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茫茫,红日冉冉。
经过黑气渲染后的天空,再度以透亮大地的姿态展示他那美丽的云霞以及红亮的阳光。投射在所有人身上。
包括那名少年,那名少女。
或者是,那名青年,那名姑娘。
糊里糊涂之间,他二人,成熟了。
四年时光,赋予他们更多的是沧桑、忧愁、哀容。
少年望着少女青衣鼓舞,秀发飞扬,打扮更显女人风味,举手投足间充满丽质气息,傲人的身材比之以前更加勾人心魂,竟是有些不敢说话。
那个她明明还是她,容颜因为四年时光而变得更加秀丽绝俗,只是过于操劳而略显苍白,没有多少血色,虽然外表冷如玉面罗刹,但眉宇间那浑金璞玉的神态确躲不过少年的眼神。
是爱?是疚?
是情?是思?
“馨妹,好久不见?”不知为何,云吾梦的声音有些嘶哑。
温晓梦闻言一惊,少女的柔情半收半现,没有回答云吾梦的话,反而反问道:“你找我是为沐若水报仇的吗?”
红日中天,云吾梦的心异常冷静却又异常澎湃,报仇?谈何报仇?伊人虽因她而死,确又非她所杀。
云吾梦摇了摇头。
这些年来,放不下的是她,日夜想念的是她,心所系念的也是她。
虽然她有她的秘密,甚至伤害了他,但确不重要……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云吾梦淡淡的问道。
温晓梦沉吟半响,点了点头,道:“这些年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我很快乐,若有一天,大仇得报,我将更快乐。”
“是吗?”云吾梦似信不信的回道:“那样的话你真的很快乐吗?你可曾想过,当你走的越远,走的越偏,确也越危险?”
空中的云慢慢流动,温晓梦的心沉沉浮浮,轻声道:“再远的路也有终点,在偏的路也在脚下,在危险的尽头也是一种归宿。这二十年来,我所走的路哪一条不危险?那一条又是安全的,不也是小心求生、谨慎为营吗。”
以一对失去双亲的兄妹而言,能够策划出如此庞大的计划也着实令人钦佩,从小到大的艰辛旁人又如何能知?从小到大背负的重担谁人能够体会?
云吾梦苦笑了笑,道:“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温晓梦没有回话,只是目光呆滞的望着他。
云吾梦继续道:“那是在两洞山内,你的出场便显露出你的善良与机智。第二次见面是在八达镇,那次你骗我利用我,更显露出你的谋略与隐忍,这些只怕都是小时候磨练出来的吧!但我知道,你不曾害过我,甚至还帮了我许多。”
温晓梦轻咬了咬嘴唇,闭目道:“那些陈年旧事已是过去,何必再提,往后你我路数不同,只怕有些回忆也将埋葬于纷争之中。”
云吾梦经过四年的闭关自练,想透了很多事,目前要做的,便是拉回温晓梦,劝她放弃报仇,就好比当初万鸣宇一般,于是道:“人因为相遇而相知,因为了解而深交,经过时间的洗礼,一些人会跟你走的很近,一直到达人生的尽头,而一些人可能会有岔路,必然就远了,而我深深的知道,我选择的是前者。”
时光如水,匆匆流走,转眼间,便人老花残,因此,当犯错时,人们总会拼命追赶,追回那些不复存在的日子,追回那些变的陌生却又不陌生的伊人。
可水越流越快?人们要如何去追?如何回到过去?
直到夕日的人,夕日的事,都随着流水涌向大海,那段时间便永远尘封于记忆之中。
云吾梦可不想如此,纵然水入大海,也要在沧海之中追到它。又接着道:“说来也真是好笑,我真名云孤昊,假名云吾梦,你真名温晓梦,假名思馨,我们都有一个梦字,我的梦是假的,你的梦却是真的,但不管你的梦有多残酷、多可怕、多悲催,但我依然想叫你原来的名字——馨妹。”
温晓梦没想到这四年后的第一面竟是如此局面,任何责骂、怒气、怨言也没有,有的却是心意的表白,心中一动,表情异常苦痛,内心纵然有千个万个“呆子”涌过,确没有一个叫出声来。
她好想好想他因为沐若水的死与她大战一场,或许那样她的心会好过一些……
愁为邻,不让缘尽。
醉为醒,苦愁独领。
二人仿佛回到了当初相遇的那一刻,懵懂无知,嬉笑自然,没有太多的烦恼,只有不见的相思与无声的深情。
骄阳煽情,如温似火。这些年来,究竟是什么都变了还是什么都没变?无人知晓。
聂飓深知妹妹温晓梦对云吾梦情深意重,四年来也不好过,常常一个人发呆,盯着满天星空独自伤感,那是一种思念,那是一种病。眼看病因来临,勾起病态,聂飓怎能容忍,震开邹承霄、寂善二人,转身腾空,怒哼道:“你来做什么?”
云吾梦看向聂飓,道:“我找馨妹有些事,希望她将五神灵玉交还给我。”
“不可能。”聂飓厉声回道:“五神灵玉乃释放天魔的必备之物,交给你岂不让我们二十多年的复仇计划落空。”
云吾梦本就是此意,点头道:“我正是希望你们二人放弃仇恨,好好的过日子,也让百姓苍生好好的过日子,我保证会好好的照顾……照顾你们。”
他顿了顿,又继续对聂飓道:“你或许不知道,以前我很想很想杀了你,甚至做梦也想将你诛之剑下,因为我的好兄弟万鸣宇被你害的很惨。”
聂飓冷笑道:“要杀便来,莫说那些废话,对我仇深似海的人已不是一个两个。”
云吾梦摇了摇头,苦笑道:“换做四年前,我会毫不犹豫的拔起长剑,但这四年来,我想通了很多,因为复仇,鸣宇已经堕入万丈深渊,为了复仇,馨妹也变得沉默寡言,我不想在步入复仇的境地,变成下一个鸣宇或馨妹,我只想让你们放弃复仇。”
聂飓乃是热血男儿,对温无情、姬敏敏这对养父母更是尊敬有佳,此一生只为复仇而活,哼道:“放弃?太晚了,太晚了,义父义母的惨死,哪个人放弃过?不都是痛下杀手吗?如今有杀生盟相助,我们复仇在望,绝不可能放弃。”
云吾梦厉声道:“杀生盟前身乃是魑王门,他的目的不过是希望借你们之手灭了涔沄派、众神教,所谓狡兔死、走狗烹,你们又怎能逃月兑厄运?”
“哈哈哈哈。”聂飓狂声一笑,道:“你多虑了,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多年前我们便跟杀生盟有所联系,魔罚尊者寒月、天罚尊者夺魄之所以要杀蓝芳芳,皆为了令蕃幽堂为小妹所控,只是小妹心中不大愿意,所以蓝芳芳的命才能一保再保。”
这件事,倒是云吾梦所料不及,指了指寂善大师,追问道:“那寒月誓死追杀寂善大师也是你暗中安排的?”
聂飓道:“不错,当初据我所知玄灵寺似乎与天魔有某种关系,虽然只是传闻,并无实际证据,但还是得防范于未然,于是对玄灵寺有所动。不过后来我与小妹功力渐高,一心让众神教、涔沄派、枫极门自残,也就没有将玄灵寺放在心上。直到数月前我又打听到玄灵寺总舵并非是这佛来岛,故而今日来向青定禅师指点迷津。”
这一切原来早有安排,而非巧合,想起当日种种,云吾梦便觉不可思议,开导道:“你们曾经是孤儿,受人欺凌,好不容易长大成人,当中酸苦最是清楚,难道你们希望看到更多的人跟你们一样吗?”
世情齿冷,聂飓自小便是那样熬过来的,怒道:“世人无情,我又何须有情,阻我者,死,包括你。”
话一说完,轰掌聚气,炸下一道黑球。云吾梦长剑冲气,顿时将黑球戳破。
聂飓怕温晓梦心思动摇,祭出鬼神泣血刀,与云吾梦交战,二人于空乱舞,刀剑映日,激荡出火花,嘣散出无形气浪。
二人功力尽在伯仲间,聂飓连番攻势之下,竟是奈何不了云吾梦,惊声道:“原来你闭关多年,功力进步至此,难怪敢来阻止我们。不过我告诉你,小妹功力犹在我之上,就算单打独斗,你也非小妹敌手,识趣的,就滚回汨山。”
云吾梦拒绝道:“此次出关,正是为了拉回馨妹,夺回五神灵玉,免你们错上加错,要我回去,万万不能。”
“好,那你就别回去了,与玄灵寺共同化为尘烟吧。”聂飓刀身漆黑,如黑夜啸狼般恐怖,重刀劈下,如万斤巨石打在身上。
两人恰好又是空战,云吾梦脚下无着力点,每接一刀便如泰山压顶般难受,落低丈许,刚稳住身形,煞重的鬼神刀又黑压压的冲来。
云吾梦本欲翻身,确已是来不及,连忙横剑挡去,这一下落下三丈有余,而聂飓一刀比一刀带劲,转眼间又冲杀而来。
云吾梦不敢再挡,极速卸去劲道,斜身迎上,微微一闪,鬼神刀从面前劈下,凶煞刀气令他眉发鼓舞,肤肉凹陷,若非内息纯厚,只怕难逃重伤之命。
聂飓的重刀虽然厉害,但速度确慢了许多,云吾梦躲过一刀便即发动反击,连剑重点手肘方位,聂飓转刀而挡,不仅别扭,力也不好使,这次被震退的反是他。
眼看云吾梦占了上风,忽而一道靓丽身影飘下,玉笛闪光,幽映她那愁而怀伤的面容。
“馨妹。”云吾梦看清来者的面容,轻轻呼唤。
温晓梦玉笛蠢蠢欲动,只待主人一声令下。
两人相交,剑气正浓,玉笛待发,四只眼睛紧盯对方的容颜。
是陌生,是离别,是久久未见的激动。
是熟悉,是感伤,是似曾相识的容貌。
还能回到过去吗?
还能找到从前吗?
接下来的抉择便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