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河上青州四大楼的画舫紧紧连接在一起,画舫各自落锚稳稳停住,四船连坊上搭建起一座高大绚丽的戏台。
今晚的花魁比赛将在这里进行。当然花魁比赛并不是在所有青州优妓中选,如果你是青州四大楼已外的优妓,是没有资格登上这座戏台表演的。只有青州风月界领航的四大楼,才有资格每家选出三位姑娘登台表演。否则青州如此众多的优妓轮流登台,要选到何时才完。
当然其他青楼也不会放过今晚的机会,他们有的两三连坊,有的独自搭台,各自红姑娘们歌舞表演,也自有不少画舫围着观看。
四大楼的戏台对面观看表演的最佳位置,是青州达官豪绅的六船连坊。在这连坊上的人,是青州最有名望的的人,都是在青州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他们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地方豪绅,再不就是名士耆宿。诗作的好坏,他们评判至关重要。而今晚的的花魁大赛,他们的评判也至关重要,他们的评价,将最终决定花魁的归属。
当然刘旭和宁浩是没有资格上六船连坊的,此刻他们正在宁家画舫观看着四大楼的表演。而宁家画舫正停靠在六船连坊侧面一个位置还不错的地方。四大青楼各自的头牌是将是最后的压轴表演。而现在正在表演的是另外八位优妓,虽名气比不上头牌,但她们的艺业也相当不俗。歌声悠扬,舞姿曼妙,琴音婉转,刘旭已经有些目不暇接。
歌舞表演已经逐渐进入**,而今晚诗会到如今也已逐渐进入**,好的诗词也不断被传抄送到连坊上。今晚来参加诗会的文人士子,虽偶尔有淡泊名利的,但绝大多数还是希望自己的诗作能够得到坊上众人的好评,希望自己的诗作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如果能得到连坊上达官贵人的赏识,自己以后的科举和仕途都是有好处的。
连坊正中的主席上,众人面前都有一个小几,小几上摆着一些时令水果、精致点心以及美酒佳肴,众人据案跪坐。胡椅胡凳自唐时便已中原流传,但上流社会及豪门士族间一直未能推广开来,豪门望族自己有他们的传承及骄傲。因此在上流风雅聚会中,依然是众人各自一个小几据案跪坐。主席上坐着大约十几个人,而这十几个人基本上就是青州最有权势的人。如果刘旭在这,就会发现他经常下棋的棋友崔老赫然走在主席上。
崔氏作为青州最有实力的望族,任何青州的地方官,想要在青州干出政绩,哪怕你想安安稳稳的混完任期,都不能轻易得罪崔氏。崔氏的势力渗透青州各方面产业,仅土地崔氏就控制了青州的一半,单是缴纳赋税这项最基本的官员政绩,你都不可能绕过崔氏。而商业方面崔氏,更是在青州乃至大宋拥有着莫大影响力。如果崔氏产业全停了,整个青州就会陷入崩溃。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实力,千年世家的底蕴不止停留在明面上得这些东西。虽然经过了五代十国的混乱,但崔氏依然在大宋拥有和莫大影响力。崔氏子弟为官的遍及大宋,而暗地里受崔氏支持和影响的官员也不在少数。
众人谈笑风生,正在品评今晚的佳作。如今诗会已经进入**,各佳作也不断传抄过来。
几位名宿看着刚抄送过来的一首《临江仙》,也是青州一个有名才子华宇所做。
何事步行三十里,闲云野鹤逍遥?春风吹过小溪桥。柳堤间绿草,麦地醒青苗。
淡酒一杯村舍笑,故人挥手相招。容光满面语滔滔。人生何必问,安乐自清高。
“意境尚可,文字过于平实,且此词格局稍嫌小气。”
“有其韵味,但过于平淡,且最后一局安乐自清高,过于做作。”
众人品评完这首《定风波》,又有人拿出一首《青玉案》让大家品评,是青州才子孙宇作的,孙宇在青州跟号称青州第一才子的苏青频齐名,且得中举人,明年准备进京会试。
浮生几度桃花绽,况岁月,知难返。夜里流星飞耳畔,月明深院,此情缱绻,莫道烟消散。
云屏镜里梅花案,廊下风帘惊飞燕。便忖幽思能减半,心中碧血,指尖秋扇,若只如初见。
“不错,意境清幽,遣词流畅,这孙宇有些名气,功底不错,倒非浪得虚名。”
“确实不错,写景唯美,寓情于景,不显做作,特别是最后一句,‘若只如初见’,意境深远,甚是不错。’
众人一阵品评,今晚诗作尚可入眼的不少,不过真正的佳作到现在就几首而已。
青州通判张钦这时拿过一张纸笺,看了一下这首抄送过来的词道:“这首《定风波·山村秋晚》,写得倒也恬淡闲适,意境不错,大家品评一下。
几处村楼几片田,清溪流水胜桃源。白发黄髫归野径,闲静,虫蛩低唱入炊烟。
闲看春花秋蝶老,凉好,残阳如醉下西天。又见多情秦汉月,圆缺,无声仍挂旧山边。”
张钦署名,州学李江,便对旁边一老者笑道:“哟,这首词原来是朱老学生所做啊,怪不得做得不错,原来是名师出高徒啊。”老者名叫朱文礼,是青州名宿,如今任州学教授。
朱文礼忙道:“张通判过奖了!这孩子才气是有点,不过写这闲情逸致的词,有些无病申吟了,此词最多也就算得中平,当不得张通判夸奖。”
张通判道:“此词算得今晚佳作,朱老过谦了。”
主席正位上坐着的一个气度威严的年轻人,作一身文人打扮,朗声道:“朱老教化青州,如今可谓桃李满青州。青州文教风流,朱老居功至伟,实是当得此赞。寇某虽初至青州,已久闻朱老贤名了。”
不知情见此情景肯定会有些惊讶,一个年轻人何以坐到这满是青州达官贵人的主席正位?这位年轻人就是如今新任的青州知州兼京东东路安抚使寇准。寇准此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如今也已三十有二,在大宋应该称之为中年人了。只是寇准面目英挺俊朗,加之保养得宜,看着确实甚是年轻。寇准年仅十九便高中进士,为人刚直足谋,甚得当今官家赏识,年仅而立,便被当今官家简拔为左谏议大夫,枢密副使,后又升为同知枢密院事。年纪如此之轻便居如此高位,在大宋可是绝无仅有的。不久前,在枢密院与知院张逊发生了严重的意见分歧,受张逊诬陷,被贬至青州。就算被贬,寇准也是一路帅臣,一州知州,位高权重。且大家都知道寇准也许用不了多久,寇准就会重新回到中枢。所以寇准虽年轻,但这主位也只能寇准坐。
“寇相公谬赞了,真是愧煞老朽了。”宋时多以姓氏加官职称呼官员,而宰相、参知政事、枢密使、枢密副使等位高权重的人,大都被人们尊称为相公,到了后期,那些经略安抚使也大都被尊称为相公,像西军的“老种经略相公”、“小种经略相公”。寇准来青州之前任过同知枢密院事,自是能当得相公称呼。
“相公当不起,寇某如今只是一州知州。再说朱老您过谦了,说您名师出高徒,实是实至名归。”
这时崔老起身道:“寇相公文采斐然,才气高绝,不如大家请寇相公赋诗一首,共襄今日盛举,也好成就我们青州的一段佳话。”崔老是青州耆宿豪绅的代表,这时有意请寇准作诗,搞近关系。以寇准圣眷之隆,回中枢是迟早的事情,此时多搞好关系,以后少不了好处。
朱文礼也道:“寇相公年少英才,七岁即作《华山》‘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的佳作。今日勿请寇相公留首诗作,以襄青州风流。”
张通判等人都高声附和请寇准赋诗。
寇准连连推辞,众人连连恳请,寇准只得答应。
寇准沉吟片刻,朗声道:“如此,寇某便作首七律,一抒秋日感怀,请各位点评一下。”
“虚斋独语复书空,闲对林塘思少同。
霜叶声乾飘夕照,露荷香冷泣秋风。
时平偶作青衫吏,心老浑如白发翁。
昨夜渭川归好梦,一船烟雨打孤篷。”
寇准自小便聪慧过人,才思敏捷。后未及弱冠便得中进士,甚得官家赏识,少年得志,一路坦途,年仅而立便已位居同知枢密院事。如今遭人诬陷,被贬外出,虽是繁华大州,终是心中抑郁。今日中秋月圆,而家人难聚,所以借诗咏怀,一抒心中郁气。
寇准的诗作虽有些悲凉,与今晚气氛稍有些不符,但诗作本身绝对是好的,众人一致称赞。
朱文礼皱了皱眉道:“寇相公诗作才气之高,意境之佳,当得今晚诗作之最。不过寇相公‘心老浑如白发翁’未免过于意气消沉,寇相公如今只不过刚过而立,甚得官家赏识,出外知青州,焉知不是官家对寇相公的历练。以当今官家的信任,寇相公不日必能重回中枢。寇相公七岁所做‘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便足见寇相公大志。如今寇相公年仅而立,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万不可有消沉之意。呵呵,老朽倚老卖老了,望相公见谅”。州学博士朱文礼已年过七旬,教化青州已四十余年,自前朝后周时便已在青州教化子弟,真正的德勋耆宿。古人高寿者甚少,所谓七十古来稀,七十随心欲,人到了七十犯法都不会被追究。老头子一生教化百姓,他见寇准有些意气消沉,不禁出言劝谏。
寇准虽少居高位,但心机城府总是还不够深,刚才一时感怀有些消沉,如今听了朱文礼劝谏,不禁懔然一震,忙起身深施一礼道:“寇某受教了,谢过朱老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