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这一夜,许忠蕊睡得并不算好,仿佛一整夜都存有睡前的意识,迷迷糊糊的,分不清有没有做梦,只是不太安稳。然后天还未大亮,她就醒来了。
反正也没有睡意,干脆就起来晨练两下。
许妈上了年纪后睡眠便浅少许多,每天坚持这早起到小区里跑几圈,做做保健什么的,身体一向保持得很好。
许忠蕊将大卷束起,从衣柜里翻出很多年前的一套运动衣,那时候才刚大学毕业,比现在瘦,也比现在年轻,所以这种粉女敕粉女敕的颜色,如今穿来尺码和样式都显得有些不合适。
奈何时光匆匆,她也到了这把年纪了。
走进小区的公园里,找到许妈跟上去时,许妈还惊讶了一下:“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许忠蕊没回应许妈的调侃,只问道:“妈,问你个问题。”
“问。”
两人并肩跑着。许忠蕊的慢跑姿势十分标准,毕竟高中时也是田径队的,即使现在缺乏锻炼,但要跟上许妈的度还是轻而易举。两人跑到路过一个座椅,许忠蕊停了下来拉着许妈坐下。
擦了擦汗,喝了口水,她深呼吸了两下,平稳开口:“爸出事那年,我还小,懵懵懂懂的只知道我爸走了。那时候你忙着处理后事,忙着打官司,家里天昏地暗的好像天都快塌下来一样。后来你脾气变得很不好,其他人都说你是更年期,也说是压力所致,为了不触及你的伤心事,我什么都没提。但有些事,就像是封不住的口,再怎么掩饰都是藏不住的。”
她说完了这一番,顿了一下。
许妈心明体透,直接接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了。”
“这么多年,即使我从来不说,估模着你也听说了十有**。是,你爸出车祸的现场,当场死亡的有三个人,你爸、一个女人和一个三岁的小孩,那孩子经过检查后被证实,的确是你爸的亲生骨肉——而那个女人,是你爸在外面包养了四年的情妇。这些我都是到后来才知道的,你爸把那个情妇的事藏得太严密,严密到,意外生时,连他的兄弟都十分惊讶。”
时隔十五年,如今再次提起,许妈已经能轻松的去面对了。
但许忠蕊是第一次正面的触及到这件往事,心里难免有些不忿和悲伤:“你不恨爸吗?”
许妈笑笑:“怎么可能不恨,刚开始的时候,我恨不得把他和那个女人从坟里挖出来抽两耳瓜子。可人都已经去了,那女人也没落下什么好结果。也许这世上真的有现世报,只是我们母女俩比较倒霉,被牵扯进去了而已。”
许忠蕊有些晃神:“爸生前名声那么好,外面的慈善家、大学教授,家里的好丈夫、好父亲,怎么也会抵不住这种诱惑,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呢。”
“这就是男人,太轻易得到的东西永远都不知道珍惜,比起已经拥有的,那些华而不实的诱惑反而显得更有吸引力。”
“男人是不是都会这样呢?”
“大部分吧,总还是会有好男人的。”许妈拍了拍她的手:“不过宁大飞肯定就不是,经历过一次失败的感情不怕,十年的代价也不怕,最重要的是,要开始学会看人了。”
许妈说都最后一句时,略显深沉,意蕴明显。
许忠蕊的心情从一开始的低落变得复杂,她站起身往回走:“你跑吧,等会儿还要出门,先回去洗个澡。”
洗完澡出来,秦屿的电话就打来了,说是已经拎着早餐在小区口,问在几栋几号?
“b栋9-o6。”便擦着头边说:“有我妈的份儿吗?别我妈晨练回来了,你连份早餐都拿不出来。”
“这还用你说啊。放心吧,不止早餐,各种补品应有尽有,你只管给我提前留门就行了,没空手摁门铃的啊。”
说是来接她,其实趁机来见未来未来丈母娘的吧。
不过许忠蕊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今早上许妈说的那话显然是已经听何长提起过了,反正求婚戒也戴上了,秦屿这么主动便也随了他。
秦屿第一次登门造访,并没有立马见到许妈。两人坐下早餐都吃了一半,许妈才擦着汗回来,见着家里多了熟悉的人,不免在门口愣了一下。
秦屿反应极快的拿纸将嘴一抹,站起来,笑眯呵呵地躬了躬身:“阿姨,你好。”
许妈看看他,再看了看许忠蕊,故作斥声:“你这孩子,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许忠蕊:“不用我介绍了吧。”
许妈没有接她的口,而是换鞋走进来后,招呼着秦屿坐下继续吃,自己换了身衣服出来,也在餐桌前坐了下来:“秦屿别这么客气,跟小的时候来家里一样,别拘谨。”
秦屿心想:这会儿哪能和那时候一样啊。
但脸上还是笑脸迎人:“好好,阿姨你喝喝这粥,我听蕊蕊说你喜欢清淡的,所以特意到……”
早餐之后,两人出了门。走出许妈可能的视线范围外,秦屿立刻一把搂着许忠蕊,嬉皮笑脸道:“蕊蕊啊,你看,许妈挺喜欢我的,什么时候你也跟我回去一趟呗?”
许忠蕊推了推他:“急什么,戒指都戴了,还怕我不嫁给你?”
说着刚好到了停车场,睁开他的臂弯,绕到车的副座。秦屿在后面顿了一步,有些无奈,小声嘀咕:“我还真怕你是忽悠我的……”
许忠蕊离得并不远,听得清清楚楚,却置若罔闻,开门上车。
——
休了两天排班假后,许忠蕊上班的早上,还在换衣间里,就听见周围同事议论纷纷。因为不好八卦,而且登机的时间也紧,所以没有太过关心。
飞机起飞后,按照流程巡视了一次后回到茶水间,里面两位同事一边再整理物品车一边在说话。她倒了杯水喝,听了几句,听到老总太太和老总女秘书的名字,忍不住多问:“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人回头:“你不知道?哦,对了你昨天排班。”
另一人说道:“是这样,昨天魏秘书来上班的时候,半边脸都是红肿的,本来大家伙儿也没多想,但她自个儿忍不住大嘴巴,把所有事都抖出来……”
事情经过叙毕后,最后愤愤不平地总结道:“你们说这女人也不算是胸大无脑,秘书的工作做得还不错,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呢?人正牌夫人没去惹她,她倒好,在街上遇见主动上去挑衅。这下好了吧,生生被赏了十个耳光,还闭不上嘴到处传,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当了小三似的。”
“这事儿不止她难堪,老总也难堪。”叹了口气:“总归来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有点资本的。”
“这么说起来还真挺矛盾的,要没点资本,有几个女人肯嫁?就算找了一支潜力股,就像老总这样的,要是看错了眼儿,日子难过;要是看对了眼儿,这日子十有**也是难过。”
最后得出结论:“干脆别嫁了,一个人挺自在,省得日后烦。”
两人说完倒是一笑置之继续开始做事,只是一直没说话的许忠蕊却听进了心里。她想起上次老总太太跟她说的话,面对这种事,最有效的办法是管教男人,一定要教会男人懂得自律。
这话听来轻松,其实是很难的。
她忽然觉得有些累,如果一个女人在结婚后,需要用大半生来想尽办法教自己的男人,那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一直到返程回来,老总太太的这件事都像是一个警惕,在许忠蕊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之前她对于这方面的思考还是很薄弱的,但似乎是老天在提醒她什么,让她刚好撞见了老总在外风流的场面,也刚好频频遇见老总太太,引了她一系列的深思。
若有所思的走出机场,今天秦屿有会议没有来接她,所以只能自己打车。
拦了一辆车,里面坐着一个女人,定睛一看竟是李真真。
自打上次同学会之后,两人都没再联系。这会儿碰上,许忠蕊不好转身就走,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跟司机报了地址,便和李真真寒暄了起来。
说了几句后,李真真便说:“上次同学会的事,你帮我跟俞青说一声抱歉,本来以前裴雪在班上的人际关系就不好,这种聚会不应该叫她的。但当时我有事求她帮忙,只是没想到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直接就问俞青去不去?唉,我也很无奈,希望俞青不要生我的气。”
许忠蕊笑笑:“怎么会呢,你们跟青青不熟或许不清楚,她平日里虽然有不少小性子,但特别不记仇,她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李真真听许忠蕊这么一说,立刻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说话大大咧咧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不说青青的事了,说说你吧,那天你带着秦屿过来,我着实吓了一跳。你和宁大飞是怎么分的?”
“没什么,不合适就分了。”
“不合适你们都能走十年啊?”李真真没去看许忠蕊,只是自己自顾自地说:“说起来还挺可惜的,当年宁大飞追你,那叫一个轰轰烈烈,跟那些青春小说里的情节似的。那时宁大飞对你真是好得让我们班女生羡慕嫉妒恨,班上好几对就你们最亮眼。可后来毕业了,分了几对,又过几年,当年班上的基本上都分了,就只剩你和宁大飞了,虽然也听说你们分分合合的好几次,但好在每次都又走在了一起,我们还私底下说,肯定能成了。没想到,最后还是分了。”
李真真这人有一个大毛病,就是不懂得看眼色儿。她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儿,语气里全都是惋惜,若是许忠蕊单身也就罢了,但既然已经有了良人,那这番话便显得十分不合适了。
许忠蕊只能尴尬地笑笑,没有多回应一句,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让司机半路停车,扯了个幌子,拎着行李箱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