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五年七月十九日,对于湘乡县来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湘乡县历史上,最大的家族斗殴就在今天上演了。
原因说来很好笑,清晨蒋市街的一家买肉铺中。周家的一个人不屑的瞥了一眼左家族人,然后左家的那人就以他鄙视自己为由,动起手来。
早起卖肉的两家族人不少,转眼单打的他们被族人看到了。这还得了,自己的族人被人殴打,一个个都冲上去帮忙。单打独斗变成了群殴,最后竟然发展成三个家族的倾尽全力混战。
而王家之人,原本就看不惯左家这种背叛的行径。不知道哪个人,在混乱之中被打。这个王家人,直接冲了进去,参与了这场群战。然后越来越多的王家人,参与了进来。
原本想要上县衙,状告张绣的周恭宇他们,都不得不加入了群殴之列。
蒋市街的王家,凭借自身做生意人多的优势,带领手下的伙计和家丁。以一敌二,对抗同样是蒋市街的周家和王家。
听说他们还是姻亲呢!现在为了肥皂的利益,居然拳脚相加。左家不愧是商贾之徒,眼中只有利益,完全没有一点亲戚的观念。
本地的百姓,当然知道三家的恩怨。一个个用不屑的眼光,看着左家的人。
以前他们左家,只是爱财,感觉还好。怎么现在,为了钱财就丢弃了道义呢。
朱桓玉得到消息的时候,斗殴已经结束了。
左家和周、王两家斗殴,前后一共有八百多人参与。其中周、王两家联合起来,加上家丁的话,大概有三百多人。而左家,竟然有五百多人。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差不多两倍的人员差距,让左家群殴的十分嚣张。
想到这里,朱桓玉好像抓住了什么。
不对劲!
区区左家,哪里来的五百多人。要知道当时斗殴的时候,可以说,除了朱桓玉以及两个老爷爷,就是四伯都亲自上阵了。就算是这样,周王两家才集结了三百多人。要知道王家可是地主,他手下的人马就有两百人多人。
左家只不过是经商的而已,就算是加上所有的家丁、伙计,顶死了也不过是三百人。
而且当时的斗殴这么突然,左家也不可能将所有的伙计都拉回去啊。
这剩下的人,是从哪里来的呢?
洪家?
不可能,以洪家的地位根本就用不着趟这趟污水。再说洪家的人,加起来也不可能有两百人。
这剩下的几百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朱桓玉联系之前左家的表现,以及七月初左家忽然转变的态度。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湘云,红袖,你们过来一下,我有事交代。”
想到这里,床上的朱桓玉,忍不住的大声呼唤起她们来。
“朱公子,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伤口又崩开了。”原本就在耳房中刺绣的湘云,听到朱桓玉的呼喊。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扔下手中的刺绣,转身就朝厢房跑去。耳房就在厢房的边上,不过几步路,可是心急的湘云跑的气喘吁吁。
进入房间的湘云,猛的扑到床前。
满脸关切的盯着朱桓玉,上下仔细打量着。尤其是他手上的左臂,她更是轻轻的托着,仔仔细细的检查着包裹的纱布。发现没什么事之后,这才一脸疑惑的看着朱桓玉,不知道他喊自己干嘛?
红袖原本还在西厢房中,盘算着这个月家里的收入,以及支出。听到姑爷的呼喊,手中的毛笔一扔。也不管毛笔落在纸上,将她计算了半个时辰的账目弄花了。
“姑爷,红袖在这里,有什么吩咐吗?”
还没有入门,红袖那有几分担忧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朱桓玉看着两个面带忧伤的少女,嘴角挂上自己最阳光的微笑。伸手模了模两人的头发,笑着说道:“我没什么事!有你们两人的照顾,我还能有什么事。这不是听说,我们三家斗殴吗?我有点担心伯母,所以待会儿红袖,你就带着二狗他们。回一趟蒋市街,将伯母也接过来。现在的蒋市街,可是暗流涌动啊!”
“恩,知道了!红袖这就去。小姐,姑爷的鸡汤和药,小翠正在那里看着,差不多要好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湘云知道红袖的担心,对于桓玉,她可一点都不比红袖少担心。一想到昨天离开的母亲,湘云也忍不住的埋怨道:“妈也是的,昨天都说了让她留下来住几天。她就是不听,这不是诚心给桓玉添乱吗!”
得到小姐的示意之后,红袖就匆匆的离开了。
“湘云,我想两位族老,以及四伯他们,估模着也到了县城了。你你现在就去趟家里落脚的地方,将族老以及四伯他们请过来。就说我有事情,想要询问。这事得你亲自去才行,毕竟他们都是长辈。”
湘云听了桓玉的话,点了点头,却没有动身。
朱桓玉看到这幅情景,催促道:“湘云,快去啊!要不,我自己去也行。这事很急,关乎到整个周家。”
湘云看到想要起来的桓玉,摇了摇头焦急的说道:“你不能起来。我马上就去,不过,去之前,要把药和鸡汤喂给你喝完才行。”
看到这个时候,湘云还在关注着这些小事。一心为周家的朱桓玉有些急了,要是真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周家这次可是真的危险了。
前面张绣的危机还没有解除,这里又冒出来一个幕后黑手。
心急的桓玉,原本想要斥责湘云。可是又想到湘云这样,还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当下按耐住内心的焦急,严肃的说道:“湘云,快去。药和鸡汤,我会喝掉的。但是这事真的很急很重要!”
湘云还是摇了摇头,低着头,轻声的反驳。
“我不知道什么是要紧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事。在我心中,最重要的就是你。我只知道你受伤了,受了很重的伤。你要按时喝药,吃补品。对于你们男人间的那些大事,我一点都不关心,我一点都不在意。”
“要那么大的权利干嘛?内阁官够大吧,可是咱大明的内阁又有几个是善终的呢!要那么多的钱干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每天吃的下的就那么多。守着蒋市街的那些田地,就够我们生活了。倭寇来了,他们那些官老爷,锦衣卫,士兵都不上,你一个书生,上去逞什么能。”
“我只是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就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这都不行吗?你知道吗,现在我,我都很怕你出去。害怕你出去后,听到你回不来的消息。你懂不懂!你懂不懂?”
说到最后,湘云几乎是哽咽了起来。
听了湘云的哭诉,桓玉想到才来到县城没多久。又是斗主簿,又是杀倭寇。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是有些乱来。每次都是将自己的脑袋系在脖子上,也怪不得湘云如此担心。
想到这里,原本激动的心情也不由得安静了下来。
僵硬的双手,也变得柔和起来。轻轻将湘云揽入怀中,静静的,就这么呆着。
湘云在桓玉的怀中,原本身体一僵。就连哽咽的语气,都变了几分。可是感受到是桓玉之后,反手抱着桓玉。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就这么嘤嘤的哭了起来。
“桓玉,咱们能不能不要那么冒险好吗?”
满脸泪珠的湘云,带着期盼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桓玉。希望从他的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湘云,我也不想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桓玉叹了口气,轻轻的在湘云的玉背上抚模着,缓缓的摇了摇头。
他何曾不想做一个安逸的富翁。至于是不是上门女婿,他虽然有些在意,可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可是学霸的身份,已经铭刻在他的骨子里。为了以后能有更好的环境学习,他不得不让周家强大起来。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这些,风风雨雨。
低头看着湘云,那如同被丢弃,失去主人的小狗狗一般,那么可怜楚楚的眼神。
桓玉满是歉意的说道:“湘云,你知道的,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会这么乱来的!这次倭寇,其实我原本也不想上的。可是看到那些被倭寇虐杀的村名,我的心就不能平静。那可都是我们的百姓,是我们大明朝的百姓啊!现在一闭上眼睛,我的脑海中,还能回想起那些残忍的画面。”
“但是我答应你,下次,我一定会保护好我自己,不会冲的这么前。你看这次斗殴,我不是叫你去找四伯他们吗?我就没有选择自己上啊!我可是还想着,等童子试过了之后,光明正大的用八抬大轿,将你娶进门。然后生一群小孩呢!”
“我又不是猪,还剩一群小孩。要生,你找别的女人生去。”听到朱桓玉说的越来越露骨,湘云脸上蹭的变得通红。给了桓玉一个白眼,身子却是舍不得离开桓玉的怀抱。
与此同时,蒋市街左家的府邸之中。左家的当家人一个个恭敬的站在大堂之上,而主座上赫然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身穿五福衣,手持紫砂壶,大拇指上一只巨大的祖母绿扳指。悠然的坐在那里,左家之人当面一个个满脸笑容。背过头,却是愁容满面。
“左强,左联,你们怎么搞的。我都给了你们三百人手,你们左家这次可差不多是对面的两倍的人手。竟然还只是平手,你们两个”他放下手中的紫砂壶,指着左桐左秦两兄弟骂道。
“就是两个饭桶,我说了要让他们的老四和老七下不了床。可是你们呢?现在周恭宇正在县衙,等到七月下旬三号发告牌的日子。你们就等着被他们告上县府吧!”
“还有周家的老七,周恭泰。周家的经济,都在他手上。你们可是知道的,我这次来,为的是什么。要是你们左家办不好,哼,我看你们左家也用不着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