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歌 第十一章 叶明伊

作者 : 枫叶舟mlc

()张问客听了褚仲乐一问后,沉默半晌才说道:“褚掌门打听唐家堡在哪,不知有何用意?”

褚仲乐淡淡一笑,却不回答。

张问客皱眉道:“那好,只要褚掌门告诉我这次到江南来所为何事,我便告诉你唐家堡的位置所在。”

褚仲乐点点头,淡淡道:“说来惭愧,在下有两个师弟,于数月前不告而别,在下打探到他们要去白帝城参与什么集会,故而想去找找师弟,问个清楚明白。”

张问客讶道:“莫非褚掌门的师弟是想另投别派么?”

褚仲乐道:“若是我那两位师弟觉得华山庙门小,那褚某倒也不便强留,可是世代相传的华山剑法,却不能由他们手中流入到江湖上。”

张问客恍然,阴声道:“嘿嘿,原来褚掌门此行是来清理门户的,是要废掉令师弟的武功么?”

褚仲乐点头笑道:“清理门户是不假,不过张老弟何必明知故问,废掉武功他们还能口传我华山剑法。我这次来,做得是残杀同门的事,张老弟非要我亲口说出么?”

张问客闻言一凛,暗忖这褚仲乐直言无忌,却比遮遮掩掩更是让人难测,不知道褚仲乐有何凭恃,才能这样平淡而又张狂地说出自己来意?当即问道:“褚掌门此次南下,不知门中还有何人随行?那‘雁行剑’孙兄可也来了么?”

褚仲乐淡淡道:“张老弟是说孙仲飞么?他比我来得还要早,因为他便是我那两名擅自离派的师弟之一。至于褚某这次独自南下么,并未带什么门人弟子。”

张问客闻言心下一松,他知道孙仲飞是华山剑派中剑法不在掌门之下的大剑客,既然他已叛离华山,那褚仲乐孤身一人,似也不足惧了。

想了一想,张问客又道:“褚掌门单人独剑,南下千里来清理华山门户,果真是大智大勇,只是不知此事和唐门又有何牵连?”

褚仲乐道:“在下也不想多树强敌,只是在下探知,我那两名师弟似是要将华山武学精要说与唐门,以此换取在蜀中的立身之地。”

张问客眯着眼,慢慢道:“原来如此。不过,唐门中人武学诡秘难防之外,更精于机关毒药之术,褚掌门以一人之力,恐非其敌。”

褚仲乐叹道:“话虽如此,不过我不欲招惹唐门高人,唐门的人也未必肯放过在下,只怕现在便已有唐门高手盯着在下,时刻准备取我性命了。”

话音方落,街上人流中无声地闪出六七个人,将褚仲乐和张问客一行围在当中。

这六七人都是一身暗紫劲装,分散错落,将苏妄和褚仲乐隔开,原来他们暗中窥探多时,知道褚仲乐的剑在这个少年手中,如此站法便是为了不让褚仲乐拿到剑,褚仲乐无法施展天下闻名的华山剑法,那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就立于不败之地。

********************************************************************************************************************************************杨思平等三名衡山弟子大惊失色,心中直叫苦也。他们知道唐门中人行事诡异阴毒,那是极为难缠的,自己三人自作聪明与褚仲乐同行,却接连惹上七雨楼和唐门,这恐怕是祸非福了。

苏妄见状忐忑,却见褚仲乐仍是面色如常道:“张老弟,你的机会来了,若与这几位唐门的仁兄连手,或许便能一举制死在下。”

苏妄闻言看到张问客脸色阴晴不定,不禁心中一沉,寻思:褚前辈慷慨任侠,一路上常常救助弱者;此刻他遇到危难,虽然我刀术未成,却可帮他牵制住这张老七;能阻一阻这七雨楼的险恶用心,也算是报了一丝师仇。

苏妄心中计较刚定,忽然街边跑过一个衣衫凌乱的少女,神色惊慌,口里哭喊着:“救命啊,有婬贼,快救救我!"跑了过去。那几个唐门中人和褚仲乐一行都是一怔,只见有几个白衣少年跟在少女身后急追,手里都提着剑。

褚仲乐最先道:“衡山派的贤侄、苏兄弟,你们快去帮帮这位姑娘。”

那三名衡山弟子早就神色惊惧,闻言就向着那少女所逃方向追去;苏妄却犹豫不决,在原地呆站着。

褚仲乐见状又喊:“救人要紧,快去!”

苏妄心想这褚天机镇定如常,或许另有打算,于是咬咬牙,发足追向衡山派的三人。

那少女跑得甚快,苏妄和杨思平等人一路追到了金陵城郊,只见八个白衣少年团团围住一个紫衫少女,杨思平与两个师弟赶忙冲上去,喝道:“休得对……对这位姑娘无礼!”

苏妄心中微微奇怪:这衡山派的三人看着胆子不大,没料到路见不平时倒也颇有侠心。当即也赶上去,只见少女模样秀美,年约十六七,再看那几个少年,却是一怔,原来这几个白衣少年腰间系有剑形坠子,正是先前遇到过的指剑楼弟子。

领头的一个白衣少年皱眉道:“姑娘,没想到你早有预谋,在金陵城还伏下了这许多帮手。”

苏妄看到那少女眼珠子一转,双眸清澈,毫无泪痕,却委委屈屈地说:“我哪里有什么帮手,只是这几位英雄看不惯你们这等行径,仗义出手罢了。”

白衣少年闻言眉头更紧,刚要开口,忽觉背心一寒,回头看去,却见一个身材瘦长的提刀汉子不知何时已到了自己身后。

那少年大骇,忙斜斜退开几步站定。苏妄见张问客来到,不禁奇道:“你……你没去和唐门的人连手围攻褚前辈?”

张问客哼了一声,慢条斯理道:“老子又不傻,便是加上那七个唐门的人,我们也不是褚天机的对手。”

苏妄心中松了口气,暗想:难道褚前辈的武功如此之高么,以前我还以为他和七雨楼的当家也只是在伯仲之间。

白衣少年见来人似不是指剑楼的敌人,便又对那少女道:“叶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就算把我们都杀死,也挡不住我们少主……”

话没说话,那少女脸色一红,飞快截道:“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是你们欺负我,你们那少主是个婬贼……”说到后来,似是委屈得不得了,眼眶也泛红了。

另一个白衣少年似是颇为不耐,说道:“叶明伊,你便一张灵舌说破天去,我们少主也只会娶那林姑娘,决计不会娶你。”

少女叶明伊闻言眸中闪过一抹寒光,说道:“你再说一遍?”

那少年冷笑一声,伸手抓向叶明伊衣襟,口中道:“把偷我们的东西还来吧!”

叶明伊吓得花容惨白,不知闪避,反而微微挺胸,一旁的苏妄看在眼里,只见少女胸脯起伏,神情凄婉动人,便不自禁伸出右手去拦阻那少年。

哪知这些天里他昼夜琢磨习练那红叶刀的藏刀之法,时刻有一截刀刃在袖中,这时情急出手,袖里刀光无意中吞吐出去,那少年惨呼一声,便被削断了两根手指。

苏妄自己也是大惊,慌慌张张道:“这……这个,我不是有意的,实在对不住,我忘记自己手里有刀了……”

虽然他出语真诚,可听在几名白衣少年耳中却似辛辣嘲讽,领头那少年冷笑道:“阁下好俊的刀法,请教尊姓师承。”

苏妄无意中断人肢体,心中愧疚万分,道:“我姓苏,家师是姓沈;唉,这可真对不住……”

白衣少年冷笑不止,和几个同伴对望一眼,八人刷刷地舞了几个剑花,脚下步法移动,似成了某种剑阵,少年执剑道:“好,姓苏的,今天教你知道厉害。请吧!”

苏妄愁眉苦脸,他万分不愿和这些指剑楼弟子交手,可也瞥到那八人中手指受伤的少年握剑已不稳,伤口处流血不止,若真打将起来,当从他那里着手破阵。

这时忽然一道人声响起:“诸位稍安勿躁,说清楚再动手不迟。”众人看去,却是褚仲乐到了。

白衣少年们面面相觑,领头的说:“你个种田的也要来架一把手?”

褚仲乐微笑不语。苏妄心中惊疑,只见张问客道:“那几个唐门的人想必已被褚兄赶走了?”

褚仲乐淡淡道:“不是赶走,是杀光了。”

张问客轻拍刀刃,道:“褚兄好辣的手,这和江湖上素传的仁义褚天机可不大符了。”

褚仲乐叹道:“对方直欲置我于死敌,唐门武学精深、暗器难防,只制住他们不杀,老褚我却没这个本事。”

苏妄闻言心中升起一股莫名不安,却瞥见张问客眼光一闪道:“褚掌门,你杀唐门一人,已是不妥,连杀唐门七名好手,那是结下了永世难消的深仇,褚兄一代智杰,如此做法在下真是不解了。”

褚仲乐淡然道:“不错,杀了这七人后,只怕去往白帝城的一路上,唐门好手会源源不绝地前来刺杀在下。”

这时那几个白衣少年听了半晌,听到这农夫打扮的人居然自称杀了七个唐门高手,不由得半信半疑;领头的指剑楼弟子对褚仲乐道:“在下指剑楼郝余通,见过这位前辈;听这老兄称呼前辈,难道竟是华山掌门褚老前辈?”

褚仲乐一笑,点头道:“正是在下。”

郝余通心说,你说是那便是了么,只是口上却道:“原来是褚前辈亲临金陵,失敬,失敬。”他嘴上说失敬,心里也确然毫无敬意。

褚仲乐一笑不语,郝余通又道:“既然小子们和前辈有缘相遇,便斗胆请前辈评评理,我们这次远赴峨眉实是身负要事,可这女子方才却偷了我们的要紧事物……”

褚仲乐听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丸药,递给郝余通说:“碾碎了敷在贵楼弟子的手指上吧。”

郝余通借过丹药,闻到一抹清淡药香,心说难道这真是灵丹妙药?于是犹犹豫豫地研碎敷在自己同门的伤口处。这药乃是华山灵药九莲丸,见效奇快,郝余通见到师弟伤口血止,对这农夫的身份又多信了几分。

白衣少年们齐声道谢,褚仲乐摆摆手,笑呵呵道:“方才你说这姑娘偷了你们的事物,那是什么?”

郝余通道:“那是我们楼主他老人家亲笔写给峨眉掌门师太和林镜秋林女侠的提亲书函。”

褚仲乐等人闻言看向那少女叶明伊,叶明伊却道:“胡说八道,真真可笑,我为什么要偷你们这不值钱的书信?”

郝余通怒气上涌,大声道:“哼,你喜欢我们江少楼主,可他却看不上你,你便出此下策,偷了提亲书函,好叫我们少主没法娶亲。”

叶明伊俏脸晕红,说话声音却低了:“胡说,哪有此事。”

褚仲乐察言观色,知道指剑楼弟子所言应当不虚,便道:“此事不大好办,这位姑娘偷没偷书信犹未可知,不过我方才远远看到你们动手扯人家女子衣襟,这可不大合适了。”

郝余通恨恨道:“前辈教训的是,只是这女子奸猾无比,不如此她决计不会交出书信来。”

叶明伊撇嘴道:“婬贼,少主是婬贼,手下也都是婬贼!”

那手指受伤的白衣少年大声道:“那么咱们便去城中,找几个妇女搜搜叶姑娘周身,若搜不到什么,在下就自断了这得罪过姑娘的手臂;若搜出书信么,姑娘也给出一条胳膊吧!”

有两个指剑楼弟子听了大声叫好,有个弟子却犹豫道:“这个不大好吧,若真砍了叶姑娘的手臂,少主知道了一定不喜欢。”

苏妄听了一怔,心想看来这江余岸似也并非十分厌恶这位姑娘。

叶明伊抿嘴道:“好,既然你们认定了本姑娘偷你们东西,那咱们便去城里找个妇道人家搜搜,我又怕你们什么?”

郝余通道:“如此甚好。这位姓苏的兄弟,你伤我同门,这笔账咱们可得算算,在下就来领教阁下的刀法。”原来他此时已对褚仲乐身份信了七八成,便不好意思在别派长辈面前以多欺少。

苏妄挠挠头,无计可施,只好点点头,走到褚仲乐身边,解下背在身后的莲雁剑,恭敬道:“褚前辈,方才前辈遇险,剑却不在手边,这恐怕不妥,虽说前辈武艺高明,可是敌人来得迅疾的话,手边……”

话没说完,褚仲乐轻轻一笑,打断道:“苏小兄弟,我这把剑是否沉得很,让小兄弟背得辛苦?”

苏妄一愣,道:“倒也说不上沉重,可是……”

褚仲乐却又截道:“那么想必是小兄弟看不上褚某的为人,不愿为在下拿剑了?”

苏妄愕然,这些天眼见到褚仲乐扶危济困,他内心深处其实颇为钦佩,于是只好道:“前辈休要见怪,小子极愿为前辈拿剑。”

说着只好又把莲雁剑背起,走到郝余通面前,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阁下手下容情。”

郝余通只道:“好,阁下留神了!”就一剑刺到。

苏妄眼睁睁看着那剑刺来,袖中刀刃翻出,只觉得对方身上似有一些破绽,可自己刀刃不足一尺,对方长剑转瞬就到,如何来得及找准出手方位?当即只好往旁里一跳,避开了这一剑。

便只这一来一往,褚仲乐就看出苏妄修为不深,心中很是诧异;他方才从远处行来,见到苏妄出手断人两指的那一刀快如鬼魅、妖异莫测,颇觉惊异,这次不劝阻双方,也是为得再看看苏妄的刀法,哪知苏妄却手忙脚乱,身形全然不成章法。

苏妄连连闪避郝余通的快剑,心中叫苦不迭。他惯用冯雅所教的铁笛剑法,可手中没剑,也不敢妄用华山掌门佩剑,而且对自己手中的红叶刀如何出刀、如何攻敌全无经验,方才削断白衣少年手指的那刀也是出得稀里糊涂、不由自主;于是被逼得左支右绌,眼见就要被对手捅个对穿。

其实若苏妄存心留手隐瞒,绝瞒不过褚天机的眼去,他此刻真的是对如何出刀彷徨无策,褚仲乐看了几招后,知道再看下去苏妄就难免伤残,于是身影一晃,在郝余通长剑上一弹,便即掠回站定,口中道:“这位小哥手下留情,褚某有句话说。”

郝余通长剑被弹中,只觉剑身微微一震,传来的力道也并不怎么霸道,他心中思索,手中却随手又刺出两三剑,苏妄躲得辛苦万分,郝余通却忽然觉得长剑被一股凭空而生的劲道震得回荡,这劲道如怒潮乍泄,把自己的剑身推回到胸前几寸处又忽然凭空消失。他对这无中生有的劲道大觉骇然,随即想起了华山奇功“云流经”,才明白这一定是褚仲乐方才的弹指已在自己剑上布下了后劲。

这时郝余通等人对褚仲乐身份全无怀疑,恭谨道:“好,就听褚前辈吩咐。”褚仲乐在江湖上颇有侠名,凡使刀弄剑的对这褚天机多少都存有敬意。

褚仲乐道:“我替我这位苏兄弟赔个不是,断指之事咱们暂且不提,你们寻回那书信的事,都包在褚某身上如何?”

白衣少年们相互对望,拿不定主意。

张问客看到已打不成了,便淡淡道:“我看褚兄也不比去那唐家堡了,就这么一路管闲事管到白帝城,就可以见到唐门满门了。”

褚仲乐闻言微微皱眉:“张老弟,此话怎讲?”

张问客道:“我们七雨楼的消息,唐门倾巢而出,在渝州会聚,不知道要图谋些什么,等在下见到龙二姐,或许能问出端倪。”

褚仲乐闻言神色大变,半晌无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苏妄和那杨思平等人跟着褚仲乐走了好几天,都是头一回看到这位华山掌门如此失态。

张问客见状又道:“褚兄之智,江湖无人能及,想必早已经想到,若此刻令师弟已将华山剑法说与唐门中人,那便如何是好?唐门高手如云,单说“天罗十二飞星”便各个是绝顶高手,没人武功在我二姐之下。褚掌门难道也要把唐门一并清理了门户?“

褚仲乐神情恢复平静,苦笑道:”以一人之力倾覆一整个唐门,那恐怕连神仙也做不到。”

张问客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所以在下好言相劝,劝褚掌门北归。”

褚仲乐却摇摇头,缓缓道:“只是褚某身为掌门,责无旁贷,此番来江南,一人一剑,到时候把命留在白帝城就是了。”

众人闻言默然,苏妄却注意到,那褚仲乐说到“一人一剑”四个字时,目光似是瞟了一瞬自己背着的莲雁剑——那一瞬里,褚仲乐目中蕴藏的深深惧意,竟让苏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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