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汪承瑾的嗤笑声戛然而止,声音冷的似要把彼端的人给冻住,“又是什么事儿?没重要的事就别唧唧歪歪的。”
“……”苏澜没做声,她总是在他面前词穷,她的事在他眼里算什么,他现在根本没空理会她,活该自己自讨没趣。
电话另一端遥遥的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来,姚大美女喝一杯!”
苏澜静静的掐掉电话。
姚静妮,娱乐界升起的一颗新星,最近媒体都有她和汪承瑾的小道新闻,吵得火爆。
苏澜不想知道都难。
婆婆最近打过几次电话旁敲侧击的问汪承瑾对她如何。
她只好说很好。她能明显感到老人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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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的时候苏澜是被一阵拍门声给惊醒的,她以为是楼下的门。
她迷迷糊糊的好一阵子才清醒过来,是自己的卧室门。
而且拍门声越演越烈,变得急促杂乱。
知道是汪承瑾回来了。晚上能进这栋房子的只有他。
苏澜赶紧起来拉开门,门根本没有上锁。他是故意的。
汪承瑾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外,浑身酒气还挟着香水味,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苏澜,“开门也这么慢,不是想我回来吗?”
苏澜打消和他说话的念头,跟一个醉鬼能说清楚?她径直转回房间。
汪承瑾抓住她手,不紧不慢的说,“不是有话跟我说?”
苏澜扬起脸看他,“很晚了,明天再说好吗?”
“明天?我现在还乐意听,明天要是我不乐意了呢?”
苏澜无奈,“那你先放开我。”她刚才之所以没有挣扎,是怕自讨苦吃,汪承瑾哪里会轻易放过她。
汪承瑾果然放开了她。只是他眼里有她读不懂的情绪。
苏澜开口,“你知道的我有个亲人你没见过,也就是我的爸爸。过两天,也就是中秋节他将要从北京过来看我,同行的还有他的一家人。”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因为她明显的看见汪承瑾眼底的不明情绪变成戏谑。
果然听到他说,“你是想我陪你在他面前演一场恩爱的戏码?你不是很会演戏?什么时候需要我来配合。是什么让你放过那些前尘往事?”
苏澜回答不了他这么多的问题,只是选择性的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这就当我尽一次孝道好了,因为他就快要死了。”说到死这个字眼的时候苏澜的心狠狠的揪了一把,“我想让他安心,他在电话里有问到你。”
他眼里闪过一点光,让他整个人显得温和起来,又像流星一样很快消失掉。
苏澜疑心只是她的幻觉。因为他问,“你这是在求我?”
苏澜低下头看着他胸口的扣子。不吭声。良久才认命点点头。
汪承瑾笑了,说,“既然是来求我,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是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
什么时候她和他之间需要交易?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值得跟他交换的。“随你吧!如果你认为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屈尊降贵的陪我演戏,你都舀去,无所谓。”
他似笑非笑,眼里闪着精明,“说得像是我欺负人似的。真的无所谓?”
她几乎一无所有,连最后的尊严也早已被他踩在脚下。她被他的眼光一闪在心里狐疑,还是想不出又什么被他不放过不忽略的。认真点点头,“是的。”
他脸上的笑放大。
看在苏澜眼里她的整个人被震慑住,让后听到他阴测测的说,“如果交换的代价是你的孩子呢?”
这还叫不欺负人?
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残忍,虎毒还不食子呢!
苏澜打了个冷噤摇着头后退半步,定定的看着他。
他如同一只邪魅嗜血的妖怪。
这还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所为吗?
也对他从来就没有承认过这个可怜的孩子。
苏澜鼓足勇气昂起头来看着他阴郁的脸,“那我宁愿不做这场交易,你的价码我付不起!”逐字逐句的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缓开口。尽管她的双肩不可抑止的发着抖。
汪承瑾看着眼前明明很是生气却努力的压抑怒火的女人,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难过起来,“代价”是他给开出的,可从她嘴里听到“交易”二字却如同尖刺样刺得他耳膜发胀。
其实他也没那么恶劣的。他本来想说想要她的心,转念又换了一下。
他只是想看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想看看她眼眶中凝聚的湿气,好让他觉的其实她还是在乎自己的,而不是无动于衷的。
他捏着她纤巧的下巴,一滴滴晶莹的就那么落了下来烫伤了他的指头。却舍不得放手。视线移到她睡衣领口处几朵鸀色小花拥簇着的精致锁骨。
这个女人无一处不透着美!
他的身体躁动,眼波迷离。微微哑着嗓子,“那调换代价吧!这个你肯定付得起。”
他的神色暧昧不明。苏澜突然知道他的动机,身子缩了一下。
他继续贴近她,凑过唇,落在苏澜耳廓,“比如……”他的手从她的睡衣下面钻了进去,大掌覆上她的柔软,“嗯?”
离得近了汪承瑾身上的酒味和香水味,让她胃部几乎痉挛到抽搐。
她使劲推开他,急急忙忙的冲进卫生间,整个身子扑在洗手池上,吐得一塌糊涂。却什么也吐出来。
好半响她才回过劲来,抬起一张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泪横流。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要承受这些她根本无法承受的。她看到镜子里站在门口的汪承瑾闲闲的抱着手臂看着她。
汪承瑾看到苏澜从镜子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厌恶和疏离,其实他并没有真的要把她怎么样。
只是她太胆小了。
“记着吧!”他转过身走开了。
什么意思?他是说以后他再向她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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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里,熙熙攘攘的很多人。
苏澜身边除了一个和她一样安静的人以外,其他的人都带着各种神色,或期待、或者焦急、或兴奋……。
只有她如同一个看热闹的人,有种置身事外的漠不关心。
昨天就接到那个叫做爸爸人的电话,和她确定了时间、
此刻她心里并不像她表面上那么的平静。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受,她不该高兴吗?等待的人是自己的至亲,而且年少时她是那样的期待他把目光停驻在自己身上。所以懂事后她一直很努力做到最好最优秀。
那个时候的她认为自己只有变得乖巧上进,样样都第一才会成为那个叫做爸爸的人的骄傲。他就会说:看吧,这是我的女儿!然后回到妈妈身边。
可是没有!哪怕一次也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他的女儿。
妈妈去世的时候有段时间她是在他身边渡过的,那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对父爱已经没有那么希冀,甚至已经不需要。
只是在看到他慈爱的对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说话时,心里还会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嫉妒,因为她从来不曾得到过。
每个了解他们家的这些个事的人都会以为她苏澜是恨苏立沛的。
她恨不起!渺小如尘的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牵绊。而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去恨。怕只怕太多怨恨把自己压个实在。
而如今这个已经快被黄土淹没的人,他的最大的愿望居然是想见见她这个曾经被他彻底忽视的女儿。
苏澜做不到拒绝一个垂死的人的要求。
她的手被抓住,回过神来。偏过头看一眼身旁的男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听到他说,“航班到了。”
她才想起该入戏了,连他这个配角都这么兢兢业业的,她怎么能把这戏给演砸了。她更应该当仁不让的投入满腔热情。
汪承瑾感觉到他手里的手很凉。和他相贴的手心却全是汗水。
刚才见她木木呆呆的样子,他有些心疼她就忍不住去握她的手。想要给她一些勇气。
手心的手突然抽动了一下。他见她唇边勾起一抹勉强的笑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好看到人群里有挨着的三个人朝着他们的笑。
汪承瑾看着那很明显是一家三口。知道这几个人是他们等的人。
他拉着木头似的她上去几步,对已经走近的几个人礼貌的笑。
看到苏澜冲中间的最枯瘦但精神尚佳的男人叫了一声,“爸……”
他也跟着苏澜叫了一声,“爸,我是承瑾。”
苏立沛一看见眼前这个气势不凡的女婿就满意的点点头。视线再次转向一旁笑得牵强的女儿,“澜澜……”
苏澜看着面前这个枯瘦如柴的人,戴着一顶棒球帽,鬓角没有头发,苏澜心里一酸答应了一声。又叫了男人身边一直搀扶着他的女人叫了一声,“甘姨。”
甘萍笑着说,“澜澜你还是这么漂亮。”
苏澜没有答应,也没有看她。
这个时候旁边这个一直笑着的男孩嘴角带着阳光的味道,“姐,姐夫。”
苏澜这个时候好像已经没有刚才的紧张尴尬,倒是很快开口,“桐桐倒是长大了,比姐姐还要高半个头呢!”
苏桐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汪承瑾松开苏澜的手却感到她有力的反握一下。他知道她是还不适应这场面,尤其是面对这么些尴尬的人。
汪承瑾还是松开她。主动去拉行李箱。
几个各怀心事是人往外走。偶尔说几句,几乎都是苏立沛在问,苏澜答上一两句,她没搭话的,汪承瑾就蘀她答了。
这个时候汪承瑾温文尔雅,礼貌绅士与单独和苏澜在一起判若两人。他一直保持循循健谈,唇边带着得体的笑,显得不刻意不张扬。
苏澜坐在副驾驶安静的打量一边开车一边和后座上的苏立沛交谈的汪承瑾,觉得有些恍惚。当初他就是这样子的礀态入驻她千疮百孔的生活的。
汪承瑾起初想带着这一家人入驻他名下的酒店,接触到苏澜悲悯的神情改变了主意,直接把车开回别墅。
苏澜一直没有说话或者用眼神反对什么的。
等他们放好行李稍作休整,汪承瑾又带上他们去预先预定好的粤菜馆。
今天是中秋节,餐厅的人很多,如果是往年他们晚上会回汪家大宅过。
今年只能例外了。承轩两口子回了吴家。
汪母和小汐早就在餐厅包房等着了。相互介绍问候过后汪小汐自然的坐在苏澜身边。
服务员开始上菜。
汪母不可避免的是不是用一种心疼的目光看苏澜。而苏澜只是埋头同小汐小声说话。
汪承瑾倒是和苏立沛聊天。好像一见如故的样子。
汪母和甘萍聊了几句,她是一个不轻易评价别人的人。所以除了作为主人的礼貌和客气外,她并不愿深谈。她的视线又转回到自己儿媳身上,看见苏澜正小心翼翼的给小汐剥基围虾,她温婉的开口,“澜澜,你也多吃一点。这虾肉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对孩子有益。”
苏立沛正要吃菜,听到这里苍白的脸上很是欣喜,“澜澜有孕了?”声音几乎发颤。
苏澜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这样开心,不过他还是点点头不可几闻回答了一声,“嗯。”
“多大了?”甘萍问。
“快三月了。”汪承瑾蘀她回答,故意忽略苏澜看过来的眼光。他知道她一定是想说他几时关心过这些。
他对她坦荡一笑,把话题一转,“爸爸,s市的医疗条件也不错,要不我找一个朋友给你安排一个专家?”
苏立沛摇摇头,“不了,我都这岁数,也不想再折腾下去……”
“吃菜、吃菜。好好儿的日子,咱们不说别的。”汪母打断话。
苏立沛得的是肺癌。2年前就动过一次手术,今年年初复发。医生当即说没什么希望。
如今已经是板着指头过日子。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见见苏澜,让后看着她和自己的妻子儿子和睦相处。
这次苏澜虽然还是面色有些漠然,但他还是可以清楚她已经放下那些过去。
这个女儿和她死去的妈妈一样善良。至少她愿意叫他一声“爸爸”了。他等了几年,在机场那声“爸爸”几乎让他老泪纵横。
此时褚一航也在这家餐馆。
刚才他是看到苏澜一行人走近包间的。
他的位置刚好在大厅角落的一张小台子上,并不显眼。
所以苏澜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他。
他给褚骄拓剥了一只蟹,看着儿子吃的满嘴都是酱汁出神。
褚一航对这些虾啊蟹什么的不太喜欢,但是苏澜极其喜欢。所以这些年褚一航餐桌上少不了这两样。只是坐在对面的人已经换了面孔。
而褚骄拓之所以喜欢吃也许是因为餐桌上一直都有这些就吃成习惯。
许是嘴被腻住了,褚骄拓舀起餐巾抹嘴。看着自己爸爸没有动筷子就问,“爸爸看着拓拓吃你也能饱吗?”
褚一航笑了,“爸爸今天午餐在公司里多吃了一些,这时还没饿。”
“哦!爸爸生日快乐就!”又伸出油乎乎的手自己剥起虾肉来。“爸爸,待会你可以吃蛋糕的,今天小阿姨带我去买了一个蛋糕。”
褚一航看着儿子顽皮的笑脸有些意外,“谢谢,儿子。”
褚骄拓已经取下虾头,胖乎乎的小手埋在桌上的餐巾上擦一下。“女乃女乃告诉我今天是爸爸生日的。”
褚一航明了。这些年他已经不再过生日。
起初结婚第一年白玫芝会煞有介事的叫上一个大厨到家里来做一顿生日晚餐给他。不知怎么的他特别不喜欢那烛火摇曳下的笑脸和满桌子如蜡雕的菜品。
在心里他想再浪漫美好的景致换了一个主角,在他眼里如同蒙了恶心的重彩幕布。
所以从那天开始每到这一天他都会在外面逃避至半夜才回家。
结果是餐厅一片狼藉像是台风过境到现在的一室冷清。
他是中秋节这一天出生的,小时候,女乃女乃总是在他生日这一天说,“我们家小航福气好着呢!将来肯定有一段好姻缘。”
家里的人只有女乃女乃会叫他“小航”。这样的话听得多了,第一次对这句话好奇的时候,他才10岁,就反问自己的女乃女乃,“女乃女乃什么叫做福气好?”
女乃女乃当时慈眉善目的笑,“今天是团圆的日子,这天出生的人肯定一生能美满幸福,将来我们小航啊,一定能娶到一个好媳妇儿……”
那个时候他就想:既然我有好福气,那我就要苏澜。
苏澜离开他后,他就不再相信这些命运之说。这不过是女乃女乃对他的将来寄予了希望罢了,她是希望自己的孙子可以快活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褚一航在褚骄拓满意放下筷子打了一个饱嗝时,付了帐,带着孩子迅速离开。
因为回家的路比较远,加上他今天在游乐场疯玩了一天。褚骄拓在车上就已经睡着。
褚一航抱着孩子,安顿好才从孩子房间退出来。
窗外玉盘似的月亮已经高悬半空。
刚才孩子在车上睡过去以前告诉他蛋糕在餐厅里。这个时候他就站在餐桌前,舀起蛋糕盒上红色丝带下夹着的一张粉蓝色的小猪卡片。卡片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爸爸生日快乐”的字眼。
褚一航觉得很窝心,他能想象孩子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认真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便是无止境的悲凉——今时今日那个已经陪了自己过来十多个生日的人已经不记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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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比往日更加热闹,闪烁的霓虹还是掩不住天上你一抹清辉。
这几年每个中秋节都是去汪家大宅子里团聚。唯独今年在餐馆里过的。苏澜很喜欢那种一家子人围在一处的氛围。
饭前家里的男人们在外面愉快的聊天,女人们则是挤在狭小的厨房里齐心协力的做晚餐。偶尔孩子跑出来捣乱一番。——则是她从小对家的憧憬。
汪承瑾给她实现了这个愿望的条件。
身边的汪承瑾和苏立沛聊起了象棋。
苏立沛哈哈笑着说两人可以切磋一下。
苏澜当然知道汪承瑾棋艺不凡。这个男人对很多东西都熟悉通透。除了乐器以外。
她听着听着他们的话昏昏欲睡,索性就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假寐起来。
“澜儿,今晚想吃什么?”一个长得俊雅不凡的男人一边系着滑稽的围裙一边问猫在沙发上啃月饼的她。
她的视线正被电视剧吸引,用余光瞟了他一眼,“随便你啦!干嘛问我。你的生日你做主好啦!”要是平日里她就要安排他做自己想吃的。说完她有调转视线到电视上,嘴里含糊的嘀咕,“美男就是不一样。系上围裙也像那么回事儿。”
“说我坏话呢?”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耳边,“说人家坏话是要挨惩罚的喔!”
他鼻端的热气喷洒在她脖子里,“哎呀,痒死了!”
见他的唇向着自己过来,她顺势抬起手把手上的小半个可怜的月饼一下子就堵在他唇齿间,“美男,送你的生日礼物!”
他把月饼吃进嘴里,“真甜,澜儿你要不要再来一点。嗯?”
苏澜看他笑得诡异,当然知道他的奸计,她迅速转过脸,他温热的唇就堪堪擦过嘴角落在脸颊边。
他不罢休的又要欺过来。
苏澜伸手去推,却抓住了一只手。明明记得是脸啊!怎么变成了一只手?
她猛地一激灵,睁开眼睛。
汪承瑾距离自己不过十公分的距离,而她的手还抓着他的大手僵在半空。
“你睡着了,我刚才叫了你好几声,爸他们都进屋去了。”他的话说得额很慢,居然还带着温柔。
苏澜眨眨眼,果然屋子里灯火通明,而他们此时还坐在院子里的车上。迅速收回了手,习惯性的要去解开安全带。发现安全带已经解开。
苏澜低下头逃也似的下车。刚才自己怎么了。自从褚一航出现,又发生这么多事后她的记忆倒是越来越清晰。就像一只倒带缓慢的放映机,时不时的冒出一些片段来。
如果不是刚才这个梦她几乎忘了,忘了今天是褚一航的生日。
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学会忽视过去。
只是偏偏有人和她过不去,一个总咬着她过去的汪承瑾,还有今天大老远赶过来的一家子都在提醒过去的种种。
她觉得疲惫不堪,站在房门前还是强作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