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回来得太突然,而且提前并没有通知她,苏季也是一阵手忙脚乱,忙问哥哥是不是一个人,又叮嘱他在机场不要乱动。
苏禾听她乱七八糟说了一堆,就低笑了起来:“小季,我只是下半身瘫痪,并没有变成小孩子。”
当年看他躺在病床上也并没有特别难过,这一瞬间的酸楚却让苏季红了眼眶,她想起来去意大利之前的哥哥,有多么意气风。
父亲最初是不赞同唯一的儿子去学艺术的,所以苏禾中学毕业后远赴意大利求学,苏伟学根本就没有到场送他,只有苏季一个人在机场和他告别。
那时候的苏禾还是个少年,提着一只不大的皮箱,站得挺拔无比,笑容中几分张扬和自信。
那一刻苏季是羡慕着哥哥的,那种逃出父亲编织的那张大保护网,追求梦想的勇气,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有。
当初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别就是十几年,苏禾再也没有回国,连苏伟学去世的时候,他也因为受伤而没有赶到。
她短暂的沉默和加重的呼吸让苏禾略有所感,他很快又笑了笑:“小季,快来接我,别把老哥一个人晾在机场。”
苏季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跟他约定见面的地点,然后飞快给司机打了电话。
索性今天她兴起来了公司,所以司机一直在楼下等着,接到她电话,不过几分钟就在地下车库备好了车。
他们已经尽快赶了,但毕竟机场离市区有点距离,等他们赶到时,也差不多是四十分钟以后了。
苏季和苏禾约定的地点在候机大厅的一间咖啡馆里,她到了后就忙去找。
其实像他们这样家庭出身的年轻人,一般早早都成了航空公司的俱乐部成员,可以享用专属的休息室。
但苏季不怎么出门,苏禾也常年在国外,苏季慌了一阵,居然也没想起来以公司的名义让合作的航空公司安排一间休息室。
她一边着急害怕苏禾等久了太累,一边又想着苏禾回来的太突然,不然早安排人来接了,何至于还要等。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在看到安静坐在咖啡馆里翻看着一本书的哥哥后,就统统没有了。
自从上次见面,他们兄妹也有一年多时间没见了,这期间苏季经历了父亲去世和婚姻失败,称得上心力交瘁。
苏季走过去,抱住坐在轮椅上的哥哥,声音有些哽咽:“欢迎回来,哥哥。”
苏禾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她,然后笑了:“小季。”
血缘的关系就是这样神奇,苏季和苏禾的感情并不算兄妹中亲厚的,但几年不见,彼此间仍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牵绊。
苏禾是一个人回来的,也只带了一只旅行箱,他行动不便,好在路上不断有人帮助他,因此也算顺利。
苏季推着他的轮椅问东问西,把他送上车后,苏禾才感慨般说:“小季,你是不是真的长大了?”
他话说得拐弯抹角,但苏季凭借多年被揶揄的经验立刻得出了结论:他是在笑她太啰嗦。
她轻哼了声:“怎么?嫌我像大妈了?”
苏禾没敢惹她,轻抿了唇笑而不语。
他们兄妹都长得像母亲,因此五官有些相似,苏禾少年时就秀气非凡,现在年龄大了,也还是温雅清俊的样子,再加上常年的艺术素养,整个人更加出尘月兑俗。
说他现在即使抿着唇偷笑,也很难让人对他生气,苏季从小就敬爱哥哥,当然也不会对这点小事跟他斗嘴。
他们聊着天也不觉得路途枯燥,车刚开进苏宅,苏禾就突然开口:“我想去看下爸爸妈妈。”
苏伟学去世后被埋葬在了公墓,和他们的母亲合葬在一起,苏禾这么说,就是想扫墓的意思。
只不过他刚坐了长途飞机回来,连休息一下都没有,就要去扫墓,苏季还是愣了下:“好,我让人准备东西。”
苏禾摇摇头:“小季,我想一个人去。”
苏季她在家里,父母当然是经常是祭拜的,也不差这一次,她虽然不懂苏禾的用意,也还是答应下来。
她到底不放心行动不便的哥哥,坚持让孙管家也跟着去了,才一个人留在家里等他们回来。
苏季本来是打算在公司等墨远宁一起回来的,但这么一弄,她送走了苏禾,才想起来自己带走了墨远宁的司机,而这会儿也已经过了下班的时候。
她忙给墨远宁打了电话,接通后她先说明了情况,听到对面有些吵杂,似乎他身边有什么人在不断说话,就问:“你在哪里?我再安排一个人去接你。”
墨远宁低沉地笑了声:“没关系,我在地铁上,很快就回家了。”
他还真自觉,现没司机就直接去挤了地铁,苏季想到是自己把他给忘记了,还是有些歉然:“你路上小心一点,晚餐会晚一些,你不用着急。”
墨远宁笑了笑答应了,他接着又问:“如果苏先生在家,我不方便回去的话,我可以搬回别墅住。”
他上次一个人住在别墅里,住到最后胃大出血,苏季暗暗嘀咕怎么敢再让他回去,就硬着头皮说:“没事……我哥哥修养很好,不会打你的。”
虽然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有点没底,苏禾车祸一事,到底是真的意外,还是被人设计,到现在还没有定论,凶手是不是墨远宁更加不知道。
把被害人和犯罪嫌疑人放在一栋屋子里,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地铁上信号不好,墨远宁也没再说什么,苏季就挂了电话。
地铁站离苏宅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墨远宁下车后需要步行挺久,等他走到苏宅前厅的时候,苏禾也正好扫墓完毕回到了家里。
墨远宁和苏禾总共只见过一面,还是之前他和苏季婚后蜜月,特地去意大利停留了几天,在佛罗伦萨拜访了苏禾。
那时候苏禾虽然对他这个妹婿不算热情,但也总算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
今天两个人意外在门厅里碰到,苏禾却目不斜视,径自摇着轮椅从他身旁越过去。
苏季迎出来时没顾得上墨远宁怎么想,连忙对苏禾解释:“哥哥,他只是身体不好,借住在这里的。”
苏禾微点了下头,苏季以为他会继续对墨远宁采取冷冻措施,结果他却开口说:“正好墨先生也在,那就把事情说开吧。”
他转头对身后的孙管家说:“我的旅行箱里有一份文件,放在最上面的,麻烦您替我取过来。”
孙管家自小疼爱这位小少爷,他对墨远宁的大半不满,也是因为苏禾,现在听到他这么说,立刻就点头去了。
客厅里顿时一片安静,苏季不知道哥哥会拿出什么样的东西出来,也不知道他要跟墨远宁说清楚什么。
下意识地,她竟然抬头把求救的目光递给了墨远宁。
墨远宁也正在看着她,只是一双沉黑的眼睛里波澜不惊,仿佛有一种等待着什么的了然。
苏季呼吸一滞,正要下意识先向他询问,那边苏禾已经抬起了头,定定看着墨远宁,文秀的脸上,是讽刺意味浓重的笑容:“我只是奇怪,墨远宁先生还想欺骗我这个傻妹妹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