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牢房,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霉味,钻入人心,让人畏惧。
沉重的牢门打开,牧洛林和千乘迷鸟被衙役粗鲁地推进囚房,地面错乱的稻草绊得他们趔起,差点摔倒。
“喀!”
粗重的链子在牢门上落了锁,禁锢了牧洛林和千乘迷鸟的自由。
“我居然坐牢了……”
牧洛林踢开脚边缠人的稻草,有些不敢置信地抓着牢门粗称的木桩,瞪着牢门外悠哉地划着酒拳的狱卒,总觉得不对劲。
脑中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太放肆了,居然将她丢进牢房,简直是有眼无珠。
她的直觉告诉她,不管她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敢逮捕她将她送进牢房的,因为她是牧洛林。
深陷囹圄的事实,让牧洛林的心莫名地发慌。
“想我这样奉公守法还滴酒不沾的良善百姓,居然也坐牢了……”
千乘迷鸟懒懒地靠在木柱上,斜睨着似乎备受打击而失神的牧洛林,顺着她的话为自己感到不平。
闻言,晃过神的牧洛林悲愤地转头,与千乘迷鸟面面向觎,在昏暗的光线下,大眼瞪小眼。
“你觉得很委屈吗?”她撇撇嘴问。
“当然,我违法的事情都来不及做呢!”
千乘迷鸟不无遗憾道,自从买下牧洛林,他常常想掐死自己,干嘛要跟她赌,赌得连自己的身家都赔上了,这会儿还要陪坐牢,悔不当初啊!
“伙计,我才是摘星阁的老板。”
牧洛林皱了下眉,强调她的身份,他自己冲到捕快面前抢“风头”才被抓起来,有什么好委屈的呀?她可不会感谢他趁机替她“顶罪”哦!
“我是小老板,我忘记告诉你,摘星阁的所有权书上,仍写着我的名字,我还没去官衙过户给你,真正的老板还是我。”
所以,他不得不出面“认罪”,乖乖地被丢进牢房,谁让他纵容牧洛林在他的地方设赌呢!
“你讹诈我?”牧洛林斜睨这千乘迷鸟,伸手捶他胸膛一拳,“伙计,你这样做很不厚道,愿赌要服输的。”
他就是愿赌服输,才由着她在摘星阁为所欲为,给自己惹来牢狱之灾。
“我对你还不厚道嘛?”千乘迷鸟握住她不安分的小粉拳,皮笑肉不笑地瞅着满脑子都是“赌”的牧洛林,哼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念着赌,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坐牢的?”
“呵……”牧洛林讪笑着,瞧见了千乘迷鸟眼底隐隐闪现的火苗,自知理亏,小声地为自己辩护。“我只是陪客人玩玩,又不是真的聚众赌博,我猜可能是捕快没弄清楚情况,误抓我们的,审一下就会放我们回去的。”
“亲爱的小老板,我看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你!”
千乘迷鸟弯起手指敲了敲牧洛林的脑门,有些啼笑皆非地摇头。
“我一开始就告诉你,国家禁赌,你若因赌被抓,我可不会来赎你的。现在倒好,你偏偏要铤而走险,自己玩得开心了,连我都卷进牢里,这会儿真没人能保我们出去了。”
摘星阁本来就是声色场所,这会儿又沾赌,想装无辜可没那么容易。
“伙计,你别这么悲观,你看我吉人自有天相,我猜我们都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牧洛林不以为然地抽回小粉拳,拍拍千乘迷鸟的肩膀,无比乐观地安慰他,她的直觉可没有向她发出危险的讯息,她猜他们很快就能化险为夷的,无须担心。
“我倒觉得我们会被当典型的涉赌人员,从严处理,杀鸡儆猴呢!”
千乘迷鸟拉着牧洛林背靠着墙壁,坐在粗糙的稻草上,真怀念他软绵绵的被窝。
“伙计,你不要质疑我的直觉,想想我百赌百胜的战绩,不知道经过多少的赌局,还不是安然无恙吗?以前不管我赌什么,都不会有人拿我怎样,因为,我可是堂堂的……堂堂的……”
牧洛林顿住,讷讷地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却无法完整地表达出来,神情不由地恍惚起来,脑中快速地闪现吆喝着“押大押小”的赌坊画面。
她似乎看到了人群中意气风发的自己,轻而易举地赢得赌局,得意洋洋地对着庄家放话:“我赢了,明天开始,你就关门歇业,改行去吧!”
“堂堂的什么?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千乘迷鸟带着希冀追问,但见牧洛林双眼迷离神情恍惚,似乎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他忙不迭地一边握着她的手,一边轻拍着她想面颊,拉回她的神思,声音变得紧张。
“牧洛林,你怎么了?回回神啦!”
到底她是谁呢?
牧洛林头疼地揪起眉头,缓缓地对上千乘迷鸟担忧的双眸,茫然地摇头,苦恼道:“想不起来,我是堂堂的……堂堂的……什么呢?”
“别着急,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千乘迷鸟心疼地揉着她蹙紧的眉头,抚平她烦恼的痕迹,不希望她因为回忆而痛苦。
虽然她总是一副对过去不在意的随遇而安样,但他见过她辗转不定惊惶难安的睡姿,知道在她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是对过去的极度在意,只是天性的乐观和随性的性情,让她不愿意去回想那些空白而徒增烦恼。
他曾让徐娘找赵四打探,只确定她被贩卖之前可能是大富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惜赵四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从哪里被贩卖到敕扬城的。
“我猜我以前也常常赌着玩,没有人会阻止我去赌,也没有人会将我抓进牢房,因为我是牧洛林吧!”
千乘迷鸟指月复上温暖柔软的力量,让刚刚因回忆而晃神的牧洛林平静下来,将直觉的猜测说明,空荡荡的脑袋却因此缠上更多的疑惑。
如果国家禁赌,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常年泡在赌中?为什么她会有机会磨练出这么好的赌技呢?
“或许,是你家人陪你赌着玩,当然不会有问题。”
她的家人大概和他一样,理所当然地宠她、纵容她,看她在赌场纵横风云,看她肆意飞扬的神采,哪舍得破坏她悠游自在的快乐啊?
千乘迷鸟将迷惘的牧洛林揽进怀里,温柔地抚拍着她的背。
正如赵四“送货上门”时所说,牧洛林很正常。
她只是因为药物的缘故,才会忘记过去,等哪天残留在身体里的药性消失殆尽,她的记忆也许就回来了。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牧洛林窝在千乘迷鸟怀里,一点都不抗拒他的亲近,她喜欢他身上的温暖,能够填满她心中因不确定回忆而起的空虚。
他是她完全清醒后所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愿意陪她赌着玩的人。
她相信她的直觉,认为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不管她做什么都会陪她到底的人,即使他是她的手下败将,赌运不如她,却对她无可奈何,但他不会害怕她、躲避她、鄙视她之类的,他会陪她,就像此刻坐牢,他会将她拥在怀中。
“反正不是第一次,我也习惯了。”千乘迷鸟不在意地笑了笑,情不自禁地轻吻着她的额头,打趣道:“亲爱的小老板,我们来赌一赌什么时候可以重见天日,如何?”
“我的直觉告诉我,明天就会有贵人接我们出狱的。”牧洛林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呵欠,手指点了点千乘迷鸟的胸膛,声音带着倦意,“伙计,你的身家都输给我了,现在可没有赌本跟我赌哦!”
“我赌你的直觉是对的。”
千乘迷鸟微笑,见她不知不觉已经闭上眼睛睡着,身体却习惯性地蜷缩成团,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熟悉的心疼在胸膛里泛开,明明经历了那样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清醒的时候却完全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有在沉入睡梦中的时候,她才会露出最脆弱的一面,让曾经的惶然在她身上呈现。
“有我在,没事的。”
他低声在她耳边轻喃,双手环抱着她,让她窝在他胸膛里睡个好觉,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让他一直守候着,不让任何人伤害她、打扰她的自在。
他一揭盅就满脸惨白的模样,好玩极了!
我猜他一定经常诈赌敛财,我一定要让他关门大吉。
你的愿望是很美好,可赌鬼不会因为赌坊关门就戒赌从良的。
你三番两次去找各家赌坊麻烦,小心狗急跳墙,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你放心,没人敢对我无礼的。
断断续续的对话,在她的梦里盘绕着,似曾相识的声音,她却记不起与她对话的人是谁?
那人似乎在劝她少赌为妙,免得惹祸上身,但她不以为然,自信自己能应付,更自信他人不敢对她放肆,因为她是……她是……
洛林,你究竟在哪里?快点回来,大家都要吓坏了。
洛林,不管你在哪里,等着我们,我们会接你回家的。
洛林,你要好好保重,我们一定会找到你的。
洛林的运气向来奇好无比,我相信她会安然无恙的。
可是你到底在哪里啊?洛林,皇兄找不到你,真的很担心。
皇兄不该……不该说你会阴沟里翻船的……
奇奇怪怪的声音,出自不同人的口中,却带着一样的担忧,在她的梦里回响着,隐隐约约她能感受到那些人的揪心和悲伤。
那些人的声音,明明觉得熟悉,却又无比陌生,她认不出都是谁在跟她说话。
皇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空荡荡的脑袋,给不了她答案,只有愈来愈沉重的疼痛,在她脑间泛滥。
小皇妹,你对皇甫毓这么患得患失,看来是进入发情期了。
我赌我们的小鲍主一定会因为醉酒失身的。
我猜你就是将二皇姐迷得神魂颠倒的男宠吧?
按道理说,宫之煦没有回来的必要……不过,根据我这个未来赌圣的猜测,只要你去追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还有个声音在她的心海荡起,即使意识昏沉,她也认得这个声音,是属于她的。
然而,小皇妹、皇甫毓、小鲍主、二皇姐、宫之煦,到底是什么人?她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她到底是谁呢?为什么她会想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