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暖风渐去,阳光开始燥热,校园里纷飞着白色的杨树絮,下雪似的飘。学校里几棵樱树布满了繁花,间或零零星星地挂着些绿色的小果实。听说,这是自然生命最旺盛的时候。草地、树木上挂好了牌子,上面写着各个班级领养后取的名字。
校园里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象,而运动场上亦是呐喊声、助威声、掌声震天。林渊心里暗暗着急着,王老师还没有到,昨日,她哭着离开教室,谁也不敢保证今日一定会来。作为班长,此时更需要他担待,尽管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帖,他心里还是堵,如果王老师到了,对运动员的信心必是鼓励。
“林渊,你们班主任也没到?我们班主任也还没来,沈大爷这么淡定的人,应该是不会来了,你参加什么项目没有?”是林渊的一个初中同学。
“我没参加,你知道的,我运动不好。你呢?又是奔着破跳高记录去的吧?当年初中跳高时,校长都来围着观看。”
“英雄不提当年勇,这次的表现还不知道呢。我先过去了。”
王想在一旁看出了林渊心中的不踏实,“哎,金宇也真是,那样说话谁都会受伤,更何况是王老师,还有焦言哲,果然是大嘴,都那种情况了,还要和王老师争论,明明知道她爱面子。”
“金宇他们不知道,他们所写的东西基本不会起作用,抱怨、指责的东西太多,班主任是会在教师大会上被含沙射影的批评的。”
“那这个调查和意见有什么用?”
“所谓的民意调查几乎可以看作是学校掌握学生思想的工具而已。”
“这也太恐怖了,怎么能这样?”王想跺脚抱怨。
一些比赛已经快要开始,苟国明在杨景佑的陪同下去了铅球场地。检录处突然播出了通知,让参加女子8oo米的运动员马上到检录处检录,林渊看看旁边的尤芳有些担心,她捂着月复部,神情痛苦。
“尤芳,要不,你就不要参加比赛了。”林渊温柔地劝慰。
尤芳吃力的摇摇头,轻轻一笑,“没事,能跑的。”
这一笑却使得林渊更加恐慌,平日里尤芳向来笑容灿烂,而刚刚,她的笑瑟瑟抖。另一位女生唐音听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胃不合时宜地此时疼起来,她早饭也没有吃,只向林渊要了一只葡萄糖,她得跑1oo米和接力赛。林渊的心静不下来,两人都说没事,坚决不放弃比赛。
正在这时,远处走过来的一队人让林渊鼻子一酸,他心里大喊:“王老师。”一滴眼泪险些掉了出来。正是流星和班里其他几个同学与王老师一同朝大本营而来。
“王老师,你来了,太好了,尤芳和唐音听两人今天都不太舒服,你劝劝她们吧,别参加比赛了。”
王老师最后却以无奈的摇头回应林渊,暗暗叹息两人都太倔强,太要强。虽不忍心看她们在承受痛苦的情况下还跑,但更不忍心破坏她们的坚持。
尤芳别上号码布走上跑道的时候,一只手仍捂着肚子。梦儿陪着她,表情凝重。太阳射下来的光芒变得狂暴。令枪响,尤芳没有心思理会自己的疼痛,摆臂、撒腿、咬牙,只是向前。观众席上,人人都扯着嗓子高呼,也没有心思理会嗓子是否会喑哑,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运动场,它鲜活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战斗前的壮行酒。
梦儿还是顾不得不能带跑的规则,她无法让这样的尤芳一个人跑。流星看出了尤芳的不对劲,问林渊怎么回事,林渊凑近流星小声说:“痛经,尤芳正好痛经。”流星目瞪口呆,站在看台上看去,尤芳就像一位女斗士顽强地奔跑着,即使痛苦,她也像胜利者一样昂起头来,外表柔弱的她却如此坚韧,王老师和班上同学在终点处挥手,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尤芳看在眼里,更顾不得疼痛,这一刻,似乎身体不属于自己。
而在最后5o米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正处于第三的女孩身上,她拼尽平生所有的气力,猛地加快度,与第二名的距离渐渐逼近,梦儿早已双手撑膝,脸色苍白。如同战斗的最后一次进攻,运动场上涛声震天,观众拼了命的鼓掌。
而在冲线后的那一刻,痛楚如海浪狂潮波涛汹涌而来,林渊在尤芳快要冲线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拼了命的向终点线跑去。时间好像过去了一千年,尤芳捂着肚子,迷迷糊糊地听到王老师喊自己的名字,她双膝跪在地上,脸颊抽搐,眼角流着泪,王老师也跪在地上,二人抱头痛哭。唐音听涕泗横流,抱住尤芳,口中呼唤:“尤芳,尤芳。”流星望着,本来移动了脚步,又停了下来,“就这样远远看着吧。”心中感情复杂。
广袤的天空中,太阳兀的被一片乌云挡住,收敛了光芒,大地现出短暂的阴凉。“王老师,把尤芳送到校医那里吧,就在主席台!”林渊语气急迫。说罢背起尤芳便向主席台跑。苟国明掷完了铅球,一向多言的他此刻站在旁边沉默不语。尤芳见班上同学都来到身旁,泪水更加涌动。她吃力的扬起嘴角,给众人一个笑脸。
下午的时候,太阳更加毒辣,流星来到操场,看到桌上的一件外套,是唐音听的,转头问身边同学,他们说唐音听来了,来跑接力,想到她胃还疼着,早饭没吃,流星心中升起绵延的惭愧,当唐音听奋力奔跑,在烈日下,并无丝毫畏惧与退缩的时候,流星被感动了。先是尤芳,再是唐音听,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么一无是处,“两个明明柔弱的女生可以做到这种程度,而自己……”他暗骂自己的懦弱,明明已经报了15oo米长跑,却在最后心中胆怯,让体育委员改报了杨景佑。“原来自己如此无用。”班里同学撑伞坐在台阶上,梦儿让流星也过来坐着,不要在太阳下晒,流星倔强地摇摇头,站在后面的台阶上,站得笔直,看着梦儿的背影,他突然觉得丢人现眼了。
正在此时,他全身笼罩了一层红光,那红光持续片刻,刹那间又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比赛,流星总是用最积极的态度为班上运动员服务、呐喊。男子4oo米时,流星正和王想陪同朴邈参加跳高,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跑道上猛然奔来,如同愤怒,“是杜晓!”流星大喜,只见杜晓绿色跑鞋一次次落在红色跑道上,光影交错,“晓哥,加油!”看着那背影,不知怎么眼睛涩涩的,一滴眼泪应眶而出,渐远的杜晓前所未有的高大。
运动会结束的那天,所有同学都向教室返回时,另一个问题显现,操场上一片狼藉,到处是纸巾、塑料瓶,流星无法视而不见,俯身去拾,各处投来目光,让人不自然,流星不想再逃避,一咬牙,更卖力了。这一行动随后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像受了某种召唤,俯身拾捡的同学越来越多。
王老师组织全班在运动场上合影。照片上,尤芳笑靥如花,前日的疼痛看不到踪影,而流星、林渊等人,虽未参加比赛,脸却黑得一塌糊涂,鼻子两旁微微泛红。一张照片也成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对于照片里的每一个人,今后的漂泊之中,这一张照片便将前尘往事、此去经年,一一映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