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兰心细如发,没有说话,倘若可以这么简单地被别的女子所取代,青樱绝对不会回来,即便她不去大魏,也必有自己的打算。既然回来,可见她还放不下韧。
而司马明禹这几个月苦寻她,剑兰虽然没有亲身跟随,也是看得见的。
所以,没有那样容易地结束。
诚然,如她所料,不过是螃蟹宴的当夜,司马明禹就来了。
他大约是知道这偏僻的诗霜厅中一派祥和安宁,心中不忿,寻过来的时候脸色几乎发青。
然而,青樱吃得有些薄醉,已经睡下了,并看不见。
他进了内室见了这情景,止住水榕准备叫醒青樱,自顾自地叹了口气道:“你们下去吧。奋”
众人不敢多说,便都退下了。
明禹自顾自地除去了外裳,踢掉龙靴,躺倒在床上。青樱在这里的床并不大,她自己又已经占掉了大半,明禹只能斜签着睡在床边。
他不知是不是青樱感到有人挤了上来不是很舒服,往里让了让,他这才能算是整个人都在床上,而不是挂在床沿。
“你对我最狠,这个世上,最爱我的大约是你,对我最狠的也是你。”他想着她应该也是睡得昏沉过去了,料想她也听不见——这个人,竟还吃起酒来,一宫的人闹得不像样子,看方才水榕她们面上的神色,怎么也不像是借酒浇愁。他一面说,一面将手抚在她的小月复上。
“我咬着牙不来找你,你就不来找我,你心中一定在怪我分了恩宠给其他人,可是你知道吗,清明殿始终只有你一个人能进去,我如果当真要冷落你,也不会知道你每日的一举一动,你宫中的用度又岂能按照皇贵妃的仪制?你就是不肯主动一次么,像小时候那样……”他喃喃细语,横竖她是听不见。也好,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
“我们……回到从前吧。”他轻吻了下来,睡着了的她,不过反抗,也不会避开。
青樱忍住眼泪,一动不动,装作熟睡了的样子,其实,她怎么会听不见,这些年这青桂香气,除了他,还有谁有,早已深埋在记忆,不可遏制地就会被唤醒。
只是,回到从前,什么时候的从前?如何回得到从前,人生只能向前看,要么有更好的未来,要么沉溺于从前,却无法回到从前。他说过,招惹他,就是一辈子,可是这一辈子中可不可以没有别人。
她一整夜没有睡,只是合着眼睛,假装睡着,直到最后他都已经熟睡了过去,她仍是清醒而又纷乱的。
他抱着她,饶是睡着了手臂却很小心地避开了她的月复部,青樱心中一酸,转而又一硬,一时间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要做什么。
或许,穆可儿那样的人真的最适合他,深情美貌而又不管不顾,只要有他的眷顾一二,只要能诞下他的孩子,整个人都因此是明艳的。
自己,是否所求太多?
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多,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连孩子都可以不要的。
是男人太吝啬,拓跋彦亦无法给她。
万里江山如画,他们谁也不会放弃吧。
青樱快到天明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会,早上醒来的时候明禹正在用早膳,想是早朝都已经下了,他们多日未见,她正觉得涩涩无语,明禹却似丝毫没有生疏感一般,自然而然地招呼她道:“叫水榕进来服侍你梳洗,趁热吃些东西,今天的酸酿腐皮极好的,吃了开胃。”
青樱先是一愣,继而也并不觉得很讶异,便自顾自地坐下来拿起筷子。司马明禹那个人,脸皮是从来不成问题的,只看他想不想。
见她吃酸酿腐皮吃得飞快,明禹不禁惊讶道:“你竟不觉得太酸?”他倒是吃一口要配上好几口鸡笋粥的,完全不像青樱几乎就拿腐皮当了主食。
“这哪里酸,还不如我平时喝得杨梅汤……”青樱只觉得口中酸爽,也顾不上跟他多说,又是两筷子吞了下去,很快这一碟子就见了底。
“你这样爱吃酸……想来所怀是个皇子。”他说到此,眼中突然光彩一盛,黑瞳因为兴奋而显得更加幽深。
说起这个话题,两人之间的坚冰顿时打碎了许多,青樱也不似之前含讽带刺,下意识地抚着自己的月复部轻笑道:“一定是,我要一个皇子。”
“青樱,你的皇子一定会跟我一样……你有没有想过给他取什么名字?”
青樱脸上满是笑意,和他一样的皇子,终归他是明白她的,知道她为何想要一个皇子——不过是想找到另一个他。
但是,这不代
tang表爱如当初。在这灰蒙蒙的禁城当中,想来他们两人都是迷失的,他需要在后宫平衡,正如在前朝制衡,相辅相成。
而她,放弃了叱咤之后,还不能求得一双人么?
到底也是意难平。
明禹用完早膳回去清明殿之前,终于又像从前那般叮嘱她道:“中午等我来吃饭,秋风起了,这里离清明殿又远,你就不必跟过去了。我会悄悄地来,不声张以免引人注目你这里,你生产之前还是让别人去出风头吧。”
如此说来,他算计得丝丝分明,积宠则积怨,所以他可以去宠不同的人,积怨于她们。
可是,她情愿不必这样,爱要光明正大,心安理得,在谁面前都不改口,亦不改初衷。
她慕容青樱是时刻有着这样的准备的。
相爱,本来不是多么难的事情。
只是,在这悠长的岁月当中,有几人能坚持自己心中所爱,能不受外物的诱惑。
亦不知红尘之中是否还有这样的人,更不能奢求手握着天下至尊权力的人可以如此。
他说到做到,不过是午膳之前,赏赐洵嫔的东西就已经赐了下来,大张旗鼓地传遍六宫,一时间宫中的风头皆让她占尽了。
午间两人吃饭,青樱孕中口味古怪,之前爱食酸,便备下了许多酸爽可口的小菜,此时又不想吃,反而想食些辛辣的鱼肉。
水榕一面重新撤下了青樱的饭菜,一面道:“民间常说酸儿辣女,娘娘这倒是奇怪,一时想吃酸的,一时又想吃辣的。”说完顿时意识到皇上跟前,只怕说要生女儿不好,正悔失言。
司马明禹却笃定道:“一定是皇子。”
青樱奇道:“你怎么知道就是皇子?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虽然她也万分地希望是个皇子。
明禹没有急于回答这个问题,两人话题岔开了慢慢地用完了午膳后去房中休息。
都没有睡着,她自从回宫后,两个人似乎都不像从前那样但凡在一起,睡得都更安心更熟。
青樱合着眼,听见明禹在旁边说道:“青樱……我们只要一个孩子好不好。”
只要一个孩子,当然了。她并不认为,以她如今的心境,还能再有一个。
所以她才格外的珍惜,所以她才会回宫。
“嗯,只要一个。”对于他来说,这一个与对于她来说,意义不同吧。
明禹又道:“正因为只有一个,所以必须是个皇子,不然以后谁来继承大统。”他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所以干脆自己说明白。
青樱不想他突然说出来这个,心中一动,然而面上仍是懒洋洋道:“你正鼎盛之年,怎么就想起了千秋之后的事情呢?况且这一个孩子是不是皇子也说不定,就算是,你也要任人唯贤,现下已经有两个了,以后……还会更多的。”
明禹听了,犹自翻了个身,丝毫不介意她的语气,只是叹了口气道:“说什么千秋,人生不过百年,我们相识这么多年,在你看来我就是那等糊涂人吗?我想的远比你认为我想的要多,就好比这次的一个大劫,你心中你总会明白的。我何必非要你现在明白呢?”
说完两人都没有说话,明禹不过一会就睡着了过去,想是心里的话都说了出去如释重负。
青樱的心中却是百转千回,理不清过往与现在,更不去想未来,一时是甜的,一时又是苦的,竟真的是打翻了五味瓶。
但是不管如何,两人的关系自这一日之后虽然不见得就恢复到了从前,也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裂痕,依旧是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