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伏在墙角,心绪随着思考越来越乱。他行尸走肉一般站起身来,一手撑了阳台,纵身从窗户跳将出去,这一下把张扬完全给惊醒了。
“卓流星,卓流星!”他惊慌的叫道。急忙掀开被子,深一脚浅一脚爬下床。便听到林渊在问:“张扬,卓流星怎么了?”“卓流星跳下去了!”张扬光着脚跑向阳台。
林渊只“啊”的一声,一跃而起,也跑向阳台,他俩脑袋伸出窗外,只见流星光着身子,只穿了短裤,鞋也没穿,路灯下,拖着流星长长的身影,宛如鬼魅一般。张扬叫着流星的名字,而流星并不理他,中了邪似的往前走。
“哎呀!”林渊快回到床边,王想也慢腾腾地起来了,只是完全没有睡醒,闭着眼站在那,张嘴呵欠连连的问林渊,“卓流星怎么了,我刚刚还梦见他来着……”有气没力的。
“梦见他怎样”还没说完,林渊打断他的话,“别说你那梦了,卓流星跳楼了,快来帮忙!”
“跳楼了,哦。”“啊,跳楼了!几楼跳的。”王想顿时惊醒。“几楼?”林渊一怔,“阳台上跳的。”说罢,已经套好了外套,把自己床单一抽,拉了王想到阳台。
林渊绑床单的当儿,张扬也穿好了外套,三人抓住床单顺着滑下,流星已经走远了。正是凌晨五点初,空气十分生冷,三人跟随流星去的方向,渐渐的好似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是这里。”林渊自言自语。带着二人翻过围墙,来到那块空地之上。张扬、王想二人见空地中两座阴森森的孤坟都是骇然一惊,再往上看,果然见流星**着身子躺在那儿。
林渊先爬到那空地上,与流星并肩躺下,“卓流星,怎么了?”
“没什么。”流星扭头看看旁边的林渊,说得淡淡的,是撇过一边不提的口吻。王想和张扬也已来到。
王想又开始打呵欠,一边打一边说:“卓流星,你没事就好,只是啊,只是半夜跳下楼来,来到这么阴森的地方,还要翻围墙,实在有些玄幻了,你是不是要体验一下别样的生活啊,不过这也太别样了。”说完又是一个呵欠。
流星沉着脸,有点埋怨和不耐烦的意味,“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突然见你疯了似的跳楼,能不来吗?”张扬轻轻用拳头击打流星,表示亲密。他也坐在流星身旁,把手中外套递过去,“冷星,把衣服穿上吧,别冻着了。”流星坐了起来,穿上衣服便又躺下。“无论如何,谢谢你们。”
微凉的北风吹动了衰败的荒原,四周空气夹杂着枯草的味道。四人静默下来。林渊掏出衣袋中的手表,5点45分。头顶的天空是红晕的,而远处的山脊一片漆黑,灌木丛里有虫仍在歌唱,看这情形,整晚没有停过吧。林渊、流星、张扬三人躺在浅浅的草上,湿气直拉拉的往身上窜。王想站着,眼睛努力挣扎,也马上要阖着了。他突然身子一凉,打了一个喷嚏。
“嘿,卓流星,咱们回去吧,今天的体验生活到此为止了吧,都冻死我了,我只穿了一件背心。”他像在央求。
“王想,你们先回去,明天还有课,我想再待会儿。”
“啊?”王想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林渊想想,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笑着劝流星:“卓流星,都6点了,咱们回去,可别把宿舍的空想家冻坏了呀!”当然说的是王想。
流星依然坚持:“你们快回去吧,我待会儿回去。”林渊深知流星的倔强,一时里无可奈何。张扬在这时说话了,“林渊,王想,你俩先回去,我在这里陪冷星一会儿!”也确实只能如此,林渊嘱咐几句,和蜷着身子的王想一道离开了。
天空渐渐麻麻眨眨,老电影的画像一样。两座孤坟的轮廓也愈加清晰。草尖上生了露水,晶莹剔透,据说可以入药,要是真能解救所有病痛就好了。
“诶,冷星,能告诉我生了什么事了吗?”张扬先打破这沉默。
“没什么。”
张扬侧头瞥了一眼流星,“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吧。我给你讲讲我和我表姐,你要不要听?”
换流星扭头瞥张扬,
“其实,我是一个孤儿,8岁的时候,我爸妈先后离世了。612烟雾事件你知道的吧。那次事件死了上千人,我爸妈也是其中不幸的两个。”
“612烟雾事件?”流星疑惑。
“我以为你知道的。是因为工厂大量排放了含有毒有害物质的气体,那一年,气候反常。这些有害气体聚集在山谷中积存不散,严重污染了空气。人们在短时间内大量吸入这些有毒害的气体,引起各种症状,以致暴病成灾。专家是这么解释的。我也受了影响,留下了气管炎病根,现在稍微剧烈运动,喘得没法呼吸。后来我的姑父,就是表姐的爸爸,收留了我。姑父对我是很好的,可是姑姑——其实是姑父后来找的。我的亲姑姑,也就是表姐的妈妈也去世了,乳腺癌。”
张扬顿了顿,“死个人还真是容易啊。表姐这个后妈好凶,对我不好,对表姐也不好。总是打我们,让我们做很多事。姑父常年在外,一回到家,姑姑就在姑父面前哭哭啼啼,恶人先告状,说我和表姐不省心,尤其是我,总爱闯祸。害得我被姑父无缘无故批评,表姐也被批评,因为姑父说,她没把我带好。这样我慢慢长大了,姑姑责骂表姐时,我就会挡在表姐前面,不让她受委屈,表姐带我也总是很好的。可是姑姑后来越说越过分,竟然污蔑我和表姐,说我们小小年纪就学人做些苟且之事。我当时真是气得要爆炸啦,表姐这时却故意摆出笑脸说‘那好哇,我们就做些苟且之事给你看,你不是很有兴趣吗’,然后我们当着姑姑的面亲吻。姑姑当时真是又气又囧,表姐却很高兴的拍手称快。”
张扬讲到这里又打住了,“卓流星,有些东西我一直没跟任何人说,表姐也没有,我至今仍在回味着那个吻,表姐唇的感觉和味道,我,我记得非常清楚。”张扬的声音变小了。“我,我不知道这到底对不对,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可我又想,我喜欢表姐,喜欢就是喜欢,我如何控制得了了。反正,到后来,我和表姐彼此都对对方好……”
张扬和流星并肩躺着,向旁边这个让自己觉得是朋友的人倾述着他一直埋藏在心里的秘密,几乎全部赤1uo1uo的陈述了出来。讲起自己和表姐的故事,他几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学校,甚至忘记了流星,好似天地间只有他和表姐二人,他也几乎忘记了伦理,为了表姐,他奋不顾身。讲到动情时,时而凄楚,比如他和表姐一起去打工,如何受挫。时而又意念坚定,语气坚决,把呵护表姐作为自己的生活目的和希望。甚至不再避讳的表露出自己要娶表姐,不在乎任何世俗的牵绊。
“北岭有燕,羽若雪兮;朔风哀哀,比翼南飞;一折羽兮,奈之若何;朔风凛凛,终不离兮。”自己愿与表姐比足相行,陪她走到天涯海角。
流星也作为一个忠实的听者,静静听着,并不打断,听罢张扬如何为表姐主动承担一些脏活累活,表姐又如何为张扬陪她在桥下度过几宿,心中总有一块疙瘩,难以释怀。也明白了张扬为何如此在乎表姐买的那台自行车,丝毫不让教官碰一下。
时间是很睿智又冷漠的东西,听过千千万万个让人心疼的故事,竟能丝毫不为之动容,依旧不紧不慢,毫厘不差的行走着。大地已经分明了,校园里有了人的声音。
张扬微微呼了口气,望着明朗的天空,站起身来,“好了,冷星,咱们回去吧。”
流星也站起来,拍拍尘土,躬子,用手抚过草丛,抚过后的手中沾满了露水。
张扬一脸疑惑,“冷星,你在干什么?”
“一个小女孩告诉我的,早晨起来用露水洗脸,人会特别新鲜,张扬你也来试试。”
“会吗?”张扬将信将疑,学着流星,用露水洗起脸来。秋天的露珠抹在脸上,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