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风雷沉默。
两个少年的记忆中,何曾想过会有今日之局?
是什么改变了一切?是什么创造了血恨?
是命运吗?
云吾梦含泪摇头,颤声问道:“怎么是你,你、你……”他很想问声你的冥象天引**是怎么学来的,但确又不敢问,在命运面前,他胆小了。
万鸣宇怒容依旧,指着云吾梦破口大骂:“姓云的,我就说你怎么对我巴结讨好,原来我追杀的仇人就在眼前,哼,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云吾梦摇头道:“鸣宇,你在说什么?”
万鸣宇哼道:“还记得我问过你对付魔煞上祖时最后用过的绝招是什么吗?你很清楚明白的告诉我,是青龙傲天剑,我也很清楚明白的告诉你,你用的是邪咒·魔罗噬天,你就是杀死我爹娘还有孤昊的凶手。”
云吾梦面对这种质疑,大惊失色,忙摇手道:“我没有,你不要听别人胡说。”当初他因浑沌相助而强行使出邪咒·魔罗噬天,之后记忆全无,所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万鸣宇紧握拳头,厉问道:“亲眼看见的难道还有假?师父告诉过我,当初那黑衣人使用的招式便是众神教秘术邪咒·魔罗噬天。而你,在鬼蝠深渊下所用的不正是那毁我一生幸福的邪咒·魔罗噬天吗?”
云吾梦疑惑不解,当初对付魔煞上祖之时,也就只有令狐轩、蓝芳芳二人在旁,他又怎会亲眼看见?
万鸣宇看他心存疑惑,如今偷袭不成,索性道出一个天大的秘密:“你还不知道吧,就是因为你,我如今已是魔煞上祖的徒弟。”
“轰!”
一道狂雷突如其来,震慑山间,无数的野狼鼠蚁奔波逃窜,但这一惊雷确不及万鸣宇这句话来得惊人。
原来当初魔煞上祖在琳琅谷掳走万鸣宇后,见云吾梦心志坚定,不易转变心意,为了打开他的心扉,便想了个连环计策。
首先对万鸣宇威逼利诱,收为徒弟,拉他入局。故而第一次云吾梦前去救人时,魔煞上祖无条件将万鸣宇释放。
后来,莫俊之被杀,云吾梦又赴鬼蝠深渊报仇,魔煞上祖确暗让万鸣宇躲在一旁,试探他是否真心投诚。结果令狐轩等人在危难之际,万鸣宇未曾出手相帮,方确认万鸣宇已变节,可为已用,于是又一次无条件放云吾梦等人离去。
只是,魔煞上祖没想到,云吾梦所用的邪咒·魔罗噬天竟让万鸣宇误会他便是当初的那个黑衣人,搞得反目成仇,真不知是天意难违还是造化弄人。
如此一来,万鸣宇被魔煞上祖所操纵,随时可能做出惊人之事,到时,云吾梦看到最亲近的兄弟判派弑祖,什么正道修仙,为了私利,为了学会至强神功,与邪道也就并无两样了。魔煞上祖再邀云吾梦拜入自己门下成为左膀右臂,机会便会大很多。
这步棋,处心积虑、谋定方动,可谓精心策划又狠毒决绝。就算最终计划失败,受苦受伤的始终是云吾梦、万鸣宇二人,对魔煞上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云吾梦一心想将万鸣宇拉出仇恶的深渊,但如今之况,他却越陷越深,几乎无法自拔,摇头道:“你怎能拜入魔煞上祖门下,他可是妖人。”
万鸣宇不屑道:“妖人又怎样,我的心里只有仇恨,为父母报仇、为好友雪耻才是一生所活的目的,就是因为你,才使得我家破人亡。”
云吾梦只觉万鸣宇有些心神意乱,摇头道:“我年方二十二,六年前不过十六岁,怎可能是你灭门仇人,而且咱们在枫极门不是亲眼看到那黑衣人出现吗?那时,我不正在你身旁吗?”
万鸣宇根本不听解释,哼道:“你说二十二便二十二了吗?枫极门的黑衣人更是令人费解,我寻找数年不得下落,而你一出现,我便在枫极门遇到了他?这也太巧了点吧?再者,你隐藏实力,隐藏你会邪咒·魔罗噬天这个事实,难道不是心中有鬼?”
看来,万鸣宇已将云吾梦认定为六年前的真凶,专找可疑的破绽漏洞,甚至牵强附会的解释某些事,云吾梦既感到失望又感到伤心,摇头道:“鸣宇,我真的不是那黑衣人,就算天下人都有嫌疑,我也没有嫌疑。”
万鸣宇道:“笑话,我倒觉得天下人都没有嫌疑,就你嫌疑最大。”
如今情形,万鸣宇心魔深种,云吾梦再怎么辩解也是无用,垂下头,看了看没有星星的黑夜,愁苦道:“鸣宇,还记得蜀城时,咱们偷西瓜、闯大祸、惹是非的情形吗?”
忽然间,天空点亮点亮,好似一颗颗繁星破黑而出,代表种种回忆闪现人间。
云吾梦继续道:“那时,我很瘦弱,很孤僻,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所有人都欺负我,但唯有你挺身保护我,与我做朋友,咱们一起将教书先生的书本扔入河里,一起将邻居小孩的衣服扒光,一起偷看小爱洗澡……呵呵,多么美好的回忆。”
追昔往事,回忆历历在目,云吾梦笑容可掬,只叹繁华落尽,终而复始。再看尘世,不变的是昌盛。
而人,一直在变,风霜无时无刻的加注于身。
直至,心老人老,沧桑方深深刻印在面容上。
儿时的记忆只属于两个人,两个亲身经历过那些事的人,这是谁也替代不了的。万鸣宇心下沉浮,彷徨失措,摇头道:“不、不许胡言,休要蒙骗我。”
云吾梦自顾自的继续道:“在我心中,你就好似我的大哥,而我也很庆幸,上天虽夺取我爹娘的性命,确派下你来弥补我。”
说到这,他还是一脸笑容,直到接下来,他才换了一张沉痛的脸:“直至六年前,众神教、涔沄派因争夺五神灵玉大打出手,所有的一切都被上天收回,连一时一刻也没有多留。那时,我以为你死了,你以为我死了,但在一年前,我在汨山再见到你时,你知道我有多么高兴吗?”
万鸣宇喘息声忽然变大,怒道:“一派胡言,既然你早看到我,为何不与我相认。”
云吾梦垂下了头,一副自责愧疚的模样,道:“我那时第一个想法便是与你相认,但是你杀心深重,日日夜夜想着报仇,我突然告诉你我没死,你怎能接受?何况后来姬小雨……我便更难说出。”
姬小雨可是万鸣宇心中唯一的爱,一直因为爱人被夺而对云吾梦心怀怨恨,或多或少都刺激了他偏激的想法。听此一提,怒火狂烧,道:“别在花言巧语,我的兄弟是云孤昊,不是你云吾梦。”
“云吾梦便是云孤昊、云孤昊便是云吾梦。”云吾梦高声道:“还记得这些手势吗?”他左手或结或离,或摆或放,摆出一张张寻常无奇的手势。
正是这些平凡无奇的手势让万鸣宇差些跌坐倒地,这些正是他二人才知道的秘密手势,绝无第三人知道,更没有人能偷学了去,而将才手势的意思便是‘鸣宇,孤昊没有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万鸣宇怵目震心,不自觉间,凄厉狂笑,声如雷霆回荡,在黑夜中蹿腾。
这些年报仇雪恨为了谁?
这些年万般苦楚为了谁?
这诡异的笑声后边暗藏的痛苦又有谁知道?
夜色黑沉,天地如墨。只有那笑声缓缓飘荡天地间,似嘲笑大地、嘲笑九天、嘲笑尘世,更加嘲笑自己……
云吾梦亦是伤心自责,暗想当初若早些将实情告诉万鸣宇,可能就不会有今日之局,只是当初若真将实情告诉他,被仇恨蒙蔽理智的他,真能坦然接受吗?
云吾梦慢慢走近万鸣宇,试图帮他一把,挽回他所犯下的过错。
不想,万鸣宇确祭出四柄长剑来,剑身皓白如玉,其中一柄,长而锋利,仙家纯正之气显而无遗,无论放在何时何地,都是上仙兵刃,能有此仙家之风的仙剑不正是那四玄仙剑又是何物?
云吾梦愕然止步,不敢相信的摇头道:“这、这是宗剑长老的四玄仙剑,难道是你……是你将……”
万鸣宇如得了失心疯一般,狂笑答道:“我没有一把称心如意的兵器防身,只有借那老头的用用,我暗施偷袭,没想到他在我冥象天引**之下不堪一击。”
他虽然是初学乍练,但冥象天引**一旦有成,还是门可怕的功夫,加上莫俊之当初安坐静练、淬不及防,结果内息被吸走大半,命也丧在万鸣宇剑下。
云吾梦对莫俊之向来敬重有加,而且还是师兄弟,摇头道:“鸣宇,为什么?为什么你连宗剑长老也杀,他可是个好人?”
万鸣宇哼道:“我爹娘也是好人,为什么也要被杀?”
云吾梦真想痛哭一场,这么多年来,没有哪一天比今天更悲催,劝阻道:“鸣宇,放下你的剑,向掌门认错吧!仇我们一起去报,宗剑长老的事我一定会为你求情的。”
万鸣宇哈哈笑道:“自从遇到了你,我此一生便无回头之路,你不是我,不会明白我心中的感受,而你也不是孤昊,你只是云吾梦,一个连声音、相貌都与孤昊格格不入的外人。”
事已至此,万鸣宇宁可相信云孤昊已死在六年前,也不相信这改变他后半生的云吾梦会是那个幼年至交。
他的手,御起四柄剑,朝那幼年的友人奔去。
他的心,断于六年前,再不是当初那个少年。
言者谆谆、听者藐藐,任何劝解都是惘然。
雷,又震动了树。
风,又刮起了叶。
雷可衔续,风可持吹。
一如既往,翱翔奔腾。
可人心,要如何回到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