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撕我的报到单!”李大方想伸手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你让我怎么找部队啊。”老军官抬眼看了看他,说:“你的部队早就不在这里了。现在东线形势危急,不止你的部队,所有指定未来一周内从此地开拔的部队,实际上上周都已经开拔了。华沙目前没有成建制的部队,我们受命在此地重编士兵,不管是休假兵还是补充兵,一律组队后送上战场。”
老军官解释完,又低下头翻了翻士兵证,重点看了后面的履历介绍。看过之后,他从身边三个印章中拿出一个,在士兵证的扉页盖了一下,交给李大方。“你去b区报到,向右边走!”
李大方拿回士兵证,翻开首页,发现老军官盖的章是“战斗经验丰富”。他赶忙说:“你给我编的是什么部队啊!我是要去斯大林格勒啊!”
老军官头也不抬的说:“你打仗还挑地方啊,我只负责把士兵们重新送往前线,具体是哪个前线我怎么知道!下一个!”
……
李大方没办法,只得按照指示来到广场的b区,这里的军需品堆得像座小山,几个士兵正在分发。李大方领了整套的新制服,急急忙忙的把身上的破大衣换了下来。
在广场划出的这片区域,现在站了大概五六百个德军。正三三两两的士兵根本没注意这么一个亚洲兵,自顾自的聊着天,李大方也不想和他们搭话,便自己找了块地方坐了下去。他打开雷达看了看,距离收件人还有两千多公里,虽然从柏林到华沙只用了一天时间,但前途依然漫漫。
看到这么紧张的态势,李大方又迟疑起来,混入德军开往俄国前线,这个主意到底是不是个馊主意?会不会没等到了斯大林格勒,找到收件人,自己先挂掉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声哨声响起,一个年轻军官气势汹汹的出现在了士兵面前,大喊一声:“快给我排成三列纵队!我们马上就出发!不要磨蹭!”
士兵们不敢怠慢,从刚才懒懒散散的状态一下子进入军人状态,短短一分钟就形成了整齐队列。李大方也慌慌忙忙的在队伍中找了个位置。
那个军官稍稍数了下人数,就领着整队的士兵离开了广场,走了没有十分钟,就到达了火车站。
原来这两处地方距离这么近啊,那个高丽棒子不老老实实的赶路,非要过来和自己搭讪,真是倒了霉了。李大方心想,不过也很难讲是谁倒霉,这家伙生存能力这么强,在华沙还不至于饿死,上了前线反而倒是生死未卜。人家冒名顶替是上大学,找好工作,自己倒好,冒名顶替去送死……
火车站的站前广场上也黑压压的全都是列好队的德军,像是在等待登车。每个人都知道上前线不是闹着玩的,都是一脸紧张。李大方所在的这只队伍,又等了足足有两个钟头才又重新开拔,来到了站台上。
站台上正停着一列长长的铁甲军列,涂着迷彩涂装。李大方看到一节车厢上架着一个半圆形炮塔,里面伸出一挺高射机枪,一名士兵坐在机枪后面严阵以待。军列长得两边都看不到尽头,每节车厢前都有一堆士兵在等待登车,站台上一片喧闹混乱,焦急的军官跑来跑去。
这时已是中午,几个炊事兵推着一辆小车来到众人面前分发面包和肉罐头,而且讲明这是三天的口粮。士兵们刚刚拿到食物,便得到了立即登车的指令,大家在军官嘶声力竭的怒吼中连滚带爬的上了车。带队军官确认这节车厢几扇车门全部关好,和站台上正在巡逻的几个宪兵交代几句,就转身走掉了。
又过了大概十五分钟,汽笛长鸣,这节满载的军列缓缓启动。李大方心想,总算是又向东进发了。
……
运兵列车的内部和现代的绿皮慢车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车厢更高,座位全部是上下两层。也就是说,在每个坐在下层的人面前,都有一双腿在晃。
列车行进中发出单调的吭哧吭哧的声音。车厢里人声鼎沸,大部分人在抽烟聊天,有的在吃东西,有的在看报纸,有的在和刚认识的人打牌赌钱,有的捧着一饭盒热水刮胡子,还有一个吹起了口琴。
列车开出华沙,很快就驶入了无尽荒野,李大方找了个靠窗的位子,也不管身边喧嚣,自顾自的望着窗外景色,心里估算着什么时候可以送好快递回家。
“你好,在想心事呢?”李大方身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他转头一看,一个年纪偏大的士兵正向自己微笑。
李大方犹豫了一下,回答说:“没什么,只是单纯发呆。”
“我是莱曼.弗莱舍尔,就叫我莱曼好了。”对方伸出手,“你怎么称呼?”
“李大方。”李大方握了握对方的手,感到异常粗糙,像是一截木头。
“李大方……名字真奇怪,我倒没见过单独出现的亚洲兵,你们总是编成独立的部队,阿拉伯人小队、印度人小队我都见到过。”莱曼说道。
“呵呵。”李大方不大想和纳粹兵多废话。
莱曼接着说:“看你那没精打采的样子,一定是第一次上前线,以前没打过仗吧?”
李大方摇了摇头,说道:“这你就错了,我以前可和红军交过手呢。你呢,模了你的手就知道,你是拿惯了枪的老兵,怎么跑到华沙这么靠近后方的地方呢?”
“哈哈,是我运气好吧。”莱曼说,“我原本是在斯大林格勒拼死作战的,大概是十月份的时候吧,一次战斗中连续打烂了三辆俄国坦克,结果圣诞节的时候就给了我一周假。”
“本来是要回汉堡家里和老婆碰个面的,结果走到华沙的时候遇到宪兵,说休假的士兵最西就只能到华沙,不能再往西了。当时我就觉得形势肯定不妙了。”莱曼讲到这里,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果不其然,没两天就得到消息,说苏军展开了总体反攻,我所在的部队全军覆没,番号都取消了……”
李大方听了不寒而栗,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所在么?这个老兵如果不是刚好休假,也早就是雪地里的一团烂肉了。
“通过这件事我彻底想明白了,死或是不死,全是命中注定。如果活的愁眉苦脸,还不如死了算了。我随身藏着一把手枪,那是留给自己的,如果有生不如死的那一天,我先给自己来一枪。”莱曼像是聊天气一样说出了这番话。
“斯大林格勒真的有这么恐怖吗?”李大方问道。
“那里是怕死者的地狱。”莱曼说,“如果你不怕死嘛,那里和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区别。哈哈,虽然这么讲,但打死我也不想再去那里啦,这次千万别开到斯大林格勒去了。小伙子,别胡思乱想了,你身上不会碰巧带着瓶酒吧?”
“酒?”李大方正在沉思莱曼的一番话,听到问有没有酒,便从挎包里翻出了那瓶柏林得来的酒,递给了他。
莱曼拿着这瓶酒端详了一番,高声叫道:“上帝啊!正宗法国葡萄酒!上等货!你这混蛋哪里得来的?”
全车厢的德军听到莱曼这声怒吼,像一只只的饿狼一样扑了过来。“法国酒?哪里有法国酒?”“啊,这个亚洲小子搞来一瓶法国酒!英雄啊!让我吻吻你!”“来来,给我喝一口!”“这帮西线的混蛋们!喝法国酒泡法国姑娘,我们却在冰天雪地里和布尔什维克作战!”
李大方一下子成了明星人物,被一大堆德国兵又抱又亲,差点没从车窗给挤出去。一堆人把这瓶酒喝了个一滴不剩,还举杯为他的身体健康祝福,李大方和他们聊着聊着,心情好了起来,把自己要完成的快递任务抛到了九霄云外。
……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十个小时以前就到过这里呢?!”
一个声音把李大方从睡梦中惊醒。他睡眼稀松的坐直身体,因为坐着睡了一整夜,早已全身酸疼了。车厢里的大部分士兵还在睡觉,还算比较温暖,只是弥漫着一股酸味。
李大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天光,发觉现在是黎明,几个士兵正站在走道上,望着窗外。李大方顺着他们的目光向外望去,虽然太阳刚刚出来不久,广袤的田地上要已有许多乌克兰农民在弯腰耕种了。
一个士兵说道:“肯定没错,昨天下午我们到过这里,也是一望无际的田地,也是这几个农民在耕种。”让他这么一说,李大方也觉得昨天下午确实到过这里。
“小子,苏联和德国可不一样,是个非常大的国家。咱们沿着这个方向前进,最后还能到美国呢。怪不得你会有这样的错觉。”莱曼笑着说。大家都笑了。
另一个德国兵说:“这些乌克兰人正在帮咱们种地哪。等到战争结束了,我就预定一大块这样望不到边的农地,再娶上五个乌克兰大女人。”
“那我和你当邻居好了,我每天晚上开着车来找你和你的五个老婆玩。”
“去你的吧。到时候全乌克兰的女人都是咱们的,你自己另找吧。”
李大方心想,这帮看上去友善的德国兵,骨子里还是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