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城,吴风楼。
一阵震耳欲聋的炸声过去,柳鸣和张龙阳都面如土色;莫送寒神色里也多了一丝惊异:“暗器仍嫌不够,还弄来这么多火药,孙振衣,你的心肠可够毒的。”
孙振衣淡淡笑道:“在下这点手段,比起七雨楼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柳鸣心中微微有气,对孙振衣道:“孙叔叔,若是方才张大哥不跟着……咳咳、不跟着我们进来,现下岂不是已身受重伤?”
孙振衣摇头道:“不是重伤,是必死无疑。”
柳鸣惊道:“那、难道说方才留在大堂里的人全都已经死了。”
孙振衣笑笑说:“我不光在楼上九处布置了发射钢针的机括,连酒楼堂中的桌椅等物件里也嵌入了不少钢针,火药一炸,桌椅碎裂,落在地上的和木片中的钢针四射出去,比机括发射要难躲的多,就算炸不死的人,也会被万针穿心透骨。”
张龙阳捡了一条命,此时惊魂未定,闻言不禁大怒道:“孙振衣,你恁地歹毒!”
杜星言道:“若是孙前辈不杀他们,等他们抓了孙前辈寻到东吴宝藏,恐怕也不会对孙前辈手下容情。”
张龙阳满脸不服,刚要开口,忽听龙千雨问自己:“阁下跟着我们,有何贵干?”
张龙阳正色道:“那个、你徒弟受了伤,我与她有数面之缘,怕她有所闪失……”
众人听了张龙阳直白的言语后神色各异,大都以为张龙阳实是喜欢上了龙瑶;只有柳鸣知道张龙阳耿直善良,说担心龙瑶伤势,那便是担心她的伤势。
柳鸣看到龙瑶脸色晕红,心中一动,月兑口道:“龙姑娘,刚进吴风楼的时候,你就说这屋子布置得不对劲,要我们小心,难道你早看出这屋里有机关?”
龙瑶轻轻道:“我也只看出这吴风楼与一般酒楼的格局不尽相同,却没看出机关在哪。”
龙千雨笑道:“你看出不同也不足为奇,孙振衣当初未破解那机关图纸,曾费尽心机去偷学唐门的机关之术。”
龙瑶讶然道:“我们唐……据说,唐门的机关术数向来不传外姓,他怎么能学到?”
孙振衣闻言道:“这吴风楼已是摇摇欲倒,诸位若想继续谈天说地,恕孙某不奉陪了”
莫送寒淡淡道:“经受了这么多火药的冲力,这楼支撑到这时已是不易,想必是孙掌柜亲自督造的了?不过吴风楼外单只神枪会的人就有不下两百人,各帮各派潜匿的人手还不知有多少,你若想此时离开吴风楼,恐非良策。”
“原来吴风楼是一张网,沧州城却是一张更大的网,有劳莫楼主提醒;不过孙某也没想要出吴风楼”,说着,孙振衣走到后院的一口井旁,笑道:“诸君请入井。”********************************************************************************************************************************************************************************
吴风楼外。
周渊冷冷地看着沈七;方才若不是自己闪避及时,说不定已被火药的炸力溅射所伤;沈七仍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她整了整衣角,道:“周舵主,我现下仍想去吴风楼里看一看,你仍是不会拦我吧?”
周渊冷然道:”只怕这楼要塌了。“
沈七笑道:“那就不劳周舵主担心了。”
周渊细细一想,方才三弟和郑飞虎出来时,告知自己七雨楼来了几位高手,自己这边钱盛已死,郑飞虎左臂有伤,只靠自己和三弟,恐怕敌不过莫送寒等人,当下淡淡道:“沈姑娘请便。”
周渊静静看着沈七走入吴风楼,突然道:“沈姑娘,你是喜欢孙振衣么。”
沈七没有停步,遥遥回了句:“这不是周舵主该关心的事吧。”
又过半柱香,吴风楼倾塌后,周渊才慢慢转身离去。
********************************************************************************************************************************************羡鱼出得吴风楼后不久便与郑飞虎寻了个暗处,帮郑飞虎疗伤,这时突然看到周渊前来,道:“二哥,吴风楼那边怎么样了,方才我在这听到异响,似是火药炸裂之声。”
周渊将来龙去脉说了,周羡鱼一惊,说道:“直到那楼倒了,莫送寒他们也没出来,想必是另有暗道,沈七一定知道暗道在哪。”
周渊点点头:“应该是如此。”
周羡鱼道:“我去找找那暗道,看他们要去哪?”
周渊道:“我看不必去,还不到时候。”
一旁的郑飞虎怒声道:“畏首畏尾,可不是神枪会的做派啊,你们忍得下这口气,我可忍不下!。”
周羡鱼也讶道:“若是他们顺着暗道出了沧州城,今后去哪再寻孙振衣。”
周渊摇摇头说:“我在沧州多年,若是沧州地下有一条直通城外的暗道,我岂会不知?那暗道出口必然就在吴风楼附近,我想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周羡鱼道:“我们还是跟紧他们比较稳妥,沧州是我们的地头,弟子众多,他们投鼠忌器,就算到时不敌,也不至于让他们翻了天去。”
周渊沉吟道:“这次七雨楼来了四位当家,别的人我不清楚,那李叶可是名震江湖三十年的高人前辈;你我加上郑兄,恐怕不是他们四人的敌手。”
郑飞虎道:“那我们就带着两百弟子下去,将他们一举擒获。”周渊摇摇头说:“地下空间狭小,对付莫送寒这样的高手,多带弟子并无多少用处。”
周羡鱼道:“二哥,我仔细想过了,那苏凌就算找到了解药,一时也难恢复元气;龙千雨一介女流,还要分心照看她重伤的徒弟,不足为患;我去敌住那莫送寒,你与郑兄合力了结李叶便是。”
周渊淡淡道:“你早就想和莫送寒交手了吧,江湖传言莫送寒七年前击败了你的好友虚月道人,自那时起你便加倍苦练枪法,等得就是今天么?”
周羡鱼不语;周渊看着周羡鱼固执的眼神,叹了口气道:“你还忘了沈七,如果孙振衣他们和莫送寒结成一路,沈七的刀法也不容小觑,那个姓杜的古怪少年,恐怕也不是易与之辈。我们这边弟子虽多,高手太少了。”
周羡鱼眼光闪烁,慢慢道:“我们也不止三个人,还有崆峒派掌门文九翼、铁笛剑客冯雅和九华山的云道人。”
周渊一惊,问道:“铁笛剑客和我们有旧,他徒弟苏妄伤在七雨楼门下,帮我们神枪会倒合情理,只是那云道人和文老怪,与我们素无往来,怎么会帮我们?”
周羡鱼犹豫片刻,道:“崆峒派的护法大伤老人死在吴风楼,文九翼自然要报仇;云道人唯一的嫡传弟子现下想必也被炸死在吴风楼了,是以……”
周渊冷冷截道:“你早就联络了他们是么,吴风楼里一出事,你就找人通知他们了吧。”
周羡鱼迎视着周渊的目光,道:“不错。”
周渊心里一阵气闷,沉声道:“他们如今在哪?”
周羡鱼道:“吴风楼那边一传来异响,他们便去探寻,现下或许已经找到了密道入口;二哥,文九翼刀法远胜过大伤老人,云道人剑法也是深不可测,我们得三个强援,就不必怕七雨楼他们了……”
周羡鱼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渊打断:“不行,眼下沧州城已被各路江湖中人层层围住,我们不必冒此大险,还是先静候其变。”
周羡鱼皱眉不解道:“我不明白,我们神枪会,未必就怕了七雨楼。”
周渊叹道:‘三弟,你不知道,大哥在七年前,曾遇到过莫送寒,见过他出手击败虚月道人。”
周羡鱼惊道:“原来传闻是真的,怎么大哥从没跟我提起过?”
周渊道:“大哥不与你提,自有大哥的道理,不过据大哥所言,那莫送寒的剑法委实可怖,我们实没必要去犯险。”
周羡鱼半信半疑,思索片刻后,决然道:“二哥,名声富贵,向来险中求,若那东吴秘宝就在吴风楼地下的暗道里呢?我心意一决,无论如何,要跟上孙振衣,抓他取到宝藏!”
周渊蓦然间胸中涌起一股怒气,喝道:“放肆!你不听为兄的话么!”
周羡鱼目中闪过一丝锐芒,大声道:“我以神枪会副门主之名,命沧州分舵主周渊领精锐弟子于吴风楼外待命,郑兄,我们走!”
周渊闻言怔住,心中一阵难过,此时不远处传来一个阴沉沉的声音:“那密道入口在吴风楼的后院井里。孙振衣他们龟缩不出,周副门主打算何时进去?”
周渊定睛看去,只见一名灰袍老者、一个中年书生和一位道士走了过来,正是文九翼、冯雅及云道人;周渊心念电转:这三人找到暗道入口,却不下去看看,而是回来找我们神枪会的挑头,必然也是极忌惮七雨楼几人,若是真厮杀起来,这三人恐怕未必会全力帮神枪会。
当即周渊一声长叹,对周羡鱼道:“当日师父要我们磕头立誓,今生要如兄弟一般,相互扶持关照,你可还记得么?”
文九翼闻言阴声道:“原来神枪会临渊羡鱼三人并不是亲兄弟,这事江湖上可都传错了。”
周羡鱼听了周渊的话,却是心里一酸,他知道自己的二哥坚毅稳重,若非极不愿自己去找孙振衣,决不会在外人面前说这些话。周羡鱼咬咬牙,说道:“哥哥,我都记得……你不用再劝我了,别的我都听你的,不过这次不行。”
周渊道:“你今晚把吴风楼放给他人,传出去神枪会今夜不插手此事,我心里是极为赞同的;你现在为何却又等不及了?我看还是过了今夜再说吧。”
周羡鱼道:“那时和现在毕竟不同,现下那白衣人已经离开了沧州。”
周渊斟酌道:“有时候我猜想,大哥临去昆仑时话里的意思,也是要我们不必不惜任何代价拿到东吴秘宝,三弟,你不用因为大哥而太过执着。”
周羡鱼摇头缓缓道:“我不及大哥心思悠远,也不如二哥你见事明白,只是有些事如果我不去争,事后怕是会悔恨一生。”
周渊沉默半晌,说道:“好,那由我去,你带人看好吴风楼周围三里,等我消息。”
周羡鱼突然笑了,听得周渊心弦一颤,只听周羡鱼慢慢说道:“江湖上都说,神枪会临渊羡鱼三兄弟里,以我周羡鱼枪术最高,二哥也常与人说你枪术不如我;可是我们兄弟三人心里都清楚,且不说大哥枪术已入神诣,便是二哥你的飞蝗枪也远胜过我;你们平日里照顾我良多,这次若真有危险,更该我去才是。”
周渊知道三弟这番话想必在心里也压得久了,这次径直说出,必是下定了决心,只得苦笑道:“三弟,我们是兄弟,你何必和我争这些?”
周羡鱼也笑笑,说:“我不是和你们争,我是和自己争。”
云道人等三人听了半晌神枪会的家事,都略觉尴尬,云道人轻咳一声,道:“怎么说,贤昆仲究竟去不去寻孙振衣?”
周渊沉声道:“待我让刘副舵主安置好人手,我和我三弟一同与各位前去吴风楼,只盼各位高人到时鼎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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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城南的一处医馆。
一名汉子出去探查回来,对张龙升和苏妄等人道:“吴风楼没了,似乎被炸平了,只余下个后院,断壁残垣,尸骨散碎,真如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苏妄大惊道:“难道孙振衣死了,和这许多人同归于尽了?”
张龙升笑道:“决计不会,孙振衣比狐狸还要狡诈,岂会这么容易就死了,我看是孙振衣早早在吴风楼埋了炸药,炸死了这一干人,自己遁走了。”
那回来的汉子又道:“我离开吴风楼时,远远看到周渊和周羡鱼带着几个人,朝吴风楼走来。我匆匆离去,没看分明,只看到一人手里似乎拿着一管黑黝黝的长笛”
苏妄道:“啊,那是我的师父!”
张龙升沉吟道:“看来周羡鱼寻了帮手,要去找孙振衣,这吴风楼外围层层叠叠都是神枪会的暗哨,孙振衣若出来,必然逃不过神枪会的眼线,难道他们还在吴风楼里?”
苏妄在屋里乱走,一边思索,一边口中飞快道:“孙振衣去哪了,去哪了,啊,是了,张大哥,你说他是遁走,既然有个遁字,必然是躲到地下去了,孙振衣狡兔三窟,吴风楼地下一定有暗道!”
张龙升道:“苏兄弟,你挺聪明的,我想也是如此。”
先前出去打探的汉子又道:‘我回来路上,听到了不少传言,大都是说七雨楼的人进了吴风楼,炸死了一楼的人,掳走了孙振衣。”
张龙升一凛,问道:“这消息是谁放出来的?”
那汉子道:“有不少人都说,是城北沈员外府中的人传出来的,说是,说是七雨楼的人一早就截杀了苏瑜,抢了东吴秘图,正是打算要独吞东吴宝藏。”
张龙升大惊,怒道:“你怎么不早说,如此看来,恐怕不是孙振衣炸死得这许多人,哼,一个穷酸书生未必有这么大的本事,或许是七雨楼的人弄得鬼;这下不好,我们那好管闲事的张龙阳兄弟恐怕有危险了。”
那汉子犹豫道:“这消息还不知真假,或许是谣传。”
张龙升摇头道:“断然不假,今晚早些时候不是有人看到沈员外的马车出现在吴风楼门前么,只是被神枪会的人逼退了,我想沈员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他怕只有神枪会的人知道七雨楼介入此事,所以才传将出来。这里死了这许多人,孙振衣若一直不见,江湖好汉们也好知道该去找七雨楼寻仇。”
苏妄听着张龙升的话,隐隐觉得不对,喃喃道:“照此说来,神枪会为何要隐瞒七雨楼的人进了吴风楼的事呢,难道,难道,啊,神枪会是想让大家伙以为孙振衣已经和吴风楼里的所有人同归于尽了或者远遁逃走了,他们好在自己地头上围杀七雨楼的人,独得东吴秘宝!”
张龙升冷笑一声:“只怕神枪会还未必是七雨楼几位当家的敌手。”
苏妄知道张家兄弟几人武功未必很高,可见识不凡,对于东吴秘宝的事,知道的内幕隐情似也不少,神枪会的人和自己师傅几人,还真未必敌得过七雨楼,当下急道:“不行,我要去找我师父!”
张龙升淡淡道:‘苏兄弟,现在去还不是时候。你重伤未愈,就算你师父遇到危险,凭你能救得了你师父么?老哥我看人极准,那周渊为人谨慎稳重,按理说他不会去捡这个危险万分的现成便宜,不过他既然去了,想必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你不必太过担心。”
苏妄道:“现在去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去才是时候?”
张龙声沉声道:“还得等一个人,他去吴风楼的时候,我们跟着去;那时大局已定,正是看热闹的最好时机。”
苏妄愕然道:“你说那张龙阳爱看热闹,我看你也和他差不多……你说等人,那是等谁?”
张龙升捻须一笑,说道:“反正过不多时你便能见到那人了,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等的人是苏家的家主,苏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