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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使馆跟林驰帅联系上了,不断传达着最新的搜救消息。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都是没有进展。
除了大使馆,联系上林驰帅的,还有律师和董事会。
林驰帅是副董事,当然,是挂名的。
他参加董事会的数量屈指可数,而且都是走走过场。
林安歌见自己儿子烂泥扶不上墙,也就随他去了。
他将人生中真正意义上参加董事会。
陆离低头,替他细细打着领结:“那几个老头,我都接触过,大致也了解一二,有点能力。有能力的自然不免轻狂。爸爸在,压得住。但今时不比往日,我怕你第一次去,会被他们欺负。”
林驰帅仰着头任他整着领结:“你爸的德行我都受住了,还怕他们?”
陆离歉疚地笑一下:“他们震你,你也震他们,不用跟他们客气。”
林驰帅不假思索:“废话。”
陆离拿过摩丝,开始往林驰帅头上喷,十分专注地替他造型。
林驰帅不悦地说:“上次我那发型,被人吐槽了以后,我就把头发给剪短了。现在可能没办法竖得高,影响个人气魄。”
陆离随意地问:“谁吐槽的?”
林驰帅磨了磨牙:“徐梓谦。”
陆离用欣赏的口吻:“他是学艺术的,品位向来不错。”
林驰帅:“……”
陆离替他弄了个油光锃亮的大背头,退一步细细欣赏了会:“精神多了。”
林驰帅眼圈漆黑,满眼血丝地问:“真的吗?”
陆离点点头,又仔细地替他理了西装:“真不用我陪着去?”
林驰帅摇头,看了看表,将文件夹架在胳膊里:“不用。我得出发了。”
陆离打开门:“我送你过去——”他见林驰帅正要摇头,又补充了一句,“我在下面等你,等你开完会,我们一起去吃法国菜,好不好?”
说着不待他回答,便拉着他上了汽车。
林驰帅坐在副驾驶座上,大背头光鲜亮丽,脸上却黯淡无光,泛出种死气沉沉的铁青,像是连续失眠了三天三夜。
他睫毛很长,微垂着眼时,掩映着眸色,明明灭灭的,虽憔悴,但很漂亮。
陆离一看便忍不住凑过头去吻了他眼睛一下,差点和前面的车子追了尾。
林驰帅被唬了一大跳:“认真开车!”
陆离含着笑,赶忙点头:“好,好。”
然后又说:“我交代了你的秘书,让他把董事入场次序都记下来。”
林驰帅皱眉:“我还有秘书?”
陆离说:“你是副董事长,怎么没有?”
林驰帅虽然心情低落谷底,但还是下意识暗暗思衬,也不知是长得怎么样的妹子。
陆离仿佛窥见了他的心事:“是个精神的小伙子,也难怪你以前没有注意。”
林驰帅看了他一眼:“你意思是我现在会注意了?”
陆离低咳一声,严肃道:“你注意我一个人就行,我会替你注意他。”
市二环上有一栋大厦,是驰宇集团的总部,名叫驰宇大厦。
林驰帅是驰宇集团的副董事长,总经理,估模着很快就要变成董事长、总裁了。
汽车很快开到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林驰帅绷着脸,大概是有些紧张,在汽车里正襟危坐,并不打算立刻下车:“在我出生时,爸爸给我取名叫林驰宇,但我老是生病。后来来了个道士,那道士让我们搬离军大院,又说这个名字又太大,驰骋宇宙什么的,应该改一下名字,不冲了,才好养活。”
陆离忍俊不禁:“我还以为那种英雄、霸天、王帝才叫名字大,还有,那算命的实在胡说八道,况且关军大院什么事?”
林驰帅垂下眼:“那是我小时候,我妈妈对我说的……我太小了,只记得大概。爸爸那时走的是爷爷的路……他反正听了那道士的话,于是弃军从商了。反正把爷爷气得生病了。算命的还说我爸爸注定情殇。那时妈妈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天天便将这个挂在嘴边……现在想来,她不知是自欺欺人,还是自作多情。”
陆离伸手搂住他,吻了吻他的额头:“帅帅……”
林驰帅说到这里,沉默了下,忽然笑了:“我这几天,老是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忽而就梦到小时候了。我在边上玩,挂着一长串鼻涕,那道士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酹着胡须说着稀奇古怪而又精准无比的话……他说了一句什么,模模糊糊的,但忽然我脑子里就清楚了。”
陆离问:“什么?”
“他说……劫难,是人劫。不离此人,就度不了难。”
陆离心里一惊:“这是什么话?”
林驰帅讽刺道:“我明白了,不是军大院这个地方,是军大院里有什么人……但我爸爸现在不是离开了么?倒度到天上去了。啊,或许是我爸爸不是决心,又或许那话应该有保质期。那时离开了,大概就不会这样。我妈妈不会生病,我爸爸不会生死不明,我不会跟你认识。我一家人都在,就跟你家一样。”
陆离握住他的手,反复揉在掌心:“帅帅……你今晚上好好睡一觉,你太累了,才会做这些光怪陆离的梦。什么你一家人,我一家人,我们是一家人,不是么?”
林驰帅应了一声,勾了勾嘴角,眼睛黑黝黝的没有神采:“光怪陆离的梦?嗯,挺陆离的。”
他说着,看了看手表:“会议快要开始了,我得上去了。”
陆离说:“我在这里等你,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林驰帅点头,下了车。
他走了一半,忽而转过头来看。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呈现出无边无际的视觉效果来,陆离的脸隐没于车窗里,正隔着玻璃看注视着自己。
然后车窗缓缓降下,陆离在车里对他微笑摇手。
英俊而多情的模样,不就像一个极致炫目的梦吗?
爱上他陆离,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爱上林驰帅,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他唯一可以得瑟的,就是爸爸留给自己的钱了。
但金钱,陆离也有。
没有人会像爸爸那样,毫无缘由地,持之以恒地爱自己。
而他自己,失去了爸爸,怕是什么东西都要没有了。
林驰帅走进公司的直达电梯,直接升上最顶楼。
会议室气派而奢华,可惜里面空落落的,会议桌都是空的,竟只有工作人员。
林驰帅慢慢地踱到主位上,落座。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8点55分,会议9点开始。
手机一震,是陆离的短信。
挺短的,就四个字,人来了吗。
林驰帅戳了戳屏幕,回了更短的一个字,没。
他回了短信后,又坐了一会儿,9点整,终于有人姗姗来迟了。
可惜林驰帅只认识几个大佬,那些人大概是些小董事,脸生的很,林驰帅一个都不认识。
有个小伙在边上开始记着笔记。
板寸头,眉眼黑亮,看着挺精神。
大概就是被他忽视的秘书。
小伙子大概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对着他很是灿烂地笑了一下。
笑容很大,几乎有些傻逼了。
林驰帅默默地移开目光,终于知道以前为什么忽视他了,简直是个傻甜白的愣头青。
又过了十来分钟,人陆续地到来,勉强坐满了大半个会议桌。
林驰帅倒难得地耐心,正想开口说话,手机又一震。
一条短信:人到大半就开会吧,你是董事长。
然后又是一条:董事长无法履行职务或不能履行职务,由副董事长全权暂代,你现在就是董事长。
林驰帅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清了清嗓子,声音努力显得平淡:“既然人来的差不多了,那么董事会就开始吧。”
他说着,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堆报表,据说是他的男秘书整理送过来的。他昨晚看了老半天,也没模清什么门道。
找陆离讲解,他指导着便指导到床上去了。
真他妈扫兴。
林驰帅撸了撸自己的头发,没模到坚硬的冲天头,反而是油光水滑的大背头,有些不大习惯。
林驰帅咳了声,翻到自己的开讲稿,刚打算开口,便被人直接打断:“林董,还有几位董事没有来。”
林驰帅目光又瞟到手机上。
屏幕一片漆黑,但莫名地就给了他底气。
“我是董事长。”他高声说,“我宣布,董事会开始。”
门口忽然有喧嚣声传来,一个衣装革履的中年人笑着走了进来:“副董好气魄,董事长生死未明,副董就已经成董事长了,如果安歌有知,想必十分欣慰。”
来的几个人跟着爸爸商场打拼了数十载。
自己的一无是处的太子爷,被他们看不起,自己心里清楚,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林驰帅忍下丛丛不断冒起的怒火:“董事长无法履行职务或不能履行职务,由副董事长全权暂代。我既然是副董事长,就有这个气魄!”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忍了忍,没忍住,于是冷笑一声:“还有,我爸欣不欣慰,关你屁事。你这么关心,要不要去那边问问他?”
有闷笑声传来,在寂静的会议室显得很突兀。
那个傻白甜的秘书,笑得尤其夸张。
对方的脸一齐一黑。
林驰帅长出一口气,感觉胸口总算不那么憋闷。
一人笑道:“林总还是那么快人快语。”
林驰帅说:“我是快人快语,你手脚却太慢了,已经迟到了——”他说着,看了看手表,“二十分钟。”
手机又一震,这次的短信很长:公司董事会成员责任书第二条,若累计出现两次以上(含两次)迟到者或者两次以上(含两次)早退者,视为自动放弃董事权利并取消董事资格。
恰好,那个秘书将一张纸送到林驰帅面前。
里面一长排人名,后头标注着到达会议的时间,十有□,都是迟到的。
敲山震虎,好手段,好时机。
林驰帅闭了闭眼,脑子里纷繁一片,哗啦啦地响着,吵得脑仁疼。
林驰木然地想,公司里没有他的心月复。
傻白甜看起来倒挺傻白甜的,明显是陆离的人。
陆离说,他们是一家人。
林驰帅笑了笑,眼圈很黑,显得意兴阑珊,疲惫至极。
爸爸,你帮帮我,你保佑我。
林驰帅心里默默念着,然后站了起来,将那条责任书念了一遍,然后又拿起那份记录,示意向众人。
人群中响起小声的交流声,似乎很是讶异。
林驰帅脸上木然一片,忽然将那张纸撕成两半:“今天的事,我不追究。但同为公司出力,希望日后共处,能互相尊重,互相谅解。”
左手第一个的董事忽然开口,用的是激赏的语气:“士别三日,当真刮目相看。想必是有高手教导了。”
但话说出来,却很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