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布雷在任丘一共呆了四天,这四天里虽然受到了高规格的接待,但是却至始至终没能见到欧阳云。欧阳云不出面,李铁书等人回绝南京方面要求的借口就好找的多了,其中最精彩的一幕由郭彪导演。他从日本战俘中选出了近百个比较听话的,组成了一个学习改造班,请陈布雷视察指导。
从内心讲,陈布雷对于释放好不容易抓住的日本战俘并不同意。此时的日本,因为武士道精神根植民间,故此在战争中要想抓住活口殊为不易,更别说一次性抓住这么多了。如果不是那场天公作美的暴雨,想来38师也不会成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业。当然,作为老蒋的死忠,在听了一番老头子的肺腑之言之后,他也觉得以当前中国之国力、军力,尚不足以和日本全面开战,故此才接了这个任务,由衷的为此奔走华北。
所谓的大和民族其实是个卑贱的民族,追根溯源到和达尔文的进化论有点关系,作为一个岛国,适者、强者生存的自然法则似乎盖过了人性、理性。其中最显著的例子是,还在日本战国的时候,西班牙人用坚船利炮轰开某个大名控制的码头并炸死该大名之后,其手下的武士不是发痒武士道精神为主报仇,而是极自然的排成一队等待其新主子的接纳。弄得当时的西班牙船长好像看见了一群怪物。又如,德川幕府的开府人物德川家康,在其最危急的时刻,关照妻子的不是要她在死后为自己守节,而是希望她就是卖身也要将其后代抚养下去……
陈布雷不知道这些历史轶事,故在郭彪的陪同下,看着那群穿着印有编号的战俘衣的小鬼子们毕恭毕敬的迎接自己视察,他几疑来错了地方。良久,他问郭彪:“这些真是日本人吗?”
郭彪得意的笑:“如假包换。”
“近万人的话,光吃饭穿衣就是个不小的代价啊。再者,日本人桀骜不驯,你们能保证他们不会聚众闹事吗?”
“吃饭穿衣那是小事,日本人个子虽矮,力气却是不小。其中还有不少的工匠什么的,呵呵,他们自己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陈布雷闻言讶异:“让这些战俘自己养自己?”
“是。”
“这,应该是欧阳军长的主意吧?”
郭彪笑笑算是默认。
“那万一他们聚众闹事呢?”
“杀了!哼,我们允许他们服刑补过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再不识好那可怨不得我们手狠。”
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战俘列队的队末,陈布雷站住看了看那些鬼子,知道再想从这两个方面说服学兵军释放俘虏已经不太可能,至于动用南京的权威来个威压——想到此他不由摇了摇头:南京在长江沿线或许还有权威,到了这里,鬼知道欧阳云这个混蛋小子会不会买账。看来,只能抛出最后的底线了,不过,眼前这个人却是做不得主的。只是,要如何才能见到欧阳云呢?他一边默默寻思着,一边找着话说:“郭大队,听说这次天津大捷,你们学兵军也贡献颇多?”
郭彪闻之神情为之一黯,道:“陈主任也知道么?”
“听说过一些,特别是贵部深入虎穴实施斩首这一节——古语所谓的万千兵马中取上将首级也不外如是了,你们狼牙的战力实在是非同小可啊!以区区百人之众……”
战前战后,虽然欧阳云和张自忠都明令各部不得透露学兵军参战,特别是狼牙和大刀参战的消息,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狼牙和大刀孤军深入敌群的事迹还是传扬开来。现在,不仅是华北,就是南京、甚至两广,也有叙说两支特种部队事迹的。以讹传讹之下,现在已经有人将狼牙和大刀比作天兵天将了。
李庄的斩首行动,虽然以成功活捉土肥原收场,但是狼牙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可以说,欧阳云和郭彪辛苦了大半年的心血,在这一仗中完全耗空了。战前,对于狼牙,不管是欧阳云还是李铁书,甚至张镇,那都是寄予厚望,当作心尖尖的。而郭彪也一度以身为狼牙的当家人而感到骄傲自豪,在他心中,隐隐的有着狼牙天下第一军的狂妄念头。其实何止是他,狼牙每一个人,几乎都存在着这样的心结。由此,面对斩首行动造成的巨大伤亡,他们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如同一下子从天上跌落到地上,所有人一下子都懵了。作为狼牙的大队长,这已经成了郭彪心中永远不会弥合的一道伤口。现在,这伤口还流着血呢,陈布雷这番话无疑又在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其中痛楚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不过,看看郭彪那拧成山的眉毛疙瘩,不难看出其心中的苦痛程度。
对于狼牙,陈布雷其实是由衷的赞叹,不过,当发现郭彪忽然变了个人似的,他虽然不清楚原委也知道不对。于是收了口,两个人就默默的走出战俘营,上车返回学兵军司令部。
对于释放日本战俘一事,老蒋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如果光靠南京政府的大义,绝对说服不了欧阳云。而此时的老蒋,一门心思依旧放在安内上,故此在陈布雷来任丘前一天,经过深思远虑的老蒋遂给了他最后的底线。
陈布雷从战俘营出来之后,基本情况算是都模透了。此时,他也知道要想空口套白狼是不可能了,无奈之下只得抛出最后的底线。
无疑,天津大捷的发生,不仅改变了华北的布局,也牵动了中国和日本这两个敌对国家的大局走向。日本那边就不说了,“二二六事件”提前爆发。而中国国内,一场针对华北政治和军师博弈的游戏也开始了,而这一次参加角力的却绝不仅仅是两方,而所牵涉的厉害也远远超过了华北一地——
那么,老蒋最后的底线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