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是奴才素日里太过于自持矜贵,惹得他人不喜,落得今日也算是咎由自取了”,我清淡一笑,异常温顺的垂头回话,心中带上几分惊疑和一抹怆然的明澈,不动声色的暗中打量她,“怎么说也不能怪在福晋头上”。
“只侧福晋院中管饭食的小丫鬟错取了饭菜,已被贝勒爷打了二十棍赶出了府,就连今日做厨的也被一并撵了出去,总算是给你做了交代”,她娴娴的笑了,一脸耐人寻味的神情,侧头将我看着,顿了一顿才继续道:“那是他们大胆生事,哪里用的你这样妄自菲薄,好在你不喜甜食,所幸今日才没有犯下大错”。
她动作优雅的微微侧身看我,肌骨晶莹,稍显丰腴的手腕,与拢在其上的红麝串,红白相映,恰如雪中红梅,玲珑生辉!一股说不出的雍容内敛!!!
“总是贝勒爷太过与劳师兴众了,倒叫奴才心绪不安了”,我忙自凳上起身道谢,看她雍容款款笑的温婉,止不住疑云大起,半真半假的笑道:“就不知今日贝勒爷对奴才流露的情意,可还值得福晋为奴才,为奴才月复中的孩子周全么?”
“果然不枉他们素日里夸你,不过一句‘不喜甜食’,就被你看出了端倪。贝勒爷前些时日为你大发雷霆,连侧福晋都被禁了,也算是出了众人的意料了”,她柔美婉丽的面上一沉,只是一味的垂眸轻柔的抚着拢在雪白手腕上的红麝串,略微赞许的笑道:“只是他这底线如何,府中哪一房不想要做个试探。反倒不如我先做个投石问路,至少还能知个深浅,才更能保你无碍,贝勒爷今日处理的虽说是严格了些,也叫那些下人长了眼色,再不会怠慢你了!!”。
“福晋能为奴才费心至此,奴才托付月复中的孩儿,也更是无后顾之忧了”,我柔声的道谢着,纤纤的俯身而拜,忍住心绪的翻转,难怪那日她会毫无缘头的送饭给我呢,念此心中是说不出的凉意与怆然。
窗外唯有风声漱漱越窗拂过,撩起我鬓角的缕缕青丝,我亦是满脸堆笑的道:“以后侧福晋怕不会轻易再寻奴才的不是了!!”,
“这朝堂内宅,最好的杀人于无形的,还是空穴来风这四个字,以后你但凡遇到此类的不妥,口实便一并落到她头上,你总要知,也不是我一人为你花的这心思”,她一字一顿说的轻柔,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完全的把握在手,其中百般的盘算计较显然是信手拈来。
“奴才谨听教诲,只是福晋别嫌奴才愚钝才好”,我微微垂下眼睑,忙出言道谢,跟着又拜了几拜,假意笑着道,应了她这么一句,以后想要平和无争只怕也是不能够了。
“你额上的弯月鬟形髻,以后还是多梳些,才更能显得你婉约柔媚,贤淑雅净,若是入了室,那些泼辣的市井习性就要尽数去了”,她艳姿款款的自扶椅上站起,上前一步扶我起身,盈盈笑着叮咛道:“我明日再遣了教导嬷嬷过来,左右总是为了你好。好了,先不说这些,你今日劳心费神的,还是早早的歇着好”,一番话说的异常的从时端庄,说罢也不顾我的诧异,对着帘外轻声喊道:“进来服侍你们主子安寝吧”。
青芜她们忙含笑探进,纤云一人上前扶了我起身,弄巧在后打帘送了她们直到院门前离开。我洗漱之后上床,只是辗转反侧却难以入睡,缓缓抚上小月复,去了脸上故意堆砌的温顺和贤淑,怅然算计心情也逐渐柔软起来,看乌拉那拉氏的神情,今日的事像是得了四阿哥的暗示和授意,为他的煞费苦心,我不免有些感激和感动。
过了端午,进了六月天气尤为的酷热难当,三四月的身孕也渐渐的显怀了,我生性怕热没有胃口,加之偶有的孕吐,更加是骨瘦如柴了。四阿哥今年倒是没像往年般出塞巡视,故而每日晚上抽出半个时辰来陪我,见我身子无恙,却是一味的瘦下去,脸上不免便有了焦急之色。
好捱不捱的到了六月底这一天,卯时晨露尚凉,我坐着一顶小轿急急的便向龙虎桥的柳枝胡同去。小厮放下轿子,上前叩开了门,这才回身重又抬起了小轿,只进了柳府内院才停住,小厮轿夫齐齐退出,弄巧才上前打帘,小心翼翼的扶着我自轿中下来。
守在一侧正堂帘前的惊鸿领一丫鬟早已迎上,她上前一步,含笑着攥了我的手,上下微微打量了我一番,禁不住皱眉担忧道:“怎么几日不见,姐姐倒愈发消瘦了?心中再有想不开的,参不透的,只是为了月复中的孩子也不能计较了”,一面说着一面扶了我向正堂走去。
“我心境再也没有比这更为平静的时候了,只是前时天热没什么胃口”,我掩去苦涩的柔声一笑,无意识的便抚上小月复,侧目淡淡的笑着上下打量她,“快别说我了,你身子还好吧,昨日听到你受孕的消息,只让我惦记了一夜,今日便特意赶过来瞧瞧你!!”。
“我们主子昨晚上儿得了柳夫人的好信儿,急慌慌的便要动身过来,谁劝都不听,还惊动了贝勒爷亲自发话才完事,这不早上刚一睁眼就忙忙的来了,好一番折腾呢”,弄巧笑嘻嘻的答着,一手提着带来的锦绣软绸包裹,亦是上前搀着我在堂侧的软榻上坐下。
“哪里要你在这里多话,还不快把我备的礼品呈上来”,我笑吟吟的凝眉斥她一句,接过她递上的赤金盘螭璎珞圈放在惊鸿手中,恬然笑道:“我今日来的匆忙,也没有做怎样的准备,这是前些时候福晋赏赐的,只当是我这个姨娘送的见面礼吧!!”。
“姐姐”,她话音一起,漂亮的眸子盈满了泪,还未及我回过神来,滑过软榻的踏板便向我俯身跪了下来,慌得我和弄巧齐齐上前急欲搀她起身,“你受孕初成,小心身子要紧,怎么能行这么大的礼来?”
她只抱着我的小腿并不起身,仰首看着我,面上感激之色汇集,哽咽低泣着强笑道:“萧大人是殿前御医,我们市井百姓寻常难见一面,更何况是得他看脉问诊,若不是得姐姐出手相助,只怕我难以有怀,我屡屡受恩于姐姐,却不知何时才能偿还!!”。
“傻丫头,有什么还不还的,你若说这些岂不太见外了”,我垂眸柔声安抚着替她揩去眼角的泪水,并和弄巧一起扶她起身在软榻上坐下,轻轻抚拍着她的肩头笑道:“我不过借着与四爷亲近的缘故,左右也是举手之劳,你若这样倒叫我不知如何应对了,咱们姐妹一场,哪里用计较的这么清楚!!”。
“惊鸿此生衔环结草,只怕也难以报答姐姐的恩德“,她情绪激动的只紧紧握着我的手,秀雅的眸光轻颤,一径的宣泄着自己的坚定与决绝,“以后姐姐但凡用着的地方,惊鸿夫妇是纵死不辞!!”。
她这话一出口只惹得我心中一寒,“呸呸,好好地,说什么丧气的话,你这一腔热血只会是毫无用武之地”,我拿着长指狠狠的指点着她雪白的脑袋,带着气不住声的数落:“再这样我可是要生气了,刚来了一会儿就不待见我,这般着急的是要撵我走么!!!”,边说着已是站起了身。
“好姐姐,原是我不该的,是我错了!!”,惊鸿瞬时便回过神来,神色有莫名的惊惶,想必也察觉到了失言,见我已带上了几分薄怒,面上忍不住惭红一片,只低声向我连连道歉,只待我面色如常后,才指着一瓷胎通透的青白玉瓦罐子侧脸对弄巧半是赔罪的笑道:“快些替你们家小姐斟些梅子汤,解解暑气!!也算是我赔的不是”。
“只要夫人多喊上几声姐姐求个绕,只怕我们小姐再大的怒气也消了”,弄巧笑吟吟拿了杯子倒了两杯,先一杯捧给了惊鸿,再次才给了我。
“若是惹怒了我,你喊再多的小姐也是没用的”,我撇眉斜了弄巧一眼,垂眸就着杯子抿了半盏,才递了她搁在手侧的案子上,笑着对惊鸿道:“我先前不喜甜食,如今竟是连酸也不能入口了,常听人说什么‘酸儿辣女’,就不知我怀的是个什么祖宗!!!”。
“民间俚语也是不足为信的,不过刚显得怀,想必要看出男女也要些时候”,她伸手温柔的在我小月复上下抚了抚,抬眸浅浅的笑道:“于姐姐而言,总是怀男的帮衬大些!!”。
“也未见得,庶子不能袭爵,身份又处处被打压,倒不如女孩的好”,想到这孩子还未出生就要因我的身份受累,心中不免一苦,我强忍住撇去不理,提眸看一眼她平坦的月复部笑着道:“你倒是没有这些担忧,柳家一向子嗣单薄,又与本家断了干连,你若是多生上几胎才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