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对于湘乡县来说,绝对是最为精彩的一个月。
侠义儒生狠揍黑心贪污主簿的戏码还未曾远去,倭寇来袭的大戏也才刚刚落幕。马上又迎来了万人空巷,数千百姓围困县衙的大场景。
朱桓玉坐在牢房内的罗汉床上,慵懒的打着哈欠。别怪他太懒,实在是昨晚上练字,太过入迷。一不小心,就到了五更天。要不是听到更夫打更,他才不会意识到已经那么晚了呢。
这不,送饭的湘云和红袖不忍心将熟睡的他叫醒,都已经回去了。只留下二狗,在这里候着。
吃着湘云和红袖准备好的美食,听着二狗在那里,眉飞色舞的讲解着,今天上午张绣在县衙的窘状。以及出卖宗族的扒皮秋,被众人围殴的情景。
随着二狗的讲解,朱桓玉在心中将上午的情景在脑海内重现。
听了自己嘱咐的四爷,带着两三百人的队伍,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朝着衙门口赶去。由于其他分支的族人,赶过来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他们直到晌午十分,才赶到衙门口。
也是幸运,这一天正好是张绣带着泼皮秋,以及知府手下的几个人,来到衙门的同一天。
张绣一脸的高傲,连跟随他的周恭秋都是一副狗眼瞧人低的神态。更别说他身后那几个,来自知府的衙役了。一个个也是趾高气扬,根本就没将这个小小的县衙看在眼里。
想到这里,朱桓玉不由得呵呵一笑。他甚至可以预料到,张绣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简直就是堪称反派的典范。他知道张绣的经历,从某些方面来说,两人还是同一类型的人。要不是张绣一开始就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的话,同为好(第四声)学者的他们,也许还能成为不错的朋友呢。
‘张绣啊张绣,我想你走进县衙。看到县令李沂肯定也是不可一世的模样,语气也不是那么的友好吧!’
正好这个时候,二狗说道这里。绘声绘色的说道:“听衙门的吴班头说道,当时张绣可嚣张了。直接指着县令老大人的鼻子,用使唤下人的语气说道。‘李沂,你去将有关朱桓玉的卷宗调出来,给我瞧瞧。’”
不用二狗继续描述,朱桓玉也能猜到接下来的镜头。
李沂按照之前商量的计策,强忍住内心的愤怒,按照张绣的吩咐一一照办了。也许这个时候,李沂还在心中狠狠诅咒张绣:好你个张绣,等我搬倒你身后的那个人之后,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鸡蛋碰石头’。
接到卷宗,上面当然不会有自己的口供什么的。
“李沂,你这是怎么办案的。这朱桓玉案件的卷宗上面,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高声斥责李沂的张绣,几乎将唾沫星子,溅到李沂的脸上。
二狗看到姑爷两眼直愣愣的盯着自己,以为他对这个很感兴趣,紧接着说了下去。
“姑爷你是没看到,那个张绣竟然说着说着,还要动手打县令。我看他真当自己是知府了!要知道他现在可是典史,一个不入流的九品小官而已。县令那可是七品,岂是一个九品小官能够沾惹的。当下吴班头就带着手下,将张绣围住了。而跟着张绣身后的那几个人,也将张绣团团护住。一时间,就僵持在这里。”
从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性,这个张绣绝对是一个呆子。他现在不过是一个九品小官,不对,如果要追究,他现在只是一个待罪的逃官而已。竟然仗着身后有知府,就敢如此乱来。这种人,在官场上,绝对是没有什么成就的。
时间随着两群人的僵持,而流失,转眼已经到了中午了。
由于吴班头带着衙役,来到了中院,跟张绣一行人僵持。整个衙门,大门大开!
四爷和六爷领着数百人,就这么冲了进去。
说到这里,二狗几乎跳了起来。
“姑爷,你是不知道。这可热闹了!我们身后,可是跟着无数人。我看整个湘乡县城,稍微有些胆色的人,都跟在我们身后。还有一些人,心念姑爷赶走了主簿。竟然也跟着我们,冲进了衙门。”
一走进衙门,大家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义愤填膺的六爷,一眼就看到了在张绣身后的周恭秋。
对于周恭秋,六爷看在他是三叔唯一的血脉的份上,对于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可是没想到,最后得到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当下也不管什么县令、典史的,举起手中的拐杖,就朝着周恭秋身上招呼过去了。
周恭秋可以不敬重周家的任何一个人,可是面对这个愤怒的老人。他却不敢躲闪分毫,哪怕这个老人恨不得吃了自己。因为周恭秋,正是这个老人,一手带大的。
他甚至还想送周恭秋,去社学读书。准备以后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是周恭秋自己,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说他是天煞孤星,将父母兄弟都克死了。六爷收养他没多久,妻子和大儿子,也被克死了。
一方面是记恨别人对自己的指指点点,另一方面是担心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周恭秋离开了六爷家,选择了放纵自己。所以堂堂周家,一个书香门第,才会有泼皮秋这个唯一的泼皮。
就在拐杖要砸在周恭秋身上的时候,一只手将拐杖架住了。拦住拐杖的大手之上,瞬间皮肤变得乌黑。看着吴班头手上的淤青,周恭秋有些后怕。这一拐杖要是打在背上,那得多痛啊!
也可以看出六爷是何等的愤怒了,这一下绝对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哪里来的老头,这里可是县衙,可是官府。区区一个百姓,岂能容易放肆!”
说话的是吴班头,他其实并不想站出来。要是周家的人,将张绣他们乱棒打死,最符合他的心意了。可是他又不得不站出来,因为官府的尊严。为了维护官,在民之前的尊严。
他代表着是官府,俗话说:官官相护,决定态度。这就是老吴站出来的原因。
官与民,是两个不同的阶级。一个是统治者,一个是被统治者,无论什么时候。统治者之间,如何倾轧都没有问题。可是要是统治者,被被统治者攻击了,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四爷拉住暴怒的六爷,朝着县令施了一礼。
“县令大老爷,还有从知府下来的各位老爷。小老儿代替舍弟,在这里给你们配个不是了。”
四爷话音还未落,张绣就咆哮着。
“你一个快入棺材的家伙,有那么大的面子,让我们宽恕你弟弟的无礼吗?”
面对张绣的咆哮,四爷选择了无视。按照朱桓玉的提醒,他继续说道:“虽然舍弟有些失态,可是绝对不敢顶撞官老爷。官老爷是天,我们这些普通小老百姓是地。地怎么可能逾越,去冒犯天呢。”
咆哮着的张绣一听,更加的恼怒了,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刚才自己可是站在周恭秋的前面,六爷这一拐杖下来,不但周恭秋要遭殃,他自己绝对是会挨打的。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是对头县令的人,还会帮自己解围。
张绣瞪着四爷,心中寻思道:也好,看看这个糟老头怎么解释,要是让自己抓住他的小辫子,可别说我不懂尊重老人。
他瞪着四爷,四爷也毫不犹豫的用手指着张绣。当着大家的面,大声的解释。
“大家还记得,不久前被处死的贪官刘讷吧!”
跟进来的百姓都点点头,那可是大事,他们现在还津津乐道呢。
“那么这个张绣,相信大家也不会陌生。他是官吗?大家别忘了,他现在是一个逃犯!一个触犯了大明律法的逃犯而已,只要是我们大明的子民,谁见到了他,都可以揍他。然后将他绑了,送官。”
四爷这么一说,在场的人这才想起来。张绣可是刘讷的内弟,当初那些勾当,张绣可没有少伸手。一个个看着张绣的目光,也变得凶狠起来。
“至于这个货色,”他指着周恭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家门不幸啊!他也是我们周家的晚辈,我一个长辈教训后辈,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没有!”
在场的周家的人,都一个个的回答着四爷的话。数百人一同开口,声势颇为浩大。
周围的百姓,听了四爷的话,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再想想周家平时的为人,一个个也跟着喊了起来。
“没问题!”
张绣和周恭秋,听到这此起彼伏的回应声。大惊失色,脸色变得灰白。
“你,你们,你们这些刁民!”张绣一脸愤慨的望着这些愤怒的百姓,心中满是疑惑。刚刚自己不是还在一个县令面前,耀武扬威好不威风的吗?怎么一转眼,自己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角色。这个世道,也转变的太快了吧!
这个时候我们的县令老大人,一脸愤怒的看着这些激动的百姓。
可是他的眼中,却没有半分的怒火。相反眼神中的笑意,简直可以感染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