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剑鸣
吴风楼地下石室里。
云道人紧握剑柄,对李叶道:“既然七雨楼执意要做孙振衣的打手,那也不用多说了,贫道领教紫归掌的高招。”
龙千雨也道:“很好,那我就来见识见识名动江南的铁笛快剑。”
苏凌也随即道:“那周家兄弟就得劳烦楼主了,我来会会崆峒双刃和紫金八卦刀。”
郑飞虎一肚子怒火憋了半天,此刻喝道:“苏凌,今天让你死在我的刀下!”说着就一刀劈来,苏凌侧身避过,回了一袖;文九翼自视甚高,不愿倚多为胜,神色犹豫,一时并未出手,可周渊却与周羡鱼左右抢到莫送寒身前,长枪急刺。云道人与冯雅也各入战团,对上了李叶与龙千雨。
孙振衣与柳鸣、杜星言等人退到角落,好在这地下的屋子甚大,倒也不至被刀剑波及。
柳鸣看着屋内的比斗,才真正觉出自己的剑法是何等低微。
周渊和周羡鱼的龙牙枪法施展开来,劲气纵横,招招凌厉无匹,莫送寒只是招架闪避,并不回击,两人一时也难以伤到他。杜星言奇道:“以莫送寒的的剑法,应当不至被压得无法还手吧。“
孙振衣道:“莫送寒并非无法还手,只是他的对手是全场的敌人,而非只周家兄弟。”
林还仙看了一会,点头道:“不错,以莫送寒现在走的步法方位,的确可以照应到七雨楼其他三人;想不到孙前辈不通武功,却对场上情势看得如此透彻。”
孙振衣淡淡道:“我虽不懂武功,却懂人心。莫送寒实是一个极可怕的对手。"
云道人的九霄乘龙剑截击削刺,剑势如龙,不离李叶周身要害,李叶身形迅捷,时而抢入剑圈,时而左右绕避,紫归掌不时击发,每次都迫得云道人回剑自守;有两次李叶出掌拍到云道人的剑身上,掌劲随剑而上,几乎引得云道人经脉错乱,云道人心中大凛,使出了平生绝技“云霄九变”,方和李叶堪堪战平;
苏凌以一敌二,仍旧未落下风,他长袖飘舞飞荡,在郑飞虎与文九翼的刀光间游走,带起一阵阵袖风,宛如惊鸿;郑飞虎左臂伤势未愈,紫金八卦刀长四尺,刀刃厚重,他亟待给钱盛报仇,刀劲鼓舞,连使之下牵动左肩,隐隐作痛;而文九翼用的是和大伤老人一样的双刀,他刀法诡谲阴狠,可是攻少守多,似留有不少余力。
铁笛剑客冯雅以笛为剑,剑光快绝,每一剑刺出,风入笛腔都发出一声长鸣,龙千雨听得久了,心中禁不住一阵烦闷;殊不知冯雅也是暗自焦躁不安,龙千雨以短笔格挡长笛,每次笛笔交击,冯雅都感到一股磅礴锋锐的真气涤荡而来,直震得自己持笛的手臂酸麻不已,他心中着实不解:若说李叶几十年的修为能有如此内力倒也不足为奇,可这龙千雨年纪轻轻,为何内力如此深厚?众人只见乱絮笔在笛剑的光影中来回穿梭,黑黝黝的铁笛不知为何却击不断似玉石雕就的笔;只是玉笔一时间也不能冲出铁笛快剑织就的樊笼。
龙瑶先前跟着孙振衣等人退在一边,此时正为师父久战不下而焦急,忽然瞥见孙振衣将杜星言和林还仙拉到一边,嘴里嘀嘀咕咕,龙瑶心中迷惑,正要过去看看,忽然听到“叮”的一声响,定睛看去,原来是莫送寒终于回了一剑。
本来场上比斗正酣,兵器交击声不绝于耳,可莫送寒的这一剑却如百鸟乱鸣中的一声凤吟,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龙瑶听得心里一颤,莫送寒的这一剑仿佛是一个讯号,此剑一出,场上形势遽变。
李叶掌法愈急,掌风压得云道人发剑艰难,云道人将云霄九变催运到极致,仍是身处劣势,“明霞变”、“生莲变”都是剑法中少有的变幻灵动的高招;“倚岚变”、“惊峰变”更是快剑中的翘楚,可剑光的圈子仍是被紫归掌越压越小,云道人只得以“卧松变”守紧门户,李叶的|“紫归掌”层层叠叠的拍出,将云道人的剑气引得乱象丛生,眼见片刻中云道人就可能中掌;
苏凌双袖纷飞,左袖以“斩风劲”牵制郑飞虎的长刀,右袖以“碎玉劲”锐意强攻文九翼;文九翼先前一直未尽全力,边打边退向云道人身边。
原来他们几人在进暗道前便商议停当,到时若打将起来,由云道人接下文九翼的敌手,文九翼则以崆峒刀法中的”双鹰锁“突袭莫送寒,将其双手双脚牢牢锁死,再由周渊和周羡鱼合力击杀;但此时文九翼看到云道人已是自顾不暇,自己也被凌云飞袖缠得月兑不开身,不由得越打越是焦急;
龙千雨在铁笛的风压越来越紧的情形下,终于使出了“风送流絮”,柳鸣曾在沧州城里见龙瑶用过这一招,此刻由龙千雨施展出来,气象大为不同,只见乱絮笔仿佛活了过来,自龙千雨手中月兑飞而出,在龙千雨周身曲折回还,将铁笛剑招一一挡开,犹如绕着她飞舞的一只鸟儿,又如轻飘飘的柳絮在风中急舞,比之龙瑶使此招时的手与笔似离非离要幻奇得多,直看得柳鸣目眩神迷,龙千雨右手御笔,左手连连抢攻,将铁笛风声渐渐逼小,玉笔每次撞击在铁笛上,都荡得冯雅一阵气血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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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瑶看到师父这边似已稳操胜券,心中一松,转头看到孙振衣右手指节不断屈伸,似在计算着什么,而林还仙和杜星言神情肃然,盯着场中。一丝不安闪过龙瑶心头,忽听孙振衣低低一喝:“时候到了!”话音未落,林还仙和杜星言已闪电般掠入战局!
苏凌本来正在竭力牵制郑飞虎和文九翼两人,好让李叶和龙千雨先击败对手,突然背后剑风袭来,他危急关头矮身一避,堪堪避过,侧头一看,却是杜星言袭到。
这一下让郑文二人也心中错愕,但两人手中刀却使得越来越快,杜星言漫不经心的进击,可是每一剑都让苏凌感到如芒在背,心中隐隐生寒;三人刀光剑影牢牢困住苏凌,转瞬间苏凌左臂被杜星言刺中了一剑,鲜血长流;
李叶看到杜星言飞身袭向苏凌,当即便一掌迫开云道人,欲行救助,可是刚一掠步,便有一道清冷的剑光刺到,却是林还仙的缺月剑攻到,李叶只得止住步法,避让这一剑;
到苏凌左臂中剑时,李叶已知情势已迫在眉睫,当即绝技尽出,左掌劈空连扫,掌缘在云道人和林还仙的剑身上各自一捺一收,两人顿时觉得自己的长剑被一股诡谲的真气引得歪歪斜斜,竟似不听自己手臂支使!
李叶右掌穿入云道人在这一刻露出的空门,方要发力,忽然身形一颤,只觉双掌一阵酸软,这酸软沿臂而上,向着李叶胸月复要穴聚拢;云道人本来已惊惧万分,忽见李叶掌上劲道骤然变弱,再看他面色灰暗,似中了毒一般;云道人心中一定,回剑守住身前;
这一瞬里,龙千雨看到苏凌与李叶都身入险境,便欲弃下冯雅去援助二人,哪知冯雅看出龙千雨心思,铁笛剑路一变,又快了许多,挥舞刺削间已连成一片黑影,龙千雨心念一闪:原来他也留了余力;
这一动念间,冯雅的铁笛剑越来越快,龙千雨抽身不得,听到笛腔里的风鸣依然在笛剑飞刺之下形成连音,宛若正在吹奏一支笛曲;
龙千雨心中叫苦,瞥见苏凌又中一剑,左肋渗血;苏凌心中惊骇难言:原来杜星言的剑法竟似能引动自己七年前的旧伤,不知道他和那白衣人有何牵连?而李叶在九霄乘龙剑和缺月剑的夹击之下连连后退,竟似已无法还击。
柳鸣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也未曾听到孙振衣对林杜二人说了些什么,只看到林杜出手后,七雨楼这边形势急转直下,已成危局。
突然,莫送寒的声音响起,仍是冷静异常:“怎么回事?”
李叶沉声应道:“那青铜门上涂得有毒!”
莫送寒问过一句后就不再言语,龙千雨料想莫送寒被神枪会两大高手紧紧缠住,未必能抽得身出来,当即银牙一咬,以天罗鬼步堪堪擦过冯雅的笛光,正待冲向李叶身旁,忽听孙振衣急喊道:“柳鸣,快杀了龙瑶!”
柳鸣闻言浑身巨震,随即想到龙瑶伤重,孙振衣是想围魏救赵,引得龙千雨回身来救龙瑶,好使她无暇顾及李叶与苏凌。
柳鸣下意识地看向龙瑶,只见她脸色惨白,紧咬嘴唇,神情担忧地望着龙千雨和冯雅,浑不似沧州城里那个冷冰冰的少女;柳鸣一时间心中迷糊,楞在原地;可冯雅却猛然醒悟,索性不去追截龙千雨,飞身跃步,铁笛径直向着龙瑶刺去!
刹那间冯雅和龙千雨身影交错而过,龙千雨身子一颤,但还是头也不回地向着李叶急奔而去。柳鸣看到龙瑶仍是怔怔地看着龙千雨,对将到身前的铁笛视如不见;柳鸣心神恍惚,鬼使神差地横踏出一步,正正挡在龙瑶身前。
“啪”得一声脆响,柳鸣被铁笛击在胸前,肋骨折断,踉跄倒退,软倒在龙瑶怀里。
龙瑶不由自主的接住柳鸣身躯,只觉一阵温暖的少年气息袭来,这才醒过神来,颤声道:“你、你为什么救我?”柳鸣受伤极重,此时已近神智迷乱,闻言张口欲语,却喷出一口血,洒落在龙瑶衣襟上;见龙瑶神情关切的望着自己,柳鸣气息微弱,缓缓道:“我、我若不救你,张大哥他……他定然会怪我……”
听到这傻里傻气的一句话,龙瑶心里却莫名地一痛。她用颤抖的手指封住柳鸣经脉,止缓伤势,将柳鸣扶到已惊得呆住的张龙阳手里;张龙阳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和龙瑶一起将柳鸣身子缓缓放平,待龙瑶再看场中时,禁不住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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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冯雅眼见龙千雨并不回救龙瑶,当即收笛转身,却已不及阻拦龙千雨;冯雅应变迅捷,将手中铁笛掷出,在半空里画出一道黑光;
此时李叶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已经提不起任何内力,他勉强出掌,逼退了云道人一步,却在收掌时被林还仙的剑柄撞在手臂上;李叶心头一沉,只见林还仙的长剑弯曲如钩,“曲剑射月”蓄势待发——
龙千雨已至李叶身前,手中玉笔点向缺月剑,眼见就要荡散曲剑之势,龙千雨忽觉背心一阵剧痛!她以十成内劲催运天罗鬼步飞奔,真气在体内游走如风,这一刻背心要穴被飞笛击中,内息顿时岔乱,玉笔停在半空中终究没点下去,眼前漆黑一片;
在晕过去之前,龙千雨恍惚听到了啸声,一道剑光飞来,她心里一松,失去了知觉——七年后,流莺飞花剑,再度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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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羡鱼和周渊交织密布的枪影里,莫送寒一直在等待着机会,犹如蛰伏的龙。
自打杜星言和林还仙加入战团,周渊和周羡鱼便看出只要死死困住莫送寒,己方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两人的龙牙枪法叠成一道枪网,将莫送寒网于其中;场上惊变迭起,渐渐已不容莫送寒再等下去,这时周羡鱼与周渊双枪交错扫到,两道“龙影”分袭莫送寒月复背,莫送寒当机立断,反手将长剑竖在后背,周渊的枪锋重重击在莫送寒背后的剑身上,将他击得向前飞出,半空中莫送寒一侧身,周羡鱼击向莫送寒月复部的一枪斜斜刺入莫送寒肋间,莫送寒足尖在地上一点,硬生生地擦着周羡鱼的枪锋向前掠出,一道血箭在莫送寒肋间激射而出。
枪锋在莫送寒身上划出长长的血口,可莫送寒已破枪网而出,他一声清啸,眼神中杀机暴涨!
以谁也没有看清的身法,甚至比天罗鬼步还要迅疾,莫送寒出现在林还仙身侧,如鬼神凭空而临,叮得一声,弯曲如月的缺月剑被击得逆弯向林还仙自己;林还仙让一股冲力推得退出七八步远,呕血数口,跌倒在地;
莫送寒的长剑不停,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转折刺向云道人,仿佛林还仙的剑身是一个跳板,莫送寒刺出的剑光在缺月剑上一撑,就跳向云道人的咽喉!
云道人惊骇欲绝,云霄九变中压箱底的“云龙变”迎刺出去;叮叮当当一片连响,不知多少剑在一瞬间击在云道人的剑身上,云道人长剑月兑手,流莺飞花剑又是一闪,穿透云道人的咽喉。
莫送寒未及拔剑,身后两道枪风逼近,莫送寒右手扳住喉咙中咯咯作响的云道人的肩头,躬身一跃,蜷起的双腿在云道人月复间一蹬,整个人已倒飞而出,避开了双枪追击,他握剑的左手也随之后撤,长剑拔出云道人咽喉,血花飞溅如狂;云道人被蹬飞出去立时毙命、手中长剑也坠落地上。
啪啦一声,云道人的剑刃散成铁屑,原来先前已被流莺飞花剑的啄劲震碎。
半空中莫送寒长剑在地面上一挑,将方才击中龙千雨的铁笛挑得高高飞起,随即反手横剑一扫,铁笛倒射向冯雅,这次笛腔里的风鸣声震得人人耳中锐痛,冯雅欲待闪避却是不及,铁笛透体将冯雅击倒,生生钉在地上!
扫出铁笛后,莫送寒一个翻身,已落在苏凌身前,流莺飞花剑如落花般纷纷扬扬洒出,将郑飞虎和文九翼的刀身荡开,星火四下溅射;莫送寒剑不容情,顺势斩断了郑飞虎持刀的右臂,这时杜星言那漫不经心的一剑才迟迟刺到,莫送寒一剑点中杜星言的剑脊,却觉得流莺飞花剑的剑劲一空,这一情形实是莫送寒平生首遇,不由心中一凛,可情势不容他细想,他身形一转,闪电般绕到杜星言身后,在杜星言来不及回身的瞬间一掌拍在杜星言后脑上,将他击晕过去。
郑飞虎断臂后剧痛袭脑,人已如颠似狂,朝着莫送寒撞将过去;文九翼本待出刀攻向莫送寒,却被郑飞虎挡在前面;
文九翼一愕之间,蓦然看到郑飞虎的后背上透出无数道剑光,宛如春日里的阳光映射;在这看似美得动人心魄的场景下,郑飞虎全身已被刺得千疮百孔。
下一个瞬间里,郑飞虎尸身颓然倒地,流莺飞花剑的剑芒暴涨,席卷了文九翼周身,密集的刀剑交鸣声后,文九翼的双刀月兑手、左右乱射而出;他浑身浴血、口唇开闭,眼中泛着异样的神采,似有话要说,可终究双膝一跪,就此死去。
而此时,龙瑶刚刚和张龙阳安置好晕厥过去的柳鸣,转头看来,只见地上已或死或伤,横七竖八的躺了六七个人;而莫送寒提着滴血的剑,神情静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