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应该是这样吗?
先生就是这样的。舒悫鹉琻
她不是不介意他娶了别人,可是纵然她必须顾全大局,心胸比别的女子宽阔,也不过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明禹娶她只为笼络兰陵王,自己也深知这个道理,名义上的罢了,不会碰她,就跟当初自己一样。
可是,他们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残忍地告诉她,他们有名有实。
是以不必刻意硬下心肠,只是胸中已是堵得说不出话来铋。
司马明禹见她醒了,起身端过火上温着的药走到床前来道:“先把药喝了,你回来时烧得厉害,喝过一遍药已经好了许多,幸亏你把毒手神医苏子雍请来了,不然这乡野医生怎能药到病除。”
青樱仍是背对着他,忍着不让眼泪出来。
司马明禹见她不答,将药碗放在床头,又问道:“不想吃药也行,你一向怕苦的,想吃些什么东西?我着人去做,你大概饿得紧了。南”
青樱喉咙一紧,忍不住道:“我不怕苦。”他何必记得自己一向怕苦。
在凤鸣山上时,虽然司马明禹为人冷傲,时时呵斥她,然而只要她生病,却又不爱吃药,他总会温言哄她,直到浅笑着见她喝完草药水。
司马明禹听了,反而松了一口气似的,点头道:“原来是为芳旭有喜的事,我所料非差。”
青樱被他说中,顿时又恼又羞,腾地坐起来大叫道:“我没有!我只是病得神志不清,没来得及恭喜你罢了!”
司马明禹见她浑身中衣湿透,伸手取来另一套干爽的衣物道:“你果真是神志不清,身上都汗湿了也不知道说。”说着又似是自语道:“苏子雍果然说得没错,你这回是风寒内侵,发出汗来就要换衣物,以免又将湿气逼回体内,你就是再气,也要先把贴身的衣物换了。”
青樱听他说得有理,也自觉身上难受,语气一低扭头道:“你先出去,我自会换的。”
司马明禹一面慢慢地抚着衣物一面平淡道:“这倒是奇了,之前的两回都是我替你换的,所以你不必不自在,不是第一回。”
青樱不等他说完便身子往后一缩,尖叫道:“别说了!我自己换的衣服!我明天就走,再也不见你!我回凤鸣山陪先生去!”
心乱如麻,不知他是要如何,也不知自己站在什么位置上,只觉得既委屈又可耻。
司马明禹任她大喊大叫,伸手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青樱本来功力不如他,又大恸大悲,哪里能有防备,司马明禹很轻易便将青樱点倒,一面细心地给她换了中衣一面淡淡道:“倘若不是因为芳旭怀孕一事,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就凭你没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出走,我就在想以后要不要给你的脚上上一个镣铐。”
他语气平缓,却并无半分开玩笑之意,冷静而阴沉,青樱一时也沉默,半晌才道:“我不擅自走,你让我走吧。”
“青樱不是一直想封侯么?如今与北魏纵横捭阖立下大功,却怎么要走?”司马明禹一面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躺好,一面笑道。
青樱听了,清秀的面上浮起一抹笑容,目光却失焦道:“既然有功,就该论功行赏,不如你就赏我自由身吧。”
司马明禹随手捡起桌上的一枝干花朝烛火一掷,屋中顿时只有清冷月光淡抹了一层,两个人都陷在或深或浅地黑暗当中。
司马明禹斜坐在床头,模索到她的手狠狠抓着,一字一句道:“那你当初在凤鸣山就不要惹上我!既然惹上了,就必定要纠缠一世。”
青樱听了他能将分明是他理亏的事这样厚颜无耻地赖上自己,不由得冷笑道:“那我现在抽身退步还来得及吗?”
司马明禹几近失笑道:“你说呢?青樱,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说着更柔声道:“只要你在这里,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好不好?”
青樱一听只觉得心中又痛又堵,激得她立时恶言道:“那好,我不想看到李芳旭有孩子,我也不想看到你娶其他人。你答应我吗?”
司马明禹听了似是在轻笑也似是在轻叹,满屋夜色中,叫人迷惘而分不清。半晌他才缓缓道:“青樱,你这样聪明,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这么说去自寻烦恼。”说着却又轻抚她的长
发道:“当然,我可以纵容你任性,即使是以后,我都会纵容。”
说罢他伸手解了她的穴,却又自顾自地宽衣一掀薄被躺卧下来,与青樱睡在一张床上。青樱一惊,身子朝内一缩几乎要贴在墙壁上,低声叫道:“你干嘛……你要睡觉回你自己的行帐去,你的王妃还等着你……你在我这让人看见怎么办……”心中又急又乱,语无伦次。
司马明禹心情却似乎不坏,拉过薄被盖在自己身上,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道:“你紧张什么,之前在宫里不一直都是这样睡的吗?在凤鸣山上你又有多少次想赖在我房里睡?”说着便不言语,呼吸平稳好像安然地睡过去了。
此时虽然是夏季,然而起贤关处于北地本来就不甚酷热,夜间更是凉爽,况且青樱本来风寒未愈,熬了一会便觉得冷,却只熬着不说。
约莫是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她已经是冷得有些瑟瑟,心中一酸就想落下泪来,却听见明禹在背后语气笃定道:“冷就过来。”
被子都被他一个人卷走了,他说的过来自然是他怀中。
青樱甚是硬气,偏不动。
下一刻,身体被一双手从后面抱入一个温暖的所在,紧贴着的是他的心跳。青樱身体顿时觉得像在温水中一样舒服,懒懒地不想动弹,然而神智却告诫自己,贪恋他胸口的温暖,只不过是把自己的心推到万劫不复。
咬牙微微一挣扎,却被一双手臂箍得更紧。
青樱索性不动,听他在耳边说道:“第一,我管得住自己,不会现在对你怎样,所以你不用担心。第二,李芳旭的事让你这么介意,我还是……很开心的。我会安抚好她和兰陵王,但是绝不会负你。第三,我和军师彻夜商谈军政要务,有何不可,你不必担心什么风言风语。”
少年何言轻负?却一旦辜负,即使不是伤心剔骨之痛,也同样百转千回伤情刻骨,纵然司马明禹把话说开,那个已结的珠胎却卡在心中,好像有一股气在身子里面膨胀欲裂开。
过了两日,称病了数十天的颜超羽终于下床,倒也不见他与付继孟言语上还有不和,只是操练起兵来变得比谁都狠,众人都私底下说小颜将军憋了一口气,一定要争谁是赵王麾下第一将。
倒是军师慕容青樱自从从北地回来之后,就一直卧床不见人,据说人也清减了许多。她又是女子,众将也不便入帐商议,只有赵王每日日暮会前去探望。此前青樱三去靖安,定计破风扬关,挥毫讨郑檄文,早已名闻天下,在军中的声望与初来时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深受将士的爱戴,但凡有嘴碎的对此嚼上两句,立时就能激起众怒。
这日司马明禹又在青樱这边议事,李芳旭此时有孕恰恰两月,身子常有不适,便遣了丫鬟偃月和连奴过来请王爷。芳旭郡主本来是正妃,从小便是万千娇宠,连带着身旁的丫鬟自然都没有受过冷遇,何尝还需要去请,只有别人巴巴地等着她召见。连奴不过十三四岁,尚不知人事,难免好奇道:“偃月姐姐,你说怎么王爷和军师这么晚了还在议事啊?那慕容军师该多可怜,明明也是女子,每日却这么操劳。”
偃月听了轻嗤道:“你懂什么?议事?真是笑话,一个南方来的小丫头也配当军师,欺名盗世罢了,做那个狐媚样子,我就看不惯!”
谁料这话正好被一个巡夜的兵士听到了,登时便走过来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在此污蔑慕容军师,是想尝尝大爷的老拳?”
偃月何尝是个示弱的,当下还口道:“要是当真是污蔑,就是被你打一顿又有什么要紧?”说着挑衅道:“就怕是被我说准了,有些人才恼羞成怒想逞凶吧?再说,你是军师什么人。这么维护她?”
这话听着不像,那兵士霍得把腰间的刀一拔,偃月也拉开架势冷笑道:“姑女乃女乃会怕你?”
正巧崔思博有要事连夜来青樱帐前求见赵王,见状连忙呵斥道:“放肆!军中岂容你们私相打斗,况且王爷和军师在里面议事,你们在外吵嚷成什么体统?”
彼时军中文臣数得上的只有慕容青樱和崔思博两人,加上崔思博“莲舌太守”声名在外,是以崔思博威望也颇高,争吵不休的两个人虽然脸上皆还是不忿,却不得不住了口。
崔思博怎么不知这中间的暗流涌动,再一扫见这丫鬟是王妃身边的,更是明白了七八分,只是叹了口气却不说。提脚正要进帐,却见司马明禹已经听到外面的喧闹掀帐出来了,他用余光打量了一下立在那里惊慌失措的两个人,只
好打圆场道:“前些日子被郑妃冤死的徐应清大人的门生尚文和从京城逃了出来,今日黄昏刚刚到,尚文和还从京都带来了密信,下官已经见过他了,因事出紧急不得不连夜求见王爷。”
司马明禹微微颔首,示意他进来说。崔思博微微一回头只见司马明禹的目光像射出的箭,又冷又锐利地罩在方才争吵的两人身上,停了一刻才对偃月道:“回去告诉你家郡主,今夜有要紧事,我忙完再去看她,你安置她早些休息。”
偃月只得答应着,眼睛却还不安分地朝帐中瞟了一眼,崔思博见她在这里磨蹭,转身低声道:“你这丫头怎么不懂事?王妃有身孕,你不回去伺候着万一有个什么差错可如何是好?”偃月这才脸上一红,道了万福忙忙地离去。
崔思博进得帐中,一见多日未出现的军师,不禁吓了一跳。只见青樱整个人又瘦了一圈,她本来就身量苗条,再这么一瘦几乎就要摇摇欲坠。又大约是连着好些时日不出帐见阳光,容色也苍白了许多,美则美矣,却满地憔悴。更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右脚上套着一个玉质的枷锁,拷在了桌角上,饶是崔思博心性沉稳,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悄悄看了一眼王爷的脸色,却是平静无波。
他为人老成,虽然心下惊骇却不多言,细细地禀明了密信上的内容和见尚文和的情况,司马明禹听完沉吟了片刻后道:“既然崔大人愿意引荐,本王自然要见此人的。大人此时前来,想必事情紧急,不如请大人将他带来,本王和军师都见一见。”
崔思博不动声色地看了青樱一眼,只见她目光迷离,哪有半分往日的狡慧灵动,王爷同军师……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个聪明人,很懂得收敛自己的好奇心,当下就提脚出去请尚文和过来。
尚文和大约也没有想到赵王如此重视,竟会连夜召见,刚刚安歇下又忙忙地起来梳洗这才一同过来。
只是难免也奇道:“大人方才说王爷和军师一同召见?只是已经这么晚了,王爷和军师还在一起?”
赵王麾下军师为一女子,虽然神龙见首不见尾,却早已声名远播,尚文和此言分明就是打探秘梓,崔思博轻咳了一声偷梁换柱道:“王爷雄才大略,是真龙天子之身,军师赤胆忠心,智计无双,军中事务繁多,这个时辰也算不上很晚,以后尚大人就知道了。”
两人一路正说着才刚到青樱帐前,却见一个华服高挑女子带了两人正要与外头的侍卫争执,只听一个丫鬟服色的女子娇斥道:“让开!冲撞了王妃,你担待得起吗?”定睛一看,不是偃月是谁?
原来李芳旭孕中心情烦躁,本来又是娇生惯养,左等右等都不见司马明禹过去陪伴,不想偃月和连奴回房又偏偏说起王爷还在慕容青樱那个狐媚南蛮子那里议事,一时不得空过来。
议事?这么晚还在议事?这些时日,这个贱人仗着自己自己从北魏立功回来,霸占着王爷,莫非还记挂着她当过几天有名无实的王妃?那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不得已而为之,她自己不也承认过了吗?
一想到自己如今已经有了身孕,日日呕吐不止,这个贱人却还占着王爷,李芳旭的心头就像燃了一把火。她本来性情爽直,做事情想到哪里便做到哪里,心机不重,当下就命偃月和连奴随了自己去请王爷。
谁料到了慕容青樱帐前,侍卫竟敢拦她道:“启禀王妃,王爷和军师商谈的是军机大事,吩咐过他人不得随意进入。”
李芳旭抬手便是一耳光,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我父王麾下的英雄好汉无数,哪个不比你强,又哪个敢对我这样说话!”
崔思博立在一旁,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不禁有些为王妃担心。王妃出身显贵,容貌俏丽,兰陵王又对赵王起事有大功,可是她在心机上始终欠了一点。就好比这慕容军师,先不说她在军中的威望,几番前往北疆以身赴险纵横捭阖,奇功盖世,就说她是赵王当年凤鸣山的同门师妹,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她是赵王心月复。是以她虽然年轻,人人明面上都还敬她三分。如今芳旭郡主已经如愿了坐了正妃之位,却还处处与军师为难,实在与她自己声名无益。
况且刚才被她掌掴的兵士,是赵王招募的亲兵,前些时日不正是因为此事赵王与兰陵王险些生了嫌隙么?后来也是李芳旭有孕才解了兰陵王一众人的心头之忧。
可是她方才口口声声说这兵士不如兰陵王麾下之人,以赵王的个性,怎会不吃心?
到底是帝王家事,自己不过心中明白
就好,崔思博当然不会说什么,眼见偃月左右开弓狠打了那兵丁几个耳光,李芳旭已经一掀帘子进去了,这才对尚文和说:“咱们来的不巧,王爷有家事,我们臣下不便进去,不如就在这里等候一会,正好尚大人也可以跟我讲讲京中的风土人情,我还是当年殿试的时候去过京师,这些年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尚文和在京中历练多年,答应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起来,只是眼睛仍是时不时地瞟向慕容军师的行帐。
约莫过了两刻,才看到王妃带着两名丫鬟走了出来,脸上神色颇为得意,偃月还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到崔思博这里,好似挑衅,崔思博何尝会去置这个气,只当作没看见。
尚文和正疑惑为何这个丫鬟的眼神如此古怪,谁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匪夷所思,若不是崔思博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他尚不知自己已经失礼地张大了嘴。
只听军师的帐中竟传来几声女子的尖叫声,似是在喊:“拓跋彦……拓跋彦……救我!”军中本来就没有几名女子,这声音是慕容军师无疑。
这……别说是尚文和,就是崔思博也不是不诧异的,须知拓跋彦是北朝四王的名讳,军师情急之下怎么也不会叫他的名字。况且王妃已经走了,能有何情急之处。
崔思博正在思索要如何是好,尚文和却已经着急道:“崔大人,恐怕我们要去看看吧?莫不是军师出了什么事?”
“这……”崔思博还在犹豫,按照交情,他同青樱是不错的,可是,军师和王爷之间的有些事……外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哎,崔大人明哲保身,下官先去看看。”尚文和一跺脚疾步就朝帐门前去了。崔思博深恐他惹祸,连忙跟上。
尚文和和崔思博闯进去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慕容军师身上衣衫凌乱,拼命挣扎,而王爷用身体制住她,他们俩甚至还听到王爷说道:“既然你这么过意不去她有一个孩子。那好,来,我也给你一个。”
这……哪里是有什么情急之处,分明就是闺房里的别扭……
赵王见有人进来,面色阴沉地回头一看,见是他们两位,立时跳下床来声音平缓道:“原来是两位大人到了,崔大人先带路去我帐中商议吧,军师身体不适,明日再见。”他语气轻描淡写,这样的尴尬如此也就揭过了,倒是崔思博惊出了一身冷汗。
司马明禹似乎并未觉得怎样一般,整理好衣服之后还径直走到床前,在青樱脸上轻轻一吻道:“你好好睡,别让我担心。”
***
司马明禹似乎精力很好,此时本来已经折腾了到了子夜,崔尚二人只以为他会早早见上一面便罢,谁知尚文和汇报完如今京中和神策军即将要抵挡不住的状况后,两人谈起他日后的计划和行军布置,几乎是相见恨晚。
尚文和次日便被授予中书散人,赵王的枢密议事也常有参加,一时风头无两。
神策军节节败退,朔州已失,中原渐成引狼入室的态势。赵王到底会不会卷入这场战争,他是想转而抗衡北魏,还是愿意北魏替他手刃郑氏,从此一东一西划江而治,对于天下的走势至关重要。
所有人都以为北魏一定会尽力与赵王司马明禹交好,先稳住他的时候,两日前赵王大营所在的起贤关遭到了偷袭!
来人皆是蒙面夜行人,一言不发,训练有素,对整个营防布置似是了然于心,直扑几个主帐。由于丝毫没有防备,王妃李芳旭被歹人踢中月复部,当时就见红了,连苏子雍把过脉后都说九成保不住胎儿;兰陵王女婿,王妃大姐夫张英儒是当日值守的将领,也殉职了。
好在颜超羽等人拼死保护,赵王只受了点轻伤。
最关键的是,军师慕容青樱下落不明。
***
今日六千~~~现在都快2点了……有米有月票和鲜花奖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