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朝律法,即便你是世子,在继承人这件事上也是以王爷的遗嘱优先。舒悫鹉琻”
苏阮轻描淡写的抹杀了御景容无耻的幻想,也让御景天几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御景容跳脚了,大怒:“遗嘱?谁听到了遗嘱,你们听到了吗?”
御景珏、御景天异口同声:“没有,我们都没有听到!”
“呵。”苏阮冷笑一声。
事到如今,他们倒是团结起来了,一致对外,只可以,蝼蚁之力,不足一提。
苏阮道:“刘大人,今天王爷说的每一句话,您听的清清楚楚吧。”
“刘大人?”朝廷里姓刘的太多了,御景容不知道苏阮叫的是谁,一回头,大吃一惊。
身着祥云图案暗紫色官服的御史刘大人走进屋子,对着苏阮微微一福:“微臣听的一清二楚。”
“怎么会是你!”御景容瞠目。
御史刘墉负责史册典籍的记录,为人刚正不阿,不论在皇上还是圣君面前都极有威信。可他怎么会被苏阮请来了,苏阮怎么请得动他?不管怎么说,苏阮把他请来,看样子是要作证人来了!
刘墉从容道:“王爷与我有救命之恩,王爷的最后一面,下官当然要来见。”
苏阮能请来刘墉,也算是捡个便宜。她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找他的,没想到他一口就应承下来。
他告知苏阮,他年轻时曾经是礼王的手下小兵,受过礼王的恩惠,得礼王赏识才能入朝为官,爬到这位置。
礼王待他人——无论是儿子还是下属,都是要求极严,直接导致了子嗣们对他极为不满。
但他对爱惜的才人,也会竭尽全力的提拔扶持,所谓一个人优缺点有优点也就是如此吧。
御景容做垂死挣扎:“伯父病入膏肓,神志不清,他说的话,根本不能作数!你们,完全是在挟持他的意志!”
苏阮道:“是吗,不知你和你父亲软禁王爷,抢夺月印和府印,逼迫他立你为世子又算什么?谋杀廉世子之事,又是否经的起细查?御景容,奉劝你不要得寸进尺,能留你一条命活着,已经是我大发善心了。”
御景容惊愕的退了一步,后背抵住墙面,额上冷汗直冒。
他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都被苏阮一一记在心里呢。
苏阮瞧着他怂包的样子好笑,也懒得理会了,道:“刘大人,王爷的每句话您可都听清楚了?”
刘墉道:“是,下官听清楚了。王爷要将王位传给那个孩子,把良田做聘留给公主,称呼宸侯爷为儿子,都属实。”
御景家几人呆了。这么一合计,王位给了御景珏,家产给了苏阮,名分给了墨宸,还留给他们什么?!
御景珏嘀嘀咕咕:“这算什么事?绝不可以!别以为你们一家能独占礼王府的东西,宗族那边不会同意!”
御景天也抗议道:“我们绝不同意!绝不同意!”
“幼稚。”苏阮慢悠悠的点评了一句。
事已至此,王爷留下遗言就去了,这事已经没法扭转了,他们想扳回这一局是不可能了。
“与其在这里唧唧歪歪,不如求我发发善心,别把你们赶出礼王府才是真。”苏阮举起那枚钥匙,“不知这地契里面,有没有礼王府的地契?如果有的话,我就能把擅闯我家宅子的人给赶出去了。”
御景珏和御景天脸都白了。父王向来把地契一起收着,如果真的全给苏阮的话,他们不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几人为了家产快要疯了,墨宸却怔怔的看着礼王的脸。
长时间的病痛折磨,礼王瘦的颧骨凸起,脸上干瘪,可想而知他生前受了多大的折磨。
硬是吊着一口气等他回来……
墨宸极力克制眼眶里的液体。
去周国这一趟,于他而言牺牲真的太大了。
没能好好的陪着深爱的女人生子,也错失了和父亲最后的
时光。
如果他在帝都,也许,局面不会演变成这样。
人生就是如此,有得必有失。即便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选择这条路。
他深深的一叹。
苏阮听着他的叹气声,握了他的手,温柔道:“阿宸,节哀。”
墨宸抬眸看着她关切的脸,点了点头,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突然觉得她是那么的可贵。
过去,就是过去了,手里握着的,才是他接下来要珍惜和保护的。
御景家几兄弟还在念叨着什么宗家之类的,墨宸突然一回头,他们的谈论声戛然而止。
“让你们宗家来找我。”墨宸冷冷道,“我会暂住在王府操持王爷的丧事,有任何麻烦尽管来找。”
他这句话抛出来,御景珏窘迫的连退了三步:“你……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族长!”
几人这才走了。这时,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吵闹声从外面不断的传进来。
苏阮道:“这事儿马上就传开了,先发讣告吧。”
御景兰近段时日都在兵部忙碌,夜里归来时,看见家中一片惨白,吓得腿脚发软,站都站不稳。
“姑娘总算回来了!老爷是清风堂!”
清风堂搭建起了灵堂,此刻,夜色深了,灵堂里很安静。
苏阮本想在这里陪着墨宸,她对他实在是不放心,但墨宸怎么会同意。
她尚在坐月子中,出门已是勉强,这事肯定不能再让她费心力。在他的一再坚持下,苏阮回房去歇着了。
留下来的是墨宸,还有玉娘。
墨宸在棺木前烧纸,玉娘远远的坐着,母子俩半句话也没说。
玉娘过来的时候灵堂已经搭好,遗体也入棺了,讣告、函帖什么都办妥了,根本没她什么事。
这么多年,她对礼王的感情早就消磨掉了,她过来,是想和儿子说话。
可儿子只默然的烧纸,目光扫过她都没有任何停留,他的眼里没有她,就跟看陌生人似的。
玉娘心里就生了怯,远远躲到一边,想着儿子许是对她心有怨恨才如此,想着就禁不住抹起眼泪来。
其实墨宸只是……还处在难过的心绪中无法自拔而已。礼王对他而言,即便是撇开父亲这层关系,也是他敬重的长辈,突然就这么没了,而他也没能尽任何的孝,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
御景兰冲进灵堂,也顾不上墨宸怎会在此了,往父亲的棺木前一跪,当即失声痛哭:“女儿没用,保护不了父王……”
王府闹腾这大半年,礼王因瘫痪之故不能主事而渐渐众叛亲离,身边的哥哥们也都纷纷倒戈,亲戚们都审时度势的跟了叔父,唯有御景兰苦苦支撑,左右斡旋,保护亲人,走的举步维艰。
她毕竟是个女子,撑了大半年心力交瘁,突然父亲崩了,就像是心里的一堵墙塌陷了一般。
更让她惧怕的是,父亲这一死,堂兄就会继承王位,伯父掌权……日后父亲这一脉就彻底被排挤出御景家了!
这王位是父亲打江山换来的!父亲用生命换来的东西,就白白被别人拿走了!
御景兰越想越是伤心,觉得自己很是对不起父亲,哭的昏天暗地,把这大半年的委屈一股脑倒了出来。
玉娘心疼女儿,忙飞奔过来,用手巾手忙脚乱的替她擦眼泪,嘴里哄着她。
御景兰却越哭越凶。母亲固然疼爱她,可是母亲没权啊,能提供什么帮助,扭转局面呢?
她依旧是孤立无援的……
玉娘慌乱的替女儿擦着眼泪,忽然便被按住了手。
她抬头看见如刀刻般的精致面容,几乎和年轻时的礼王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她心底一颤,激动的叫出声来:“宸儿……”
墨宸心中亦是微微一动,但他并没有过多的表露,淡淡与她点头,拿了她手里的素巾,轻轻拭去御景
兰脸上的泪水。
御景兰感觉到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泪痕斑斑的脸,这才注意到墨宸在场。
她好面子,忙擦掉眼泪:“墨、墨将军……让您见笑了……”
玉娘一心要认回儿子,道:“改口叫哥哥了,兰儿!”
御景兰一头雾水:“什么?”
玉娘道:“他是你同父同母的哥哥,兰儿,以后为娘再慢慢遇你解释!快叫哥哥!”
“御景兰。”墨宸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双眸静静的望着她,“你听着,无论发生何事,我会与你一同分担,无需哭泣。”
御景兰诧异的看着他:“真、真的吗?”
墨宸笃定道:“当然。”他怜爱的抚上她的长发,“我保护你,是天经地义的。”
御景兰尚不明白这天经地义是何意,却激动的一把抱住他:“那太好了,呜呜呜……”
……
御景珏在宗族碰了钉子。他列举了苏阮和墨宸的“恶行”,希望宗族能出门裁决,宗族以礼王尸骨未寒为由拒绝了他的提议。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难道要等父王安葬吗?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咱们家的东西都落外人手里了!”
“哪有外人。”族长摇头,“墨宸是王爷的血脉,这是王爷亲自写信与我说的。这事充其量算是个窝里斗。你们家兄弟几个,全凭自己实力去拿自己想要的东西吧,这事宗族也管不了。”
御景珏这才知道父亲一早就替墨宸铺了路,怒极:“族长你平日里收王府的供奉收了不少,关键时刻居然偏帮着外人!我看宗族的供奉以后是不想要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说完就怒冲冲的走了。
族长摇了摇头,与旁侧的人道:“把公主刚送来的东西点一点吧,银票是几万两?”
……
礼王的讣告一出,在府内发生的种种也如长了翅膀一般往外疯传。
众人起先还不信,后得刘大人亲口证实,才确信了这么一回事,顿时又是议论如潮。
好在墨宸拒绝了平王之位,多少让众人安心些,人人都道:“他还没有忘乎所以。”
宫中,国师陆云却肆意挑拨:“陛下,虽然您与公主感情甚笃,但是一家独大之事与朝政有害无益。晗灵公主手中有封地,有御龙金鞭,能直接参议朝政,又是王爷的养母;宸侯官拜正三品,加封侯爷,已是荣耀至极,如今又成了礼王府的直系血亲,身份也开始显赫了。如此下去,晗灵公主、宸侯二人只怕会成为朝廷隐患。”
他没忘记百里溯在寿宴上因为苏阮的一句话就放过了平王之事。
那夜百里溯其实已布置了天罗地网等着擒拿宋瑾,最后却不了了之,平王也因此躲过了一劫。
苏阮此人,必须除掉,抓住一切机会除掉。
圣君道:“别瞎担心,等丧事结束,阿阮和墨宸很快都会离京。”
国师大喜:“离京?他们要去哪儿?”
圣君却已闭上双眸,长睫微微煽动,再未言语。
……
一月之后,礼王府的丧事结束,苏阮的月子也坐完了。
她恢复的很不错,身子比怀孕之前似乎更好了些,脸上有了些血色,头发也更为乌亮了。
御医说,这怀孕之事与女子而言就像是一次月兑胎换骨的新生,生的好,就是美好的开端,生的不好,就会下半身恶疾缠身。
苏阮很幸运的属于前者。
她在月子期间,秋娘尽心尽力、无微不至的照顾,墨宸也有机会就陪着她,身体被照顾的好,心情也愉快,等出了月子,皮肤都好了一圈,更滑腻柔女敕了。
墨宸抱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爱不释手,亲起来就吧唧吧唧没完没了,每天早上都要苏阮一催再催,才依依不舍的去兵部报道。
这日,墨宸前脚方走,苏阮后脚便起了身,梳妆打扮,去婴儿房里逗弄一番孩子,便乘车离开王府。
没有人知道,在礼王病故的当夜,百里溯就乔
装来了礼王府。
“你们俩去南方吧。”他看着还非常虚弱的她,眼里有不舍,更多的是坚定。
苏阮蹙眉。她是有打算走,可被赶走的感觉,很不好诶。
百里溯伸手抚上她的黑发,耐心的解释道:“如今墨宸成了礼王的血脉,权力过大,朝中都对你们俩有微词,只有暂时离开能让你们俩平安的活着。”
苏阮思量一番,终于还是应承下来,硬碰硬是不行的,她都快成众矢之的了,还得来软刀子。
她回头与墨宸说了,他也表示同意。
礼王病故之事令他身才心俱疲,能暂且离开一段时间是再好不过了。
苏阮现在身子好了,打算这几天就走,临行之前,她想和百里溯见上一面。在见面之前,她还有另一件事要办。
宝马大街。
这几年的经营之下,有间酒楼的生意已经是相当好了。
周家人早就挣了个盆满钵,在苏阮的示意下撤了资金,现在这里是属于苏阮的私人财产。
她在这里养了一批人替她办事。
“公主,已经差不多了,请您过目。”
酒楼的地下室,苏阮在太师椅上端坐着,手中捧着茗茶,一个满脸堆笑的女人在耳边殷勤道。
一个女子被带了出来,那女子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甚是欢快,嘴里还哼着愉快的小曲,一路被带到苏阮跟前,微微一福。
苏阮打量着她。
少女响亮道:“参见晗灵公主!”
苏阮低眸看着她,道:“抬起脸让我看看。”
女子缓缓的抬起脸。
绾绾看见她的容貌,惊的退了一步:“这、这是怎么回事?!”
……
苏阮来到紫銮宫,在门外就听见里面的怒骂声,愣了一愣,旋即失笑起来。
这段时间过得太安逸了,她都忘了皇宫是怎样的地方,即便是周国的事情告一段落,也不可能平静下来。
宫人悄悄凑到圣君耳边:“陛下,晗灵公主到了。”
圣君正在严厉的训斥三个臣子,闻声脸上的火气瞬间就消了,扬手:“都退下!回去反省!如果税收的缺口再找不到办法解决,就全部回家去种地!”
臣子们战战兢兢地退下。
苏阮进了殿中,远远就对他行了个礼。
百里溯看见她就不由喜上眉梢,他脚下生风,飞奔去搀住她:“身子可大好了?”
苏阮笑道:“都好了,谢陛下关心。这不一好,就惦记着陛下过来看看。”
百里溯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即便是好了,也要多休养,别累着,走,我们去花园散散步。”
两人到了花园,苏阮便问道:“陛下刚才是因何事大发雷霆?”
百里溯一提起那事就皱起了眉,道:“银钱的事情。”
苏阮道:“哦……我也有所耳闻。因为去年一整年的旱灾,今年的田地丰收的少,农民都交不上税,粮食也被炒到了空前的高价,是吧?”
百里溯道:“我加大了军事的投入。”
“难怪。”苏阮点头。交不上税,还加大军事投入,那不得穷死?
百里溯道:“虽然很难,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周国虽然暂时安分了,但是两国之间的梁子是结下来了,未来只有你死我活这条路,若不提前强化军事,到时候只怕我们的军队不堪一击,所有人都会沦为亡国奴。据我所知,那群蛮人可不是什么善类,反是他们占据的地盘,那都是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苏阮道:“我明白。只能辛苦您了,陛下。”
百里溯摇摇头,道:“何时走?”
“就这几日。”苏阮停了脚步,“这一去不知何日归还,还请陛下照顾好自己。”
百里溯道:“阿阮,你可
会怪我?”
苏阮道:“为何要怪你?”
百里溯看着她,有些伤感。
他终究是有愧的,国师担心,他也担心。
以苏家这样的财力,加上苏阮和墨宸如今的身份,留在身边,不合适了。
让她离开,是臣子们的逼迫,也是他的想法。
苏阮感觉到气氛的凝重,忽然对他深深的鞠了一躬:“陛下,临行之前,阿阮有一样礼物要送给您。我也不知道这份礼物您会否喜欢,但愿,这份礼物能代替阿阮,陪在您身边。”
百里溯道:“礼物?在哪里?”
苏阮道:“我已让人送去您的寝宫,您现在便可回宫去看。”她笑了一笑,“我走了,陛下。”
百里溯默然的看着她,她抿了抿唇,转身便要走,他却忽然上前一步拉了她拥进怀中。
“陛下?!”她挣扎了一下就不再动弹,“陛下……”
“对不起,阿阮。”百里溯道,“一开始只是想保护你而已,可走到现在,我好像不得不肩负起……”
“我没有怪你,真的。”苏阮轻声,“你做的很好。”
你做的很好。
似乎是在夸赞他,可分明又把他推得很远。
他总归是放开了她,闭上眼:“……你走吧。”
苏阮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停了下来,没有回头:“保重。”
……
百里溯回到紫銮宫,宫人们立马就把礼物抬了进来,是一卷波斯毛毯。
他正在为苏阮的离去而伤心不已,对礼物半点兴致也没有,满脸倦容的半卧在软榻上。
毛毯被放置在跟前,绚烂的颜色吸引了他稍许的注意力,他点了点下巴,示意把地毯打开。
长筒形状的毛毯被哗啦一声伸展开来,空气里弥漫出一股奇异的香气,闻着令人全身紧绷,不自觉就起反应。
地毯延伸到末端,赫然是一句白花花的**!
晶莹剔透的雪白肌肤,妙曼动人的女子曲线,乌黑如墨的长发,伏在地上如同一卷画!
如此美景,百里溯却抿紧了唇,眉头也紧紧的蹙了起来,脸上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太多了,从他即位开始,投怀送抱的女人就不计其数,群臣送来的女人更多多不胜数,他对女人早就免疫了!
眼下这个出场方式虽然特别了些,但,也不足以勾起他的欲火。
“陛下……”女子性感的声音呢喃。
百里溯耳尖一颤,这声音,居然和苏阮的声音有八分相似。
他突然起了兴致,半跪,捏住女子低垂的下巴,狠狠的抬起。
“陛下,痛!”女子低呼一声,小脸紧巴巴的皱了起来,一双乌亮的黑瞳带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颜色,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百里溯对上那张脸孔,完全怔住了。
他愣愣的看着女子,而那女子主动的扬起了优美的雪颈,吻上他的唇……
翻身上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