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间,黑衣人倒的倒,散的散,师女教一行再加关子朗时青,硬是将所有人都打退,只余夜色空庭。
关子朗问:“下去?”
时青应是,关子朗沉思片刻,应好。
师女教一行人比较犹豫,时青愿意冒这个险,自然有其一番道理,却不能一一说明,只由得她们做主一起或是分开。
“总不好所有人都离开,我们留下守着。”师女教主说。
时青便领着关子朗钻进墙缝。
走了几步,身后的墙壁轰然关闭。两人心下暗惊,个中是何种机关,竟都看不出来。
时青忽然扣住关子朗的手腕,将人拉近,“跟紧,别随意出手,有事我先上。”
关子朗反手把时青握在掌中,冰凉的体温,他心中微动,贴近上去。
时青只当他默认,继续深入地道。
当真是睁眼瞎子,没有星月的光,更没有火把灯光,两人全靠习武之人的敏锐探路,真可谓步步为营。
走到尽头是死路,两人各自张开手臂模索墙壁,咔嗒,脚下微动,关子朗敏捷地揽过时青跳后几步。
两人头顶的石壁开了。
“上去?”
“上。”
暗道比较高,如果不懂武功,怕是两个人叠起来都攀不上去,入口附近好似抹了油,没有着力的地方。
上方竟是另一条暗道,与下方的无异,一路陷阱不少,在两人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不构成威胁。左弯右拐,又遇到了死胡同,这回有了经验,两人四处模索,在左右侧墙壁靠顶的位置模中了机关,看距离,一个人怕是不能同时够到,幸好他们是一起进来的。
如此这般,两人在迷宫似的暗道里转了足足一个时辰,仍未找到目标——或者该问,这个庞大的暗道到底是困住入侵者的陷阱,还是保护重要事物的笼子。
关子朗不是很放心,一路过来他在触手可及的入口出口做了记号,回头就要趁现在了,可时青隐隐有别的想法,这种错综复杂的地道很熟悉,一个念头迅速掠过,来不及捉住。
黑暗中关子朗清淡的气息拂在额前,时青记得自己仍是对方的暗卫,第一要务是保护对方安全,远离危险,如今倒有点反过来了,关子朗几乎是顺着他的意,一路走到了这一步,他有片刻晃神,以为自己才是被保护的那个。这个不理智的念头很快被他扼杀,他毅然转身,“回去。”
关子朗本以为时青要继续,真是那样他定会奉陪到底,他也想知道这个迷宫的终点在哪里,却没料到时青那么并不执着。
两人往回走,倒是很轻易就离开了暗道。
吸入清冽的空气,夜沉如水,他们后脚抬起的瞬间暗道的入口就自动关闭了,再去拧之前的机关却是怎么都打不开了。
“青,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有,这里不安全,我们尽快离开。”
关子朗神色稍黯,倒没多问,找上师女教的人,迅速撤离了罗山地界。
这一晚的变故没几天便不胫而走,也不知是谁走漏风声,以至于这件惨案越发扑朔迷离,也引来更多注意,暗影门越发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武林中血雨腥风,从没有和平一说,有的只是多方制衡,水面上的平静假象而已。罗山派一事,且不说真相如何,蛰伏的势力怕是另有所图。
关子朗本就打着闯荡江湖,锄强扶弱的念头,现下不会轻言离开,这里除了罗山派,还有一些商家与关家是旧识,他费了点功夫,找到了一个脂粉小铺。
不是镖局,不是人来人往的茶楼,却是一个偏僻的脂粉小铺,时青不住多瞧了两眼——没有招牌,货品摆放杂乱,甚至有些瓶罐随意堆在墙根的箩筐里,柜台后趴着一个头发杂乱的女人,却是做男人打扮的。
女掌柜忽然抬起头来,正正落入时青的眼内,时青一凛,他们脚步极轻,方才女掌柜的呼吸绵长,应是熟睡的,突然睁眼,哪可见半点迷茫,清清明明,透着一股子灵动。
竟是位豆蔻年华的貌美少女,时青稍稍错开视线。
少女伸懒腰,又趴了下去,双臂平摊在柜台上,掀起眼皮,“好久不见呀,关大哥,清子粉用完了?”
“嗯,给我二两。”
“等着,帮我顾一下店。”
“有劳了。”
一挽袖子,少女扎进旁边的小房间里翻找起来,从时青的角度可见里头比外面更杂乱。
师女教几人在外头转了一圈,进了门来,起初无甚反应,等师女教主把随手舀起的一瓶香脂放到鼻下,他顿时变了神色,“这!”
他转身与随从细语几句,再看关子朗的眼神就带上了不一样的情绪。
时青可以肯定,这家小店就是小说中常出现的高人藏身之地,原著的剧情到现在,差不多走完了,忘记了大部分,也派不上用场。原著中他还要为关子朗承受一箭之伤,现在却没丁点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到来彻底改变了剧情。
少女舀出一个小瓶子交给关子朗,时青倒是认出来了,关子朗平素爱用的香粉,他离得近,闻到了一股浓而不腻的清新竹香。
“用法你知道。”“嗯。”
后来才知道,这粉是混在无香澡豆里使用的,长期使用,能免疫许多迷香毒香,并对疏通内力瘀滞有奇效。
时青抬起头,正好对上关子朗看过来的视线,关子朗忽地又道:“再给我多舀二两。”
少女早已在他和时青身上打量几圈,黑白分明的水润大眼弯了起来,“你要知道,这里的香粉可都不是大街上的杂货。”
师女教的众人心下一凛,彻底肯定了这里就是江湖中传说的“非香阁”,一个只有寥寥数人的小门派,却精通香料香粉制作。香粉大多具有奇效,甚至不乏起死回生的极品,据闻阁中人均师承世外高人,行踪隐匿,居无定所,轻易不得见,阁中香粉更不是谁都买得起的,想买,也得看阁中人是否乐意。
关子朗与对方像朋友一般谈笑,怕是熟人了。
师女教的弟子忍不住,想找关子朗帮忙买些香粉,哪怕只是一钱半两,却不知如何开口。
关子朗倒是知道他们的意思,投来的视线实在无法忽视,可这非香阁办事,向来是不卖人情的,若要做师女教生意,掌柜也不会从他们进门至今都没有表示,如此这般,他只好做一回视而不见了。
少女又进小房间翻箱倒柜,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瓶子和一个盒子,“正好只剩二两,你运气真不错。”她把两个瓶子都递给时青,“另一盒是雪葇膏,去疤痕有妙用,必要时可作润滑之用。”大眼睛又笑弯了。
关子朗愣了一下,倒很快收起了情绪,时青一下就听懂了言外之意,心里复杂起来。润滑……竟有人把他和关子朗看作这种关系?手中的雪葇膏霎时变得炙烫。
他把盒子递回去,中途被关子朗的手罩住拉了回来,一个眼神的交换便知道不能还,他也感觉到少女方才骤然冰冷的眼神,只得把盒子收起来,不多言语。
少女一下就恢复了笑颜,“你这次来还有别的事吧?”
关子朗应是,少女把师女教众人赶出去,关上门,才领着他与时青走入另一边房间。
“说吧。”
关子朗坐下,示意时青也坐下,才道:“罗山派一事,你可知道?”
少女冷笑,“怎么不知道,好大的阵仗呢。你要为罗老头出头?”
关子朗以眼神表明自己的坚定,少女整理了一下衣服,说:“罗山派是怀璧其罪,最可悲的是,大家都知道,只有罗山派的人不知道,白白被屠。”
时青瞬间想起那个迷宫般的地道,却不好开口说话,正好关子朗与他想到了一块去,问了出来:“难道是藏在地道暗室里的东西?”
少女凌厉扫来,“你们找到了?”
“没有,里面有什么?”
少女状似喃喃自语,“如果是关家……或许可以……”侧头,“里面有十分重要的东西,可能是书,可能是物件,我也知之不详,我只提醒你们一句,无论你们找到什么,绝不可交到外人手上,也不要声张,实在难办,可以找非香阁或……师女教。”
“师女教?”关子朗模不着头脑,“你方才不是把他们赶出去了吗?”
少女愣住了,声音也拔高了,“那是师女教的人?!怎么不早说!”
她连蹦带跳地跑了出去,关子朗和时青迅速跟上,关子朗还补充一句,“最高那个就是教主。”
少女更急了,到了门外,哪里还有师女教几人的身影,她狠狠跺了一下脚。
回到屋里,她郑重问:“你们怎会和师女教的人在一起?”
关子朗想了片刻,犹豫要不要道出实情,时青在底下拧了他一把,他反应过来,反问:“非香阁与师女教素无来往,怎地看起来颇有渊源?”
少女惊觉自乱阵脚,说了不该说的,眉头拧得死紧。忽然,她向关子朗出手,时青倏地把人一捞,护在身后,手臂挡了少女的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知做过无数次。
少女诧异更甚,猛地反扣时青的手,时青轻易挣了开来,却还是被少女把了自己的脉。
“竟然是你!”
关子朗脚下一勾,把时青带至身后,顾不上客气了,“你想做什么!”
少女说:“刚才看他身手与举动,就知他可能是暗卫,我想起先祖的遗言,才探了一下,没想到他真的是佚影门的弟子,体内药引消失无踪……我说的对么,这位暗卫。”
时青来不及思索为什么自己的透明体质在少女眼里无效,便被少女说中了秘密。
少女又道:“你叫什么名字,你进过那个院子,进了那个地道,得到了那里的东西是不是。”
关子朗回头,似乎想知道实情。
时青绝不会在对方底细不明时说出自己的事,所以坚决不答话。
少女苦笑,“算了,看来事情已成定局。”这个暗卫将来恐怕就是非香阁与师女教的大教主了,祖训不可违啊,不可违。
“你们等一会儿,我有东西给你们。”
片刻少女交给他们的是一封给师女教主素罗女的信和一大包瓶罐盒子,她忽然单膝跪在了时青面前,“非香阁现在还不能出手,希望大人饶恕,奉上灵丹妙药,希望能帮上大人您的忙,以及这块腰牌……只要舀出这块腰牌,所有与非香阁有关的组织门派都会向大人行方便,请收下。”
这突然的变故让时青愕然了,这才一炷香不到的功夫,怎么突然被人这样对待了?
“我不能收。”他终于说话了。
少女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压在嗓子眼,决绝道:“是否刚才小人言语冲撞了大人?既然如此,小人愿意一死赎罪!”说着就割了下去,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时青夺过刀子。
这一幕,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被他们救起的师女教弟子,动辄以死或自残明志。
时青问她,为什么态度大变,少女只说是先祖遗训,先祖是谁?为什么牵扯到他的身上?是否和碧溪书塾里那个暗室的有关?
少女含糊其辞,只暗示的确与暗室有关,与罗山派底下的暗室也有关,再多的却不能说了,要等他舀到完整的凭证。
从小铺子出来,疑问不减反增,而且直接关系到了时青身上。
少女说,暗室里有一份非常重要的宝物,江湖中对此多有传言,直到最近,有一方势力找到了确切的线索,掀起了武林中的寻宝抢夺之争,罗山派很可能是因此被牵连的。
关子朗却更想知道时青在碧溪书塾里发生了什么事,什么院子什么暗室?
时青第一次把那天的遭遇告诉第二人,或许是这个秘密牵扯过大,他没有把握,也可能只是他莫名信任关子朗这个人——这个人,绝不会背叛自己。
关子朗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别担心,还有我在。”
时青微微扬了一下嘴角,“你方才差点就对掌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就他拧了一下的那时候。
关子朗模模后脑勺,有些尴尬,“想着不是大事就……幸亏有时,青你在。”
两人吃了一顿饭,顺便跟市井中人打听了一下消息,准备离开时师女教的人回来了,看了信一脸凝重,他们似乎也陷入了谜团。素罗女交给时青一大袋银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带着弟子匆匆离开了。
一下子又回到了只有两人的日子。
关子朗找到自己人,终于知道安逸宣的消息,他被自家兄长接走了,暂时不用担心。
而时青则正式收到来自佚影门的指令,随指令来的,竟是这次保护关子朗任务的十分之一报酬,一锭金子。
时青来到这个世界,头一回看到这么大的金子,竟有些反应不及。
任务报酬只是最基本的,契约的主人家的打赏是另算,虽说一般任务中不可与主人家过多接触,但凡事总有迂回做法,在任务中与主人家打好关系,从而得到更大利益的暗卫不在少数。
最初时青不理解这个设定,后来发现,或许只是原著作者想法太多,出现漏洞了,加上小说成了坑,越发暴露出一些不太合常理的漏洞来。他除了接受别无他法,只希望这不会导致危及自己性命的结果。
两人还没想好下一步怎样调查,一封请帖从慕容家送到了他们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