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城。
柳鸣知道今夜在吴风楼的都是高手,所以一出手就用上了柳家绝技,饶是如此,仍被那女子压在下风。
人群里不断有人评头论足,有人说:“这小子不是姓柳么,怎么使得剑法倒像是回风舞柳剑?”
一人道:“这你有所不知了,据说柳成林年轻时救过巴山顾青叶的性命,那顾青叶就把这剑法传了七招给柳家。”
又一人道:“这么说来,自巴山剑派被七雨楼屠灭后,就只有济南柳氏会使回风舞柳剑了?”吴青德也接话道:“怪不得我看这小子的回风舞柳剑使得残缺不全,不成章法,啊,你看这招‘秋池夜雨’,分明使得太僵了嘛”
杜鱼讥讽道:“吴胖子,回风舞柳剑除了顾家,就只有济南柳氏会上几招,你又怎么识得这招的名目?”
吴青德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咱崂山派自家功夫很是马虎,但对各家各派的武学倒都略知一二。”
杜鱼笑道:“原来如此,那你说说,那女子用的是什么剑法?”
吴青德装模作样的眯着眼道:“那女子的剑法当真不得了,正是峨眉剑派的独门剑法,名为‘流月剑歌’。”
有人疑惑道:“又是剑又是歌,那到底是剑法还是歌诀?”
吴青德摇头晃脑地说:“你懂个屁,这剑法可不简单,相传修炼到极高境界时,能隐隐在剑风声中听到仙人歌唱。”
众人听得半信半疑,有人道:“听到仙人歌唱能有啥子用处,难道能吓死敌人么?”
又有人问:“那既然这剑法如此神妙,想必在峨眉派会的人也不多吧,难道这女子是掌门弟子?”
吴青德大摇其头,说道:“这又不然,这剑法招式并不繁杂,但据说剑谱中有几处极难懂的关窍,百多年来也没听说有谁真能练到耳聆仙乐的境界,所以峨眉剑派并不把这剑法当宝,好像峨嵋派里人人都会使那么两招。”
众人哄然笑道:“什么神奇无比的剑法,原来也不值钱;什么仙人鸟人,都是故事,骗人的。”
这时柳鸣与那女子已拆了十多招,柳鸣在七招回风舞柳剑里夹杂也用柳家世传的飞絮剑法,这时使了一招“风扫残叶”,快剑连刺,攻向那女子下盘。
吴青德又卖弄道:“这是柳家飞絮剑法中的一招,长剑连刺十九下,都攻向敌人下盘;刚好回风舞柳剑里有一招自下向上挑击的‘倒挽楚水’可与这招呼应,如果这小子会使,接下来必然会用出来。”
吴青德话音方落,柳鸣正好刺完十九剑,他专心应敌,没听见吴青德的话,果然使了一招“倒挽楚水”。众人看得哈哈大笑,吴青德更感得意,又道:“这女子剑法高出傻小子甚多,她似乎只是一味缠住这小子,没下杀手。”
那女子似听到此言,秀眉微蹙,身形微躬,带鞘长剑向回一缩,横了过来,剑柄重重磕在柳鸣月复间,柳鸣“哇”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
吴青德看得啧啧连声,刚要开口,却听门外传来女子轻吟:“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峨眉半月剑中,‘曲剑射月’是第一凌厉的杀招,可惜这小子武功太差,这位姑娘只使了一半,只有‘曲剑’,尚未‘射月’,他便败了。”
门外女人声音虽轻,却清清楚楚地盖过了吴风楼里嘈杂,她边说边行,说完这些,人已在吴风楼里。只见门边一个鹅黄衣衫的女子,年约在二十三四,眉眼含笑,看着那峨眉剑派女子道:“妹妹剑法真好,峨眉年轻一代中,算是翘楚了吧,敢问妹妹可是姓林?”
那峨眉女子点头道:“是的。姐姐是?”
鹅黄衣衫女子却只道:“果然,久闻峨眉林还仙剑法不凡,今日一见才知其人亦如仙姝下界。”
林还仙两靥微红,方欲说话,忽见楼上坠下一物事,却是孙振衣被人点住穴道后扔了下来。
柳鸣被林还仙击在丹田,一时间站不起来,正坐着想调匀内息,这时见孙振衣被人从楼上掷下,来不及细想,挣扎着挪了些许,以后背接住了孙振衣坠势。
楼上那人存心要孙振衣摔个鼻青脸肿,手上使得劲道不小,柳鸣这一接顿感头晕眼花,又吐出一口鲜血,和孙振衣一起滚落地上,
孙振衣看着自己身侧的柳鸣,苦笑道:“是柳贤侄吧,今夜可真难为你了。”
柳鸣绝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孙振衣竟会是在如此情形下,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也只好跟着苦笑。
自那鹅黄衣衫女子进门后,龙瑶就神色异常,数次欲言又止,张龙阳看在眼里,心中不快,暗忖柳兄弟受苦不小,你却在这不知想些什么,真是没有江湖义气。
杜鱼盯着那鹅黄衣衫女子许久,也没看出她是谁来,心中隐隐不安,暗想不知还有多少高手正在来此地的路上;当下扫视满屋,干咳几声,道:“现下孙振衣就擒,此间已不宜久留,我飞鱼帮在沧州城里有一处秘密所在,此刻已备好酒肉,不如咱们大伙都去那里,让在下做一做东,也好商议下如何处置孙振衣。”
屋里一堆人轰然应诺,有几人上前架起孙振衣,一众人便要离去,刚走两步,忽然人影一闪,楼上跃下一人,正落在架着孙振衣的一人身上,只把他砸得头昏脑胀,诸人一看,却是先前上楼去的那少年。*************************************************************
杜星言在孙振衣身边站定,笑道:“诸位英雄,你们是要把孙振衣前辈带走么?”
杜鱼道:“怎么?”
杜星言摇头道:“那可不行,你们不能带他走。”
先前上楼擒住孙振衣的那人冷笑道:“小子,刚才还说你识相,如今又犯浑了么?”
杜星言道:“这却不然,方才我问几位,是否要擒下孙前辈,几位说是,那便与我无关;可是你们当时没说要带孙前辈离开此间,那就是你们几位大大的不对了。”
杜鱼仰天打了个哈哈,斜眼道:“那我们现下说,我们正是要带走姓孙的,你便如何?"
杜星言认认真真地说:“那我也现下说,你们要带走孙前辈,那是万万不行。”
杜鱼目光一冷,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敢消遣我们?”说着手一挥,一个飞鱼帮的人挺剑就向杜星言刺去。
杜星言轻笑着一边报了姓名,一边后退闪避,那飞鱼帮的看出便宜,将剑舞得更急,紧追不舍;杜星言退到柳鸣身边,转身弯腰拾柳鸣手边的长剑,恰好避开了飞鱼帮那人的一剑。
杜星言笑着对柳鸣说:“兄台,借剑一用。”柳鸣点点头,却见杜星言身后又是一剑袭来,忙喊:“小心!”
杜星言来不及回身,反手一剑挡开了这一击,却被震得虎口崩裂,血流满手。
诸人先前见杜星言说话嚣张,以为他剑法必然不弱,此时看到这一下两剑交击,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心想原来这小子和那柳鸣是一样的三脚猫货色。
杜星言尴尬一笑,对飞鱼帮那人说:“阁下好大的手劲,以前是种田的吧。”
那人怒道:“我以前是你爷爷!”又是一剑砍来。
杜星言这回却不去硬架,将身一侧,长剑平平贴着那人的来剑一路削下去,那人眼见自己手指马上不保,忙回手收剑,就在他将收未收之际,杜星言长剑向下一个震斩,那人正值手上劲力最弱时候,被震得长剑月兑手,杜星言随手跟上一剑,刺中那人大腿,那人便躺倒哀嚎不起。
杜鱼哼了一声,抽出一口长刀,道:“小子还有点门道,让你老子来会会你。”
杜星言却弯腰对着那地上哀嚎的那人笑道:“刚才阁下说自己是我的爷爷,杜帮主却又说他是我老子,原来飞鱼帮辈分最高的人乃是飞鱼帮帮主之父,也就是阁下你了,真是失敬失敬。”
那人一愣,哀嚎声立止,又看到杜鱼向自己冷冷看来,慌忙哆哆嗦嗦道:“不、不是的,杜帮主他老人家自然是、自然是这个……这个……”话没说完,杜鱼就喝道:“李琴,你给老子住嘴!”
那人吓得立时噤声,杜星言又笑呵呵地说:“杜帮主这下又做了自己老子的老子,真是威风得紧。”
杜鱼面上闪过一丝煞气,缓缓道:“小子,只盼你的武功有你的嘴皮子三成厉害。”
杜星言却只笑吟吟地看着他,显然还在笑他自作自父。杜鱼性格其实十分谨慎,他看出杜星言被自己手下震裂虎口,必是内力平平,料定自己打他真如砍瓜切菜一般,于是便想速战速决,当下使一刀“八面风起”,以七成内力灌注其中,真可谓刀势如风。
杜星言随手挥出一剑,似想将这一刀挡开,杜鱼大喜,心想这一下你接实了,少说也得给我内劲震断手臂。
哪知刀剑相击,杜星言恍若无事,将杜鱼这一刀挡了开去。杜鱼大惊,刚才自己刀上内劲明明已经随刀势激出,不知为何那小子竟然毫发无损,而且自己也没感到他的剑上附有一丝一毫的内劲,居然硬靠臂力架开了自己的这刀。
杜星言出招十分随便,又晃晃手腕刺来一剑;杜鱼正在迷惑不解中,一咬牙,使出了十成内劲,一刀劈在杜星言的剑身上,这次杜鱼感觉分明,那十成的劲道如潮水般顺着刀剑涌入杜星言体内,杜鱼送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欣喜,杜星言剑刃一拧,泄开刀劈之力,长剑歪歪斜斜地刺中了杜鱼左肋。
血花飞溅,杜鱼惊骇欲绝,愣在当场。
方才杜鱼送出内劲后,发觉杜星言仍是一脸的若无其事,而且自己也仍然未觉得杜星言刺来的一剑上有什么内力可言;杜星言拧转剑刃好像仅仅是为了泄掉杜鱼的臂力,而要单纯的比拼臂力,似乎杜鱼也没什么明显的优势。
杜鱼正困惑万分,杜星言又刺来一剑,杜鱼横刀挡开,这一挡没使内劲,但刀剑相交时的感觉却和自己方才内劲充盈的两击一样,对手也是一样的没有内劲。
杜星言不慌不忙,一剑剑信手拈来,杜鱼有时用内劲出刀,有时用臂力格挡,无论怎样,似乎对杜星言来讲都是一样,也都没伤到杜星言半分。
吴青德瞪大眼珠,看出杜星言的来剑似是越来越难挡,眼见杜鱼就要倒霉——纯以招式而言,似乎杜鱼也及不上杜星言精妙。
过不多时,杜鱼腿上中剑,左支右绌,随后十招里杜星言挥挥洒洒,漫不经心地又刺中杜鱼三四次,终于杜鱼撑不住伤势,退后几步,一跤坐倒。
屋里众人看得大奇,都觉得杜星言的剑招尚可,但看着也就只比杜鱼的招式精妙那么一点,剑上内力更是无从谈起,却莫名其妙的击败了杜鱼。
当下又有两三个人不服,出来和杜星言比试,这两三人武艺都和杜鱼在伯仲之间,情形也和杜鱼差不多,自己内力似乎对杜星言无甚威胁,比拼招式又好像老是差了一丁半点,于是没过多久也都纷纷中剑落败。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嘀咕道:“先是白衣人,又是这小子,今晚是撞邪了么。”
吴青德自认为见多识广,可今晚一没看出白衣人的路数,二又让杜星言的邪门剑法弄得迷迷糊糊,正气闷着,只见林还仙缓缓拔出了鞘里的剑,一声清鸣,剑光如月。
那带松纹古剑的沉默男子似突然被剑芒刺到,眯起了眼。吴青德心念一转,笑道:“林女侠,你是要出手教训教训这小子么,那真是再好不过。”
林还仙眉头轻皱,似不屑搭理吴青德,只走向杜星言道:“这位少侠剑法独特,能否指教一二?”
杜星言笑呵呵道:“来就是了。”
“且慢!”一声沉喝,一位粗布衣服的老头越众而出,诸人一看,却是崆峒派的大伤老人,吴青德暗自揣测:这大伤老人性格古板,不爱多言,定是十分看不惯杜星言随随便便的神情态度,才想来出手教训教训这小子。
大伤老人对林还仙抱拳施礼:“林姑娘,让老朽先来领教下这位小兄弟的高明剑法。”
林还仙点点头,退回几步,大伤老人取出兵刃,却是一对宽背银刀,他双刀一错,发出一声巨响,对杜星言道:“小子,进招吧!"
杜星言点点头,刚要出剑,像是忽然想起一件要事,对大伤老人道:“老前辈,你武功和前面几人不同,交起手来,我怕我不易拿捏,将前辈打死,那就不大好了。”
大伤老人面色涨红,刚要大骂,吴青德就道:“小子,算你有几分见识,知道大伤尊者内功超绝,刀法神妙,你说怕打死他老人家,那可真是胡言乱语了。”
吴青德知道大伤老人武功比杜鱼和自己都要高出老大一截,这马屁自己非拍不可。
杜星言摇头道:“不是,我说的不同,不是指内功刀法;我的意思是说,这位老前辈看起来力气挺大的。”
大伤老人气得浑身哆嗦,当下双刀其上,杜星言似是不敢以剑硬挡他的双刀,只不住地左右闪躲;大伤老人刀法比杜鱼好出十倍,杜星言躲得几下,无法再避,只得拼力硬架了一记,只震得手臂酸麻,惊道:“果然好臂力。”
大伤老人怒得胡子乱颤,连催内劲,却发现内力传到杜星言身上就如入空无,心中也惊骇不已。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几十招,围观的许多人又看出不妙。
只见杜星言不紧不慢地出了一剑又一剑,对大伤老人攻来的双刀,他有的能闪开,闪不开就挡一下;但是在场人武学修为高的都已瞧出,对于杜星言的剑招,大伤老人却挡避得越来越艰难。
柳鸣看到自己的剑在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手里,而那人剑法高过自己千百倍,心中有些失落,张龙阳走到柳鸣身边,扶起他来,问道:“你不要紧吧。”柳鸣说:“没事,还没有龙姑娘伤得重。”张龙阳闻言不忿道:“龙姑娘非但不帮你,这半天又老盯着那才来的女人看,着魔了一样。”柳鸣看向龙瑶,果然发觉她一直神色古怪的看着那鹅黄衣衫的女子,眼神里似有一丝畏惧。
柳鸣道:“张大哥,或许是……”刚说半句,就见张龙阳已侧头全神贯注地去看少年和老者的比试了。
又是二十多招过去。
大伤老人一脸急怒与不解,杜星言脸上却带着一丝笑,仿佛在等待一件迟早会发生的事。
……终于,大伤老人右腕中了一剑,右手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大伤老人情急下左手刀舞得似一团雪,杜星言仍是看似不经心地出剑,片刻后,大伤老人腰间又中了一剑,蓦然间,杜星言心里一凛,只见大伤老人双目尽赤,右手抓住了剑刃,牢牢不放!
杜星言大惊,全力撤剑,可是没大伤老人力气大,大伤老人右手血流如注,却用力一扯,直将杜星言扯到自己怀前,左手横刀急扫,欲断杜星言头颅。
杜星言松开剑柄,身子如纸片般诡异地急速平贴地面;大伤老人低腰怒吼,左手猛力一沉,刀光追到;几乎在同一瞬间,杜星言心中微微一叹,抄起地上大伤老人掉落的右手刀,反手向上一送,刀刃没入了大伤老人左胸。
满堂惊寂,杜星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大伤老人双手扶住左胸前的刀柄,口中咯咯有声,随即一头栽倒。
良久,吴青德舌头打颤道:“你、你、你杀了大伤尊者?”
杜星言神色愧疚,低声道:“我早说过了,怕打死他老人家,唉。”
人群哗然,杜星言走到孙振衣身边,拨开架着孙振衣的手,回头对柳鸣道:“兄台,麻烦你将孙前辈穴道解开。”吴青德等人闻言暗想:他果然没什么内力,穴道都没法解。
柳鸣应了一声,运劲在孙振衣身上点了数下,却发觉那点穴的人手法很是古怪,自己所知的解穴手法并不管用,神情十分不自然;杜星言看出尴尬,笑道:“等会再解吧,还有哪位想带孙前辈离开的,不妨出来指教指教。”
一名男子缓缓走出人群,手中一柄松纹古剑,他边走边拔剑,道:“在下杨务,来领教小兄弟剑法。”
屋里许多人都心想,他果然是杨务。苍松剑客杨务人称关西第一剑,杀漠北三怪,诛甘肃七鬼,身经大小二十余战,无一败绩,很多人说杨务的剑法甚至比武当掌门还要高。吴青德环顾众人,除了几个他不认得的,在场人里以杨务武功最高,若是杨务都敌不过那姓杜的小子,只怕今夜这里无人能胜过他了。
柳鸣不认得杨务,但看到众人神色就知这人剑法一定很高,不禁为杜星言担心,杜星言却只淡淡道:“好,谁来都一样。”
听到这句狂言,林还仙抢前几步,对杨务道:“杨兄,这小子妄言无忌,不如让小妹先为杨兄打个头阵,试试他的斤两?”
杨务一怔,随即摇头笑道:“多谢林姑娘好意,还是在下先和他过过招,要是我不行了林姑娘再出手不迟。”林还仙说道:“那好。”便退在一边。
杜星言大剌剌地拱拱手,刺出一剑;杨务向左跃开,回了一剑,杜星言挥剑去挡,杨务却似不愿和杜星言剑身相触,手腕一收一挑,剑招方位立变,杜星言仍然随手挡出一剑,杨务也跟着变幻剑招,就这样两人来来回回各出了十多剑,剑身一直未相交过。
杨务性格沉稳细致,他看了杜星言数次对敌,猜想他的诡异之处或许就藏在和敌人兵刃相击的一刻,是以杨务想用自己的精微剑法绕开杜星言的剑刃,纯以攻势取胜。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场没有金铁声的交战,杨务不停地攻出剑招,杜星言不停地想用兵器格开杨务的剑,然后杨务又在被格挡前变幻进击的角度方位,几十招转瞬过去,只不知道最后会是杨务的剑先刺中杜星言,还是杜星言能先挡到杨务的剑。
杨务施展苍松剑法,攻势越来越急,但是杜星言似乎总是能跟上杨务的剑速,每次都来得及去出剑格挡,杨务越打越是不解,终于用上了自己的成名剑法“三松剑”
吴青德看出厉害,大声道:“妙极,这一路剑法名为‘松雨剑’,剑招纷乱繁复,简直让人无从闪躲。”
只见杨务剑光乱飞,好像万千松针纷纷坠落,又如下了一阵急雨;杜星言此刻手腕发酸,懒得一一去挡,索性一剑刺向杨务胸口。
杨务没提防杜星言竟然不去格挡自己的剑,但他反应迅捷,轻松闪开,手中不停,松雨剑如从天而降的雨幕,眼见就要落在杜星言身上。
杜星言无法可想,挡似又不及,只好回剑自守,将长剑舞得滴水不漏,只等杨务自己将剑尖撞上。
杨务却始终不愿碰到杜星言的剑刃,剑光一近杜星言的剑,就飞快变招,松雨剑变化万千,似雨线无穷无尽,虽然暂时伤不到杜星言,也把杜星言死死压在守势。
杜星言看出杨务不敢让剑身碰到自己的剑,心下暗笑,当下在松雨剑的间隙里不时攻出几剑,然后立即又收剑紧守,杨务不敢格挡杜星言的攻击,若不是躲闪敏捷,已被杜星言抽冷子刺中。
渐渐的,杨务虽然扔以松雨剑招招抢攻,但却开始有些手忙脚乱起来,杜星言看出便宜,出剑愈发刁钻冷僻,简直防不胜防。杨务渐渐不支,松雨剑又不敢停下,人群里有几人忍不住叹息起来。
杜星言嘻嘻一笑,乱舞一阵,冷不丁又攻出一剑,突然间,杨务的剑消失了,三松剑里的“松影剑”已刺出,这路松影剑只有一招,剑过只留残影,是快剑中的快剑,杜星言一慌,忙回剑护住胸月复要害。
有金铁交击声炸响,松影剑重重击在杜星言剑刃上,这一剑没带一丝内劲,却力量沉雄,杜星言猝不及防,手上力道不强,横在胸前的长剑被荡开,他右手虎口开裂更剧,被震得半身酸麻,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原来杨务先前举动都是装的,他故意让我以为他不敢碰我的剑,又诈作不支,只为这一记硬生生的以剑斩剑。”
此时杜星言胸前空门大露,杨务毫不容情,长剑在距杜星言三尺内如毒龙突进,风声大作,这是三松剑最后一路“松涛剑”,也是必杀之剑。
石光电火的一隙里,杜星言心念急转:“罢了,本来还想藏几手留着不用,没想到刚入江湖第一夜就要露压箱底的了,唉”
杨务此剑本已势在必得,突然见到杜星言左手手指微颤,弹在被荡开的剑刃上,剑刃以极大的弧度弯转过来,转瞬间就要挡住松涛剑;杨务全部心力都已激发在刺出去的松涛剑上,无法变招,心中沮丧困惑:“他明明不会内功,又是怎么弹弯剑刃的呢?”
这时候,一旁的林还仙突然道:“我来助你!”说着横剑压腕,剑身震颤如弓,正是半月剑法中的“曲剑射月”,转眼间“曲剑”已成新月之形,正正将杜星言弹弯的剑刃又涤荡回去;杨务心中一松,虽有些怪林还仙擅自掠阵出手,但是自己的松涛剑杜星言是决计躲不开了——就在此时,奇变陡至!
林还仙“曲剑”势满,“射月”随之而发,剑锋如一道明月般的流光长驱直进,贯穿了杨务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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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武骤然受到致命重创,鲜血狂涌,胸中一股劲气泄了,松涛剑立缓,终究没能刺到杜星言。
自杨务的松影剑刺出,一连串的惊变看得诸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此时众人更是呆立当场,只见林还仙纤手如玉,握剑而立,半截剑锋没在杨务胸口,又从背后露出剑尖;杜星言仍神情自若伸指不断弹在柳鸣的剑上,嗡嗡作响。
吴青德率先缓过神来,指着林还仙,结结巴巴道:“原来,原来你是故意、故意……”
他话没说完,很多人已明白过来。林还仙先前故意挑战柳鸣,只是为了取信于杨务和诸人,所以她没下杀手,直到吴青德点破才以剑柄打倒柳鸣;后来她又两度主动请战杜星言,也是为了瓦解掉杨务的警惕之心,一切只为最后“曲剑射月”击杀杨务。
杨务剑法其实远不止于“三松剑”,但此时却已命在顷刻,他心如明镜,想自己一向谨慎,这次竟然在自己与杜星言比斗中让一个提着剑的人在身旁半晌,终于被她所趁,虽然她看起来更像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女。
林还仙面无表情地开口:“杨务,你剑法太强,或许是今夜所有人中武功最强的一人;不出此下策,我没把握杀你。”说完右手一撤,拔剑出来,杨务仰天栽倒,一股血箭激射到半空中又颓然落地,而林还仙手中的长剑依旧清冷如常,竟然未曾沾染一丝血痕。
这时有好几个人认出了林还仙的剑,惊呼出来:“这,这是峨眉掌门镜风师太的佩剑!”
杨务挣扎着撑起半个身子,咳出一口血沫,看着林还仙手中的剑,气若游丝:“好……好剑,没想到,你们峨眉派……为、为什么……”
剑身清如月华,映照绝世容颜,林还仙语声冰冷如雪:“奉掌门命,执缺月剑,誓死护孙振衣于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