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面色顿变,早已推开众人挤到我身前,搀抱住我半个身子,急色问道:“小姐撞到哪里了?怎么会疼成这样呢?”
我哪里还顾得上回答,额上已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紧咬下唇含糊不清低声呻(shen)吟只念着“疼疼疼”,半依靠着她,也顾不得礼数,轻颤着掀起那半扇杭绸凤仙裙,露出了其下雪青色的锦绸中裤。
纤云白净的脸上血色顿失,一时之间面如死灰,抱住我的手臂都有了颤抖之意:“小姐,裤子上,怎么会有血?”。
纤云的一声惊呼使得四阿哥提身上前,看到我白色膝裤上的点点血渍,眸色收紧,面色微变,倾身将我揽起抱住,长腿迈开众人。行至乌拉那拉氏身侧时,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大踏步离开。
我窝在他的略带薄荷凉的怀中,牙关咬紧死揪住他的前襟却仍止不住身体的轻颤,他臂力收紧将我攥进怀中,呼吸顿了又顿,才伏在我耳边低声安慰:“你先忍忍,我命他们去喊御医,想必也快到了”。
不过须臾便回到了瑾瑜院,挎着药箱守在院前,气喘吁吁的山羊须御医忙上前行礼,他脚步不停的迈进院中,凝眉急色沉声道:“不用多礼,快进来看看她究竟怎么了!!”。
我眼角半合,思绪混沌的趴窝在榻上,头枕在纤云的怀中,任山羊须的御医将银针刺在我腰围不知名的穴位上,轻轻拨捻,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小月复疼痛减轻,最后只剩隐约的阵痛和淋淋沥沥的灼感,心绪才慢慢清朗起来,心中已有微微的不祥预感。
老御医见状收了针,示意纤云将我扶正仰躺在榻,走到一侧的书桌旁,埋首写起药方,却也不忘出声问道“姑娘葵水量少,色暗,信期一向不准吧?”看我默默点头,他顿了笔,轻抚了一下山羊须,面上有些许的踟躇:“你身子底儿薄,如今受孕初成,似有滑胎的迹象,倒是要慎重了”。
“大人不用为难,我对自己的好坏倒是知根底”,我思绪一顿,心中叫苦不迭,老天你这是耍我呢,耍我呢,还是耍我呢,处处给我希望,却又频频让我失望,四阿哥子嗣本就单薄,我若再说离开,就太过于不自量力了!!
若真是保不住,我心中忍不住一喜,偷眼瞄一下四阿哥,看他在外室与乌拉那拉氏商量事宜,故作贤淑的低声嘱咐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即便保不住也不用勉强,怎么也不是大人的过失”。
“姑娘大度”,他若有所思上的看我一眼,眼中的诧异一飘而过,低声嗟叹一声,随即黯然摇头道:“只是姑娘身子不同寻常,这头胎若是保不住,以后怕就再难受孕了”。
“大人多虑了,我年纪尚小,以后多作保养调理就是了”,我无所谓的掩唇苦笑,心中却是情绪翻滚,不知是喜是忧,一次就能中底,还算受孕艰难么?
我人生的第一个孩子,只是可惜来得不是时候!!!
他对我不以为然的态度有几分恼怒,搁了毛笔,紧蹙着稀疏的眉头,絮絮叨叨的说教解释:“姑娘葵水有误,却不早作调息,如今已成旧疾,加之身子孱弱,旧症未愈,若再冒然小产,若是身子抵不住,只怕有血崩之险”。
明知他有危言耸听的嫌疑,惹得我还是有些许迟疑和恐惧,不论前世今生,受孕于我而言都是首次,若是不慎丢了小命倒是有些得不偿失了,念此我面色不免有些凝重和担忧。
“如今紧要的是做保胎的打算”,他起身将方子交给纤云,对我此时的反映也是甚为满意,细细嘱咐了几句,轻抚了一下山羊须,沉吟半刻,才继续做了补充:“且照这方子吃上几日,我回去和同僚商议再开些进补的,若能吃上八(ba)九月,能不能顺利生产就要看造化了”,他又细细嘱咐几句,看我增添了几分凝重,这才起身走向外室向四阿哥汇报病况,之后便领了药童起身拜退,有小厮尾随前去拿药。
待外室安排妥当,福晋他们一行人这才掀帘而入,两人落了座,我忙起身作势行了礼,仍旧坐回到榻上,乌拉那拉氏做了寻常慰问,才把纤云,弄巧喊来一顿好训,说她们不该任由我胡闹妄为,看他们惩罚的也没有太出格,我也不好声张阻止。
末了,乌拉那拉氏不动声色的看了四阿哥一眼,遣散了纤云,弄巧,淑丽韶好的脸面上去了威严,才湛湛笑着对我说:“你有孕在身,本不该打搅你修养,只今日之事皆因你起,不罚怕晟睿院讲有失公正。只禁足半月,吃穿用度一切照常,若有什么不妥,你只管讲”。
“真是谢谢福晋了”,我抬眸轻笑出声道谢,将心中的堆积的愤懑遮得滴水不漏,只是横向四阿哥的视线显而易见的带上了不满之色。
他想必也看出了我的不愉,撩袍起身走到我榻前,我杏眸微嗔,冷清清的只盯着他看,唇角微撇,冷笑道:“侧福晋若是回府了,奴才这就去与她赔礼谢罪,还请贝勒爷看在我素日服侍的份上,饶了我这条贱命”,说完只是冷哼一声垂眸不去看他。
本想继续嘲讽他几句解气,又碍于福晋一众人在旁,见他抿嘴不说话,我怨怼难耐,倾身上前揽过他的手提到唇边,张口狠狠的咬了下去,只听他轻微的一声闷哼,我才停下抬眸看他。
他皎白的面上神情似笑非笑,清亮有神的眸底是满满的柔情溢出,我只觉的那火热顺着他白皙手掌上紧贴着我唇角的肌肤,缭绕着在我脸上氤氲开来,我只这样怔怔的看着他,因受孕不满愤恨的神思,早已飞到了九天神外。
只到乌拉那拉氏出声才惊得我回神,房中众人面上神情各异,我羞怒之下,忙抛了他的手,眼角低垂着再也不敢抬头看室内众人。或许她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被我二人之间暧昧的气息惹得分外不自在,忙起身推说有事,行礼拜退领着一行人离开。
待到内室只剩我二人,他才撩袍坐在我榻前,双眉微挑,清隽的眸间全无责备之意,转而澹然笑了:“是你巴巴跑到人家院中胡闹,还想要怎样!!!”
“是贝勒爷的心头肉抢了我的丫头,我无处求救还能怎样”,我冷笑一声,作势就要掀被下榻,赌气道:“奴才这就去向侧福晋赔礼,也省的说我坏了贝勒爷秉公执法的名声”。
“不过说你两句就这样不依不饶的,小心再动了胎气!!”,他难得好脾气的抿唇一笑,伸臂揽住我,凝眉低声无奈道:“你既是为难,怎么也不告诉我?”
“侧福晋在府中谁人不避她三尺,说了又能怎样,不还是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我心中愤恨不平,夺过他的手放在嘴边,作势张口,抬头见他澄澄的看着我,只得悻悻作罢,尖锐的出言挤兑他:“果然是母凭子贵,不过是奴才月复中这个还未成形的胎儿,也值得贝勒爷马上就变了脸”。
我知道这样一副泼辣的模样很有些无理取闹,只我先是无意**于他,而后又不慎受孕,月复中的孩子更是烫手的山芋,离开的打算也全然泡了汤,我落得这样的下场,多是我咎由自取,恐怕也少不了他在背后别有用心的推波助澜。
“你性子越发恃宠而骄了,本就是你有错在先”,他想必也是从未遭过如此拂逆的冷嘲热讽,蓦然怔住,盯着我看了许久,才自嘲一声,倏然站起,眸中怒色云集,“今就在这院中闭门思过,等你何时认了错误,再解了禁足不迟”。
“贝勒爷一向公平公正,管什么亲疏有别”,我见状怒气更甚,抓起床上的软枕向他掷去,“奴才受罚也是咎由取之,不劳贝勒爷操心”。
软枕擦着他的脸颊而过,他几欲张口却终究作罢,一时拂袖而去。
“小姐怎么向贝勒爷发火呢!”弄巧不知在帘外听了多久的墙角,见四阿哥摔帘离去,急急的端着药汁掀帘而进,捡起地上的软枕,看我恹恹的不愿答话,擎起药碗到我面前:“还是先吃药吧”。
我接过一饮而尽,甩了药碗到她的茶盘上,裹了软被正欲躺下,只听见她倾身上前软语相劝:“贝勒爷是一府之主,行事必定有他的思忖和考量,小姐这样惹怒他,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
“滚,滚,都滚,别让我看了心烦!!”,想到方才四阿哥脸上是少见的气急之色,我不免有些心烦意乱,烦躁的发着脾气。弄巧看我抑郁不欢,也不敢再出声相劝,只是替我盖好薄被,愣愣的守在一侧,任我睡去。
似睡非睡有半个时辰,恍惚中听纤云在耳旁喊着“小姐小姐”,她不知何时站在了跟前,见我醒来,方低声道:“小姐,福晋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