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旭尧这话说得甚是怪异,宁凯觉得这不光是家长威严的事了,已经上升到了男性尊严的高度,他一把扯开了那双手,然后把他按在座椅上,自己坐到旁边,先是给他盛了饭舀了汤,像一个长者那样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旭尧,今年你已经十七岁了,明年你就要面对自己应负的责任了,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你度过难关。(思路客.)”
本应是让他非常感动的一段话,晋旭尧却听出了一些端倪,于是问道:“那之后呢?”
“之后?”宁凯看了他一眼,略微沉思了一会,然后笑了笑,“你小子管得还真多,之后就该干嘛干嘛去呗,估计你那时候也忙得没空搭理我了,我呢,也该出去闯闯,运气好的话,没准娶个媳妇然后带个小小子回来看你。”
这一段话在晋旭尧耳中无疑是晴天霹雳,他从未想过宁凯居然存着离开他的心思,而且还要结婚生子?手中原本夹着菜的筷子停留在空中,他的表情无法控制地透露出震惊和愤怒。
“小孩,你怎么了?”
他如此直接的反应让宁凯也吓了一跳,他用手在晋旭尧面前摇摆了一下,心想这孩子怎么突然魔怔了。
晋旭尧放下筷子,抓住了那只手,怔怔地问他:“为什么要离开我?”
为什么?这还用解释么,等晋旭尧的生活走上正轨,那么他的任务也完成了,两人终将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以后大不了经常串门就是了,有什么为什么。
“小孩,放开我,这是干嘛?”
晋旭尧的力道很大,把他的手腕箍得生疼。
“我说过我不是小孩了!为什么想离开我,说!”
晋旭尧的质问带着凌冽的气势,宁凯看着他的眼睛开始发红充满了戾气,表情也有些狰狞,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头,可就算他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小孩今天抽的什么疯。
“你闹什么,咱们俩难道还能过一辈子啊,等你当了将胜的老大,我就做我的小买卖去,咱俩可以是一辈子的兄弟,但不能天天凑一块啊,又不是俩口子。”
泥菩萨都有三分脾气,何况是一向急性子的宁凯,两人自从互相袒露心扉后,一直相处得十分和谐,晋旭尧对他有一种依赖感,他呢,也愿意照顾这个孩子,一是因为愧疚,二么,这个童年比他更不幸的孩子让他产生了同情心,三,他欣赏这个孩子,觉得他将来必定是个人物。可是没有一个成年男子愿意被一个少年用这种语气质问。
听了这话,晋旭尧愤怒地几乎就想当场扒光宁凯的衣服,把他压在地上狂艹一顿,让他知道他俩就是俩口子,他宁凯这辈子就只能属于他。
心脏跳得很快,蓬勃有力的心都快要跳出了他的胸膛。可晋旭尧的大脑却在这瞬间冷静了下来,他发现自己太天真了,是他一厢情愿地喜欢宁凯,而宁凯却彻头彻尾地把他当成了弟弟,他甚至不明白宁凯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必须冷静下来,如果现在冲动,可能等不到自己十八岁,宁凯就会被吓走。
他放开了宁凯的手,深呼吸了一会,晋旭尧闭上了眼睛的,等到那双眼睁开时,他已经又变回了平时的样子,甚至表情还带着一些忧伤和失落。
“对不起,”他低着头说,“我只是不想失去你,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语气有些颤抖,似乎马上就会哭出来的样子。宁凯让他这副样子吓得手足无措,顿时觉得自己刚才那话太重了点,这孩子只是本能地不想放弃他对他的疼爱,也许这些疼爱能够弥补他童年对亲情的确实。所以他害怕自己离开,怕又剩下自己孤身一人。
心中一酸,他站起来抱住小孩,让他的头靠在自己心口下方,揉着他的脑袋说:“是我不好,今天是你生日我还说这个,什么离不离开的,就算不在一起,我也当你一辈子的哥。”
宁凯靠在他怀中,双手环着他的腰,享受着宁凯暖热的体温和劲瘦的腰肢,他的嘴边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半年的时间足够他模清这个人的脾气,虽然宁凯脾气急躁、没有耐性,却特别容易对他心软,只要他稍稍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就会让他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甚至自己提什么要求都会答应。
“那、你以后还会陪我过生日么?”
晋旭尧的语气简直就像一只害怕遭人遗弃的小狗,让宁凯忙不迭地说:“当然了,以后哥每年都给你过生日,给你做好吃的!”就算不在一起,每年给小孩过个生日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气氛重新缓和下来的两人这才享受起丰盛的生日大餐来,宁凯今晚使出了浑身解数,把他学到过的最好的菜依照晋旭尧的口味细心烹饪。小孩喜欢吃牛肉和海鲜,他就做了芝士焗龙虾、粉丝蒸扇贝、葱姜炒蟹和水煮牛肉,还蒸了一条鱼然后配了几个时令小菜和一锅益气补肾的鲜鸡汤,晋旭尧胃口大开,很给面子地将盘子里的菜一扫而空,就连汤底都没剩下,看得宁凯笑眯了眼。
最后切蛋糕时,宁凯让小孩许个愿。晋旭尧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了一个心愿,然后睁开眼吹灭了蜡烛,当宁凯追问他许了什么愿时,他却死活不说。
——我要你成为我的人,一生一世寸步不离。
晋旭尧的十七岁生日,除了那段小小的插曲,过得甚是温馨和谐。用心烹饪的美食和宁凯对他的呵护让他的心被填得满满的,把他原来的那些憎恨和怨气都给挤了出去了,可越是这样,自己就越来越贪婪,他已经越来越无法满足与宁凯偶尔的身体接触和他对自己长辈的态度,他想碰触他、抱紧他甚至进入他,知道完全拥有这个人。
可宁凯今天的态度仿佛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提醒他时机未到,征服宁凯就如何得到将胜一般,是他人生中必须要去做并且取得胜利的事,他需要步步为营,布下天罗地网,让他无处可逃,只能完全属于他。
过了他十七岁的生日,意味着他们的囚笼生活剩下只剩下了一年时间了,原本是值得期待的事,可将胜内部的凶险比之这里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说,这里是水深火热,出去更是刀山火海,唯有精心筹谋和详细规划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宁凯知道晋旭尧一直以某种方式得知将胜内部的情况,但他从不会过问,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小孩这么做对他日后登顶很有好处,只是他担心他的这种行为会引起金绍南的注意,毕竟这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线。
自从把他们藏到这里,金绍南就再没出现过,仿佛忘记了他们两个人似的,直到大半年后的一天,两人去超市买完菜后回到家时,就看见门口停了另一辆车。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了一个共同的答案。他们推门而出,果不其然,一身休闲打扮的金绍南正坐在沙发上阅读着今日的早报。
听见他们的推门声,金绍南转过头来与他们打了个招呼:“回来啦,来,坐、坐。”
依然是一副斯文有礼、热络殷勤的样子,这个即将迎来自己三十五岁生日的男人仿佛始终带着一张温文儒雅的面具,让所有人都看不透他。
金绍南当然不会只是来看看他俩过得怎样,宁凯没有跟他直接接触过,但已经从晋旭尧的嘴里得知了这人的城府和手段,他的眼神在两人间徘徊了一会,开口道:“你们聊,我先上去了。”
剩下的两人都没有阻止他,他们都无意让他参与自己的对话。宁凯上楼后,就有下人端上了泡好的茶,一杯咖啡一杯绿茶。金绍南先接过绿茶放在了晋旭尧面前,然后端起了咖啡闻了一下,说了一句貌似无关紧要的话:“你看,圣多斯咖啡和哥伦比亚咖啡都产于南美洲,但哥伦比亚香味突出适合单品,圣多斯就易于被其他咖啡接受,用来调成综合咖啡,所以么,很多人都偏爱毫无特点的圣多斯,而不愿选择本身出色的哥伦比亚。”
这番话貌似漫不经心,甚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金绍南金边眼镜下的眼睛一直低垂着,仿佛真的在与晋旭尧探讨咖啡的品种。
晋旭尧始终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迂回的做事方法,还有那张虚伪的面具,根本不像是混黑道的,反而更像一个精明的政治家。但不喜欢不代表他不懂——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金绍南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下少年,一年的时光让他变得更加高大结实,气质也沉稳了许多,只是他的棱角太过锋利,根本遮掩不住,这样的孩子如果能好好磨练,假以时日,肯定会成为不逊色于乔孟山的人物,也会是一个够格的对手。
几缕碎发挡在了眼前,他抬手将它们拢了拢,然后放下咖啡舒展了背靠在了沙发上,形状完美的薄唇微启,说道:“我收到一个消息,晋雷,你的父亲,打算在晋耀阳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也就是两个月后,宣布他成为唯一继承人。”
他看着少年极力克制却依然震怒的表情,接着说:“还有,他也将在那天,宣布你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