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
紫陌洛城东。
中原繁华的洛阳城与西北的冷清边陲小镇果然大不相同,朝阳初升时分,街头便已人来人往,家家店铺也已开张,人们各自忙碌着,许多身负行囊的旅人也踏上新一天的征途。
秦莫承不顾赶了大半宿路的疲惫,而是一入洛阳城便被这难得一见的热闹盛景吸引,中原繁华之地对于他这个生长在西北苍山峻岭,且下山除了比武就没做过其他事的少年自然处处透着新奇。
“莫承兄弟,咱们先找家客栈安顿下来……”陆云轩话音未落,身边的黑衣少年已三步并作两步向着前方人群聚集的地方而去了,陆云轩不得不无奈地笑笑,心想许前辈给自己找的这哪里是帮手,分明是个大麻烦啊。
几步跟上秦莫承,陆云轩看到,就在他们都围拢的人群中央,是一个挂着金字招牌的小商贩。摊位很小,奇怪的是却一清早的便围拢了这许多人,老板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身材微微发福,一副和善的模样,似乎正不紧不慢地向人们出售什么物品,围观众人纷纷抢购。
秦莫承和陆云轩相互对望一眼,都觉得好奇,只见那摊位上摆满了十余枚手掌大小的铜牌,铜牌上刻着一柄威风凛凛的散发着火光的长刀图案。那老板一边出售着生意极好的长刀铜牌,一边吆喝道:“纯阳离火刃啦,新出炉的纯阳离火刃,带上一把,除妖辟邪,百毒不侵,神将天楚的纯阳离火刃,带上它有仙缘佑护,天下妖魔不敢近身!”
“这什么纯阳离火刃真有这么厉害?”秦莫承显然不信。
陆云轩笑着摇头,这些民间故弄玄虚的玩意他见得多了,连修仙之人都尚且难以保护一方安宁,又何况是这些纯手工制作出的小玩意呢,不过是一种寄托罢了。
老板的生意很好,不大一会竟将这些做工精良的纯阳离火刃铜牌全都卖了出去,看着周围人们散尽,摊位上只剩下两把。
“正好,老板,这两把我们要了。”秦莫承虽然不信这些民间传言,不过看这铜牌做的确实精致好看,于是道。
老板欣喜的收了银子然后将最后的两枚铜牌郑重地交到秦莫承和陆云轩手里。
“似乎这铜牌很受欢迎啊,老板,能否请教下这些铜牌的来历。”陆云轩真正感兴趣的是洛阳为何会出现这些像是护身符一样的铜牌。
老板笑呵呵地道:“两位少侠一看就是外地人,这纯阳离火刃铜牌在洛阳城内盛行有些日子了,传说纯阳离火刃是神将天楚的绝世神兵,曾经在神界澄梦渊,神魔两族大战,神将天楚留下随身兵器纯阳离火刃,以保天下太平,于是这纯阳离火刃也就成了民间福瑞的象征。”
“原来如此。”陆云轩虽然是修仙之人,不过却还真的没听说过那位叫天楚的神将,然而似乎倒是和澄梦渊有关。
正说着话,远处,细碎的脚步声匆匆而来,轻盈而带着阵阵芳香。
秦莫承抬头,只见走来的是一个年轻姑娘,青衣罗裙,云鬓朱砂,在这熙熙攘攘的洛阳城的天空下透着几分月兑俗之气,虽然她只穿着一身粗布罗裙,却难掩惊艳倾城的容貌,如雨后芳草般沁人心脾。
来到摊位前,姑娘轻轻开口,“老板,还有纯阳离火刃么?”
不用老板回话,空空如也的摊位已经证实了结果。
姑娘的眼中一下子满是失望。
那老板连忙道:“姑娘莫急,每逢初一十五我都会来,下月初一我再多带一些纯阳离火刃来,到时候一定给姑娘留一把。”
“下月初一……只怕我不一定会在洛阳了。”姑娘失落地喃喃低语。
陆云轩拿出手中的纯阳离火刃铜牌,道:“姑娘,我这把送给你吧,但愿也能将福佑带给你。”
姑娘有些意外的看向陆云轩。
陆云轩一笑道:“没关系,收下吧,在下昆仑派陆云轩,是外地人,本不信这些迷信传言的,这不过是一些老百姓对美好愿望的寄托罢了。”陆云轩说着报上自己的姓名。
“陆少侠,真的谢谢你。我叫翩婳。这一面铜镜,就送给少侠做谢礼吧,希望不要嫌弃是女子之物。”姑娘真诚地道谢,然后从身上解下一面做工精良,一看就不是凡品的铜镜双手交给陆云轩。
“翩婳姑娘!”秦莫承将人叫住,“你真的相信在澄梦渊,神将天楚留下的纯阳离火刃能够护佑一方太平么?”
翩婳停步,抚模着手中的纯阳离火刃铜牌,仿佛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在这铜牌上一般,然后轻轻地道:“如你们所言,这是一种寄托与信仰。”言罢,转身缓缓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走在洛阳街头,陆云轩道:“刚才那个女子,有些不像一般人。”
秦莫承:“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总觉得是个不寻常的人物。”陆云轩若有所思。
又行了半月有余,他们再没遇到那神秘的美丽女子翩婳。两人已到了余杭镇外。
江南,如诗如画,余杭的水乡,无处不在地透着隽秀的山水与清新之气。小桥流水人家果然与北方的大漠古道天涯大不相同,每一处院落亭台都带着玲珑小巧与雅致婉约,在这弥漫着薄雾般水气的清幽小镇上,勾勒出柔和灵动的曲线。若说华山充满着剑气与风沙的苍凉,那么这江南余杭则满是灵气与温婉的淡雅。没有哪一处风景能够如此轻柔透着舒缓轻松之意。
一踏进余杭的地界,秦莫承便立刻被这前所未见的江南风景所吸引,迎着绵绵细雨踏过涓涓湖畔,不由得感叹:“怪不得师傅非骗我说这里有仙女,果然是人杰地灵的地方,连这里的雨打在身上都没有一点感觉。”
陆云轩笑着纠正道:“许前辈说的是神界的澄梦渊有仙女,不是余杭。”
“管他是哪呢,对了,师傅让我们找那位姓沈的老人家和侍剑山庄会在哪里呢,这余杭这么大,上哪去找那什么侍剑山庄啊?”
陆云轩笑笑,道:“这位姓沈的前辈,可是大户人家呢,说不定他会主动来找咱们。”
“你这么肯定?”秦莫承满脸怀疑地抬头看看他,不屑地扁了扁嘴。
二人说着话,只见对面玲珑精致的石桥上,踏着细碎的雨丝,迎面缓缓走来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少女,少女云鬓如瀑,容颜胜雪,吹弹可破的面颊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精致与婉约,一身淡蓝色衣裙在这水气缭绕的小桥流水间显出让人不敢多看一眼的纯净与明澈,清丽明媚如同这水墨画般的江南。
与这蓝衣少女擦肩而过,秦莫承回过头去,凝望她渐渐走远的身影。
“在看什么?”陆云轩好奇回头。
秦莫承只是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然后指着那蓝衣少女的背影,悄悄道:“看,仙女。”
“什么仙女……”陆云轩好笑的摇头。直到那蓝衣少女走远,秦莫承才回过头来,与陆云轩一同进入这余杭小镇走走逛逛。
“刚才那姑娘像不像仙女?”秦莫承一脸郑重地问陆云轩,似乎非要让他认可自己的观点。
“还好吧。”陆云轩微微一笑,道:“你看,不光有仙女,余杭的繁华也不亚于洛阳呢。”
秦莫承叹气:“余杭这么大,到哪去找沈前辈或者等着他来找咱们呢……”
陆云轩看了看街上来往的行人,道:“我总觉得这一次来,余杭似乎多了很多武林人士,你看。”说着指了指偶尔三三两两走过的身配刀剑的行人。
秦莫承正自不解,远处一个大户人家家丁模样打扮的年轻人一路小跑而来,来到他们二人面前。
“看,主动找我们的人来了。”陆云轩胸有成竹地向秦莫承道。
果然,那家丁打扮的年轻人向着秦莫承和陆云轩行礼道:“两位少侠看打扮像是武林人士,小的是余杭侍剑山庄中人,三日后恰逢沈庄主寿宴,不知二位是否有空赏个脸?”说着递上请帖。
陆云轩接过请帖,道:“在下昆仑弟子陆云轩,这是我的兄弟华山弟子秦莫承,我等先行恭贺了。”
秦莫承转头,看看陆云轩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恍然明白,原来,这趟行程,他与师傅早已安排好。等那家丁走后,秦莫承立刻,“难道,师傅是让我们去参加他的寿宴?”
陆云轩道:“我虽从未见过这位沈前辈,但是听闻沈前辈是一位乐善好施的武林泰斗人物,只是他平素为人相当低调,不晓得这次为何大张旗鼓的办寿宴。”
秦莫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沈前辈的寿宴,看来是请了许多武林人士,那么,师傅让我们来找他,或许真的是有什么线索?”
“我也觉得,三天之后,我们就去侍剑山庄看看。”陆云轩点头道。
“那,这三天里……”秦莫承欲言又止。
陆云轩一笑,“我知道,你是想说这三天里是不是可以到处逛逛。”
“还是云轩哥了解我。”秦莫承扬眉笑道。
“好吧,我准了。”陆云轩也轻松一笑。
三日后,武林名宿的宴会果然都是高朋满座,秦莫承和陆云轩一进入侍剑山庄,便受到山庄中人的热情接待。厅中十分宽敞,几十张大圆桌并排而列,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排场,二人进入大厅时,看到已有将近一半的桌旁坐满了客人,大多是年长的武林前辈,也有些代替师长而来的年轻江湖新秀。
秦莫承二人找了个靠边的圆桌旁坐下,看到此刻桌旁已坐了一对男女,那女子穿一身淡青色长裙,腰悬佩剑,此时正朝他们颔首。
陆云轩抱拳回礼。
她身边同样带着佩剑的那男子起身,向着陆云轩和秦莫承抱了抱拳,微笑道:“在下嵩山派弟子唐亦箫,身边这是我师妹洛依云,受沈老爷子之邀,替家师来为他老人家祝寿。”
陆云轩亦起身施礼,报上了自己和秦莫承的姓名师承。
唐亦箫师兄妹都是豪爽之人,虽然初见,全无半分扭捏之态,当下四人坐下攀谈起来。不多时,却看见大厅门口进来四五个白衣长衫的年轻弟子,由侍剑山庄家丁引着,向中间走来。
陆云轩一见立刻起身,有些意外地向着那些白衫年轻弟子叫道:“宋师弟!乔师弟!”
那几名白衣弟子一听回过头来,立刻如见了亲人般直奔过来,纷纷叫道:“陆师兄!”
原来,他们竟是万里之外的昆仑派弟子,陆云轩的同门。
几个年轻人在桌边坐定,相互引见了后,陆云轩便问:“从未听说恩师他老人家与侍剑山庄的沈老爷子并不曾谋面,怎么也收到了请帖。”
那姓宋的弟子道:“我们也奇怪呢,按理说咱们昆仑派山高路远的,在余杭一带的驿馆也只是些年轻弟子驻守,不知为何沈前辈特意千里迢迢遣人前往,请师傅务必派人前来,说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众人一起向大厅中央望去,秦莫承看到大厅中所有武林人士的目光都已聚集在此刻正缓缓走到大殿中央的一行人身上。但见被人们众星拱月般拥在中央的是一名四五十岁的男子,一身羽扇纶巾的儒家打扮,腰间却悬着佩剑,双目须发间无处不透着武林名宿之风。不用别人引荐,秦莫承已猜到这位应该就是侍剑山庄的庄主了。
他的身后跟随着几名武林中人,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边走着的是一位少林高僧,而右边走着的竟是他们初到余杭时见到的,那撑着油纸伞的蓝衣少女。她依旧是一身淡蓝色衣裙,气质月兑俗超凡。
“看,仙女。”秦莫承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陆云轩,向他示意。
陆云轩也注意到了,疑惑道,“是她?”
看出他们的疑惑,旁边的唐亦箫微微一笑,道:“你们是说那蓝衣姑娘么?她是沈庄主的千金沈明漪小姐啊。”
秦莫承更是意外,浑然没有想到街道上偶然遇见的少女竟会是堂堂侍剑山庄的千金小姐。
陆云轩道:“我只听闻沈庄主有个儿子叫做沈明渊,在江湖上很有几分名声,没想到沈庄主竟还有一位千金。”
另有人道:“沈家小姐不会武功,也不曾离开过余杭,是以江湖中人很少闻其名,我也是与师妹偶然在少室山遇到沈明渊少侠,才听他说起过他的妹妹。”
说话间,沈庄主向众位宾客敬酒,大家纷纷起身,向这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祝寿。
沈儒华道:“众位武林同道可能有所耳闻,沈某一向不喜铺张,此次兴师动众邀请大家前来,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话音刚落,坐在大厅左侧衡山派众人中的一名中年男子起身道:“沈庄主可否是为了近日江湖所传的伏羲琴掀起的轩然大波?”
沈庄主语重心长地点头,道:“不错,近来关于神界澄梦渊伏羲琴的传闻已引得我武林中人不明就里自相残杀,身为我辈侠义之士,不可袖手不理啊。”
厅中另一侧武当派的坐席中,有弟子起身问道:“沈前辈,关于伏羲琴,是否真如江湖盛传的,其中蕴含着无穷的奥秘,凡得到伏羲琴者,便能够学到最高深的武学秘籍?”
他这一问,正好问出了每个人的心声,便是那蓝衣少女沈明漪小姐也不由得带着好奇的目光,只不过却是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