯狂地开始了吃饭比赛,想不到一向很斯文的她,吃饭度居然比我还快———所以最终,我只能愿赌服输地去洗碗。
那天晚上,她睡在妈妈的床上,真没想到,晚上睡觉她还习惯踢被子。我只能暗笑她还是个孩子。
可是孩子的称谓,在我们的心中,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们那一颗半生不熟的心,已经拒绝了很多东西。
经过了七八个小时的颠簸,我们终于到了我的出生地——石家庄的附近。这个石家庄可不是河北省火车拉来的城市,而是湘西一个偏远的山寨。这个寨子的人大多姓石,原名石家村,因为当年知识青年下乡援农,为了名字响亮点,他们便给大队书记建议改名石家庄。于是,这个名字就被定下来了。
我们在靠近石家庄的镇村出路口下了车,而爹和娘却正牵着套着车的牛在路口那边焦急的张望。当他们看到我时,背着背篓的娘欣喜的叫着:“宁宁…宁宁……。”
“娘!”我高兴的叫道。
娘小跑着过来给我们提东西,高兴得眼睛都快笑眯不见了。
娘,你又老了一点了啊。看着饱经沧桑满脸皱纹的娘,我的心不由地痛,在心里默默地对她说道。
“这个姑娘是?”娘一脸慈爱地问,轻轻的拉了我的衣服小声地问。
“她是我的同学,叫蒙湉。”我忙着说话忘记介绍她了。
“伯母,您好!”蒙湉上前礼貌地问好。
“嗯,好,好。”娘笑着忙不迭的答应,抢着把蒙湉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走吧,上车回家吧,外面好冷!”
“小妹呢?”我问道。
“在家里放羊,可盼着你来呢,”娘又笑眯眯地答道,“昨晚你打电话过来说今天回来,她都乐得睡不着觉了。”
“哦,妈妈这次去北京治病了,不能来。”
“不要紧的,她已经打过电话给我们了,还一个劲地给我们说抱歉啊,抱歉啊,其实该说抱歉的是我们啊。”娘又不由自主地唠叨起来,边说还边把东西放在了牛板车上。
“爹。”我朝面前这个高大而又古朴的男人叫道。
“嗯,坐车累了吧?”他关切的问道,牵了一下拖着车噗噗吐气的黄牛。
“还好。”
“又长高了,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高。”他用粗大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阳刚却又温柔。
“嗯。”我笑道。
“宁宁,快过来坐这里。”娘已经放好了东西,蒙湉已经坐了上去。
我跳上车,坐在车轮边上,把蒙湉夹在了中间。
“坐好了吗?”爹驾好车,转过头问道。
“好了。”
“驾。”牛车便摇摇晃晃的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娘只顾一个劲儿地问我近来的情况,我也就耐心的回答。蒙湉静静地在一旁听着,刚才还因为晕车而面色欠佳的她,现在却逐渐恢复了生气。
行过了半个多小时的山路,我们终于到了石家庄的村口。山村相间,鸡犬相闻,一群小孩子在村口活泼地嬉戏,让人看得喜爱,心情不禁快乐起来。
牛车进了村,路上的乡亲热情地和驾着车的爹打起了招呼,爹也边驾边快乐地回答着。
“哟,石大哥,车上这个是你家老二吧?都这么大了啊?”当我们行至村里的时候,一个扛着一把锄头的大叔迎面走了过来。
“嗯,回来过年了。”爹在前面憨笑着,停了车。
“回来了好啊,多住几天啊。”那个大叔放下了锄头,朝我微笑道。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也只能陪着讪笑。
他和爹唠叨了几句后。又笑着和我招呼一声就扛起锄头走了。
“到了。”娘欢快地在一个石阶路叫了起来。爹停了车,我和蒙湉便下了车。娘抢着把车上的东西放进了背篓里,手上又提了几大袋,走上了光滑的石板路,“来吧,我去开门喔”。
我和蒙湉空着手跟在了后面,爹却去卸车了。
“吱嘎…”娘已经开了门进了屋,我却在院子中停了下来,看着着宁静的乡村小院和古朴的木房子,我只能感受满眼的淳朴和实在。门柱上已经贴上了大红的春联,石板砌成的院子和阶院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地,仿佛是专为归家的人准备的。
蒙湉也伫立在了院子里,四下地张望。我知道她的新奇多过于我此时的感受。毕竟,她从未来过这里。
“咦……你们怎么还站在外面啊?快进来啊,外面冷!”娘从木房子旁侧用水泥砖建盖的伙房里打开门走了出来,站在阶院上慌忙地朝我们招手。
“进去吧。”我轻轻地对蒙湉说。她点了点头,跟着我进了屋。
“快坐,快坐,今天坐车可把你们累坏了。”娘蹲在了火坑旁,一边拿柴火一边招呼着。
“嗯。”我和蒙湉坐在了火坑旁,现火坑上的炕上挂着一只已经杀好了的鸡。
“这鸡是你爹今天早上帮你们杀的,捉的最肥的一只。”娘看了我一眼。
“娘,我帮你弄吧。”我蹲了下去,准备拿柴火烧火。
“去,去,赶快坐着去,这些事哪要你搞。”娘慌忙拦住了,一个劲儿地把我往椅子上推。
“我搞得好的。”我分辩道。
“搞得好也不要你搞。”娘生怕我动手做事,赶紧把我面前的柴移了过去。我无奈,只好坐了回去。
娘生好了火,赶紧又架上了水壶,慈蔼地指着水壶对我们说:“饿了吧?我这里面给你们煮着鸡蛋呢,等我热好了就给你们吃,现在你们先烤下火。”
“嗯。”我笑着应道,娘也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水热了,娘已经找好了洗脸盆。倒好了水,取来了毛巾递到了我们面前:“赶紧洗手,洗好了先吃几个鸡蛋止下饿,我马上就做夜饭。”
“嗯。”我把盆放在了蒙湉面前。蒙湉撸起了衣袖,准备洗手。正当她俯下了身子把手伸进了脸盆时,她左手戴的那只银镯子却滑了下来,“梆”地一声撞到了脸盆的盆沿上。响声引得娘往这边看了过来,当她看到蒙湉手上的镯子时,她开始一怔,停着看了许久后,她才抬起了头对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去忙她的了。
蒙湉看着这一切却似不懂,纳闷地看了我和娘一下后,她又只顾去洗手了。
娘用大碗盛来了一大碗冒着热气的蛋,放在了我们旁边的饭桌面前:“赶快趁热吃了,我马上就做夜饭。”
“嗯,”我应道,“爹呢?”
“去守一阵牛,趁着时间早,让牛吃阵草,你爹啊,心疼养牲比心疼人都还要狠些。”娘边洗锅边说道。
“哦。”
“咿…你们怎么不吃蛋呢?这个姑娘,叫什么湉来着……?”娘架起了饭锅,却现我们没有吃蛋。
“她叫蒙湉。”我补充道。
“伯母,你就叫我湉湉吧。”蒙湉微笑着对娘说道。
“哦,湉湉啊,来我家了就不要见外啊,乡里人家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就这点东西,千万别见外啊,赶快吃,赶快吃。”
“嗯。”蒙湉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赶紧拿起了一个鸡蛋剥了起来。
“壳就放在桌上,我等下收拾。”娘已经架好了饭锅,理了理额前的头。
“二哥,二哥!”伴随着一阵羊叫声,一个女孩的童音在屋外响彻了起来。
“幺妹放羊了都转来了。”娘又唠叨了一句,我赶紧起了身,走出了屋外,娘又跟了出来。
“小妹。”我叫了一声,看见小妹正赶着一群羊走进羊圈。
“二哥,”小妹抬了头灿烂地笑着喊道,又挥了一下手中的的鞭子使劲地催赶了一下前面的羊,“快走!”
“赶紧把羊关好,今天羊没有跑吧?”娘在我身后问道。
“没跑。”小妹高兴地答道。
“我帮你关羊吧。”
“哪里要你去,她关得好的。”我正准备走下阶院,却又被娘拦住了———我只能看着小妹一个人去关羊。
“二哥,你什么时候到屋的啊?”小妹关好了羊,半跑着到了我面前。
“刚到,看你那脸蛋,都被风吹成苹果了。”我笑着模了一下她的头,和她进了屋。
“呵呵,成苹果了就可以吃了。”
进了屋,小妹却忍不住对着蒙湉看了起来,蒙湉也笑着看着她。
“叫姐姐啊,这么大个人了,礼貌也不懂了?”娘又在旁边唠叨了一句。
“姐姐。”小妹害羞地叫了一句。
“哎。”蒙湉笑着应道,递给了小妹一个剥好了的鸡蛋。
“谢谢姐姐。”小妹脸红着接过了鸡蛋,不好意思地朝我看了看。
“呵呵。”我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年级了?”蒙湉拉了她到身边,轻轻地问道。
“我叫石康芬,今年读初一。”
“在那里上?感觉怎么样?”
“镇五中,还好,姐姐你呢?”小妹突然抬头反问道。
“和你哥哥一个班。”蒙湉看了看我,回答道。
“二哥的成绩有你好吗?”
“呵呵,一样的……比我好。”蒙湉看着我笑着说道,搞得我心里一阵虚。
“哥哥对你好吗?”蒙湉看出了我的窘态,马上转换了话题。
“好,当然好啊,人家都夸我二哥又聪明,又懂事,他比大哥关心我,他还会每个月给我和家里寄钱……”小妹一脸自豪地给蒙湉说道。
“大哥今年过年不回来吗?”我错开了话题,向娘问道。
“不知道,他说他买不到火车票,我说你回来过年了,他说到时候看,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到时候看……”娘一边舀米汤,一边唠叨着。
“他最近没打电话过来吗?”我问。
“没有,那天好像打了一个,但是我去山里了,没接到。”
“他在广东还好吗?”
“还好,每个月八百多块,不像那些有文化坐办公室的的人啊……那次他说他买了个手机,用了一千多块,就说过年不能给家里寄钱了,唉,其实谁图他那几个钱呢?过年回家一次大家在一起几天也就舒坦了啊……”
“那你有他的电话号码没?我到时候打给他。”
“你爹好像记到有一个,不知道他放哪里的,等他回来了你再问他。”
“哦”。
“哥,明天我们屋里杀猪呢,就等你来了。”小妹又抢过了娘的话,高兴地对我说道。
“哦,那好啊。”我笑道。
“你明天吹猪尿泡给我玩好吗?”
“一个女孩子家,玩那些搞什么?不成样子。”娘又唠叨了她一句。
“我就要吗,二伯家的燕子都玩得。”小妹噘起了小嘴。
“呵呵,我吹给你玩好了吧。”我模着她的头,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二哥真好。”小妹甜甜地笑着。
“学会拍马屁了?哪里学来的?”我假嗔道。
“没。”
“呵呵。”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爹就爬起了床。他起床时和他睡在一起的我居然都没有感觉到,等到杀猪时的猪嚎叫声才把我惊醒。
“二哥,杀猪了。”小妹已经起了床,爬上了楼来叫我。
“哦,起来了。”我起身披上了衣服。
“嗯。”她又滴答滴答地下了楼。
等我下到院子里时,蒙湉已经起了床,正和小妹站在一起,看爹和那几个昨夜就请好了的帮忙的人在沼盆里刮猪毛。
“你看你,吵醒了蒙湉姐姐,又把你哥给叫了下来,这么冷的天,也应该让他们睡个懒床吧。”小妹又挨了在旁边倒水的娘的一阵唠叨。
“没,我自己醒的。”我解释道。
“哦,进去烤火吧,早上外面怪冷的。”
“嗯。”但是我们还是站着没有动。
“幺妹,快带姐姐去烤火啊。”娘又催促道。
“哦。”小妹伸了下舌头拉着蒙湉进了屋。
等猪刮好了毛,爹和那几个人就把猪挂上了梯子准备开膛。在这段时间内,小妹不知道屋里屋外跑了多少回,只等着她想玩的那个猪尿泡。也许,孩子的需求是最直接的,也是最容易满足的。毕竟,他们希冀的东西都是童心能够包容的。
猪开了膛,取出了一大盆的猪内脏。这只猪也够肥的了,光猪板油就取下了二三十斤。养了近一年,娘他们也够辛苦的了。
终于取到了猪下水。爹惦记着小妹要的猪尿泡,还没有割出来就叫了一声:“幺妹,出来了。”
“哦。”小妹马上兴奋得像一只箭似地闪到我面前。
“喏,小心弄脏了衣服哦。”爹把还冒着热气的猪尿泡递给了小妹。
“嗯。”小妹撸了撸衣服,欢天喜地地把那东西递给了我。
“一个女孩子家,玩这些,真不象话。”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们旁边,又唠叨了一句。
“小孩子家想玩就让她玩嘛,又不是搞什么坏事。”爹嘟哝了娘一句,小妹得意地朝娘笑了笑,娘无可奈何地朝爹回了一句,“迟早你要把她惯坏的。”
“么妹,要使劲地搓哦,这样韧性大才吹的大,可以比气球还大哦。”旁边一个帮忙理猪大肠的大哥大声笑着给小妹说道。
“哦”,小妹欢快地把那东西递给我,“我要和我二哥一起玩。”
“你二哥是玩笔杆子的,谁和你这么不知事地玩猪尿泡啊!羞不羞?”另外一个帮忙的大叔也笑着开了口。
“我喜欢,我就要和我二哥玩,你管不着。”小妹又淘气地把嘴噘了起来。
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拿着猪尿泡和小妹进了伙房,正在烧火的娘见我们进来了,赶紧叫我们把那东西给她,“来,来,给我,我帮你们搓,怪冷的。”
“哦。”我不知所措地把猪尿泡给了娘,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搓。
娘接过了猪尿泡,找了块木板在上面像搓衣服一样使劲地搓了起来。
“这样搓它不会破吗?”蒙湉惊奇地问道。
“不会,它牢实得很呢!”娘边用力地搓边回答道。
“哦。”
“么妹,赶紧砍个竹管子来,等下好吹。”娘给小妹说道。
“没竹子啊。”小妹找了一会儿,无奈地跑了回来。
“那你有没有不用了的水彩笔呢?可以用那个当管子吹啊,我小时候还用那个玩过吹泡泡呢。”蒙湉在一旁提醒道。
“有。”小妹应道,马上跑进了房里,翻搅了一会儿就拿了一个绿色的小水彩笔筒跑了出来。
蒙恬帮她出了笔芯,仅留下一贯空壳。小妹把笔筒递给了我:“哥,你吹吧。”
娘笑着把搓好的已近变大一倍的猪尿泡递了过来,还帮我把笔筒插在了它的口子上。
“吹啊,哥。”小妹在旁边催促到。
我看了看蒙湉,只见她在那里悄悄偷笑着。
“呼。”我大口地抽了一口气,然后拼命地吹了起来。
“加油,哥,加油!”小妹在旁边又为我打着气。
我憋红了脸。蒙湉开始还是偷笑,后来居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搞得我肚子里的最后一口底气也提不上来了,全泄光了。
“哈哈。”娘和蒙湉大笑起来。
我笑着摇了摇头,又吸了一口气,赶紧乘势吹了起来。最后,在换了几口气后,那猪尿泡才渐渐膨胀了起来。
“哈哈,比哥的头还大呢。”小妹在那里赞叹道。
我却提不起气来了,我只感觉浑身软。那猪尿泡比气球难吹多了。娘赶紧取来了一根鞋底线,使劲地把那球的口子绑牢住了。小妹高兴地接过球去玩了。
“快去洗手吧,脸吹得像猴子一样。”娘笑着对我说。
“哦。”我尴尬地笑着应道,蒙湉却在一旁呵呵地笑个不停。一脸欣喜的爹从堂屋里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大块新鲜的猪肉递给了娘,叫她赶紧炒,还喜悦地告诉她说,猪已经过了称,光肉都有三百来斤。喜得娘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娘喜滋滋地做好了饭,那几个帮忙的人忙完了活,从堂屋里走进了伙房。
“大婶娘,恭喜了哦,杀了这么大个猪,够吃到明年了。”那个刚才惹小妹的大哥笑着对娘说。
“哪里啦,和你家不是一样的啊?”娘笑着给他端来个洗脸水。
“今年你屋过年热闹了,老二都回来了。”他接过了脸盆,继续说道。
“嗯。”娘甜甜的笑了一个。
“幺妹,你福气好拉,你二哥给你找了个这么好的嫂子,你喜欢没?”当娘炒好了菜,把一大锅肉在三脚架上时,众人围坐在火炕边,那个大哥又笑着开起了玩笑。
“你别乱说,蒙湉姐姐和我哥哥是同学,学生是不可以谈恋爱的”。小妹妹噘着嘴朝那个人抗议道。
众人又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坐在一旁洗脸的爹也忍不住呵呵地憨笑。笑得我羞红了脸看向了蒙湉,她却在那里微笑着。
“石大哥你也福气好啦,”那个大叔开始说话了,“老二快考大学了吧,大学生了不起啊,相当于古时的举人啦。”
“哪是举人,是状元!”那个大哥争辩道。
“怎么是状元,状元是研究生,是博士啦!”那个大叔不甘示弱。
“研究生,博士都是古时候的翰林大学士了!”
“怎么会?”
两人就此话题争论了起来,又引了大家一阵大笑。
娘做好了早饭,大家便开了饭。爹拿出了醇度很高的包谷烧和那两个大哥大叔用碗兴高采烈的喝了起来。喝着喝着,一抹红晕爬上了他那古朴的脸上。好看得很。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便忙着打糍粑,做豆腐……准备过年了。这几天里,蒙湉与小妹和娘在一起做家务,她们相处得很融洽也很快乐,仿佛她们身上都透着过年的气味。家里不时有附近的嫂子和姐妹们拜访串门,娘舍不得让蒙湉做事,硬是要她和那些嫂子姐姐玩,那些热情的嫂嫂和姐姐搞得小妹都沾不上了光了,惹得小妹又噘着个嘴巴在那里和娘抱怨。爹把牛和羊都承包了,说是让小妹放年假,我说去帮他做事,他却不乐意了,搞得我只能呆坐在那里,在那些嫂嫂和姐姐们开玩笑时帮着陪笑。
“你看看,蒙湉真俊,比镇里的金花(镇里唱山歌唱的最好的,模样长的最俊心灵手巧的一个姑娘)都还俊呢。”一个嫂子边打鞋底边打开了话题。
“那确实,你们也看下我们的老二长的什么样。”一个嫂子帮腔道。
“顶刮刮,什么人配什么衣,什么脚穿什么鞋是不?”又一个嫂子打趣道。
“哈哈……”大家哄笑起来。我只能在那里红着脸傻笑。
二十八那天,娘又起了个大早。
给我们开完水冲完炒米做早餐后,她就忙着去做年饭了。
炊具昨天都已经都洗好了。土家人重过年,娘用上了家里最大的一个甑子蒸饭和蒸肉。爹烧好了猪腿,拿去在锅中洗好,就放上厚厚的砧板上剁了。鸡和鸭昨天也已经杀好了(年夜是不见血的)。我和蒙湉什么都插不上干,只能坐着烧火和刮姜剥大蒜。
在年的温存中,我们一家一起乐融融地一起做着年饭,谈笑着。我赞叹着年那独特的魅力,能够让每一家人都能在这一天感受到温馨和和谐。如果,这个现实的世界,每天每个人的生活都像过年,那就真是大同了。
不知不觉,就已过晌午了。年饭也已经做好了。爹用茶盘盛了饭菜,去堂屋的神坎下祭祀祖先了。小妹取出了长卷的鞭炮,我拿了根长长的竹竿挑着,她嚷着让我去点。爹祭祀完了,叫我去磕头,却又叫了蒙湉。我知道,土家人过年这天是不会让外人去进堂屋的,但是我却不知道这时一脸憨笑的爹的意思。娘只说在祖先面前磕头能祈福。
“吡呖扒拉……”鞭炮声欢快地炸起来,年饭也开始了。喝完酒(土家人过年都要象征性的喝一点自酿的糯米酒,象征着日子的甜甜美美)后,就开始吃饭了,娘一个劲儿地给蒙湉夹菜,把一大桌子的菜都夹了个遍,一大碗的菜搞得蒙湉碗里的饭都不见了。爹在一旁边喝酒边呵呵地憨笑着,看着小妹噘了嘴,他赶紧夹了一个鸡腿摆在她碗里,轻骂了一句:“幺妹尖嘎子!”我扒着饭,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