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长生劫数
归无计听他说出这等话来,心中惊骇,实难用言语形容。他大声问:“你是说靖海王将他们都杀了吗?”
张君宝默然颔首,脸上露出了悲悯的神色。
归无计声音颤抖,问:“这靖海王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把大批的汉人运来这座岛上,想尽办法哄他们开心,难道就是为了将他们尽数杀死?如果真是为此,那他大可以在船上把他们往海里一抛,又何必做这些多余的功夫?”
张君宝苦笑道:“无计,你记得我先前与你说起的子母殉葬花吗?”
归无计想起他说的故事,点了点头,但不知这殉葬花与靖海王有什么关联。
张君宝说:“那本游记随后又有长篇大论,记载这奇花之事:这子母殉葬花之所以费尽心思,让猎物产生种种幻觉,让人实现心中的贪念,一者是为了引人步如陷阱,二者则是为了让人心中喜乐。”
归无计心中一动,猛然抬头,说:“这人心中喜乐之时,人体内会有变化?”
张君宝点头说道:“悲戚之人,往往福浅命薄。欢喜之人,或能长命百岁。盖因一人心情舒畅之时,这体内会生出一些变化,能够让人心奢体泰,延年益寿。对子母殉葬花的花粉而言,这便成了再好不过的土壤,存活的几率也大大增加。这花粉进入人体之后,便会让人产生更多的幻觉,直到它在人体内扎稳根基之后,方才露出本来面目,最终将人折磨致死,但被寄生之人直至死前一刻,身上虽然痛苦,但心中却依然安乐。我先前见靖海王对船上乘客百般讨好,几乎到了卑躬屈膝的地步,便已隐隐感到了疑惑,但心底却一直想不通道理,直到此刻,方才将整件事串了起来。”
归无计难以答话,但也想到了这靖海王的用意,只是这件事说起来极为荒诞,又太过于残忍,已然到了灭绝人性的地步,又让他如何能够相信?
张君宝却要令他直面现实,只听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靖海王只怕已将那些汉人,炼成延长寿命的丹药了。”
归无计心头大震,一时间胸口热血翻涌,但他兀自不信,说道:“这只是咱俩在这儿胡思乱想吧,非但毫无证据,而且荒谬绝伦,这世上哪有长生不老的丹药?说不定其余那些人真的前往宫殿居住,或者去果园栽树,又或者已经乘船返回了呢?说不定那王爷真是痛改前非,竭力赎罪,故而生怕怠慢了岛上客人呢?说不定这王爷富可敌国,有无数金银,足可以经营这座世外桃源呢?”
张君宝闻言微笑,说:“所以咱们还需要仔细调查,找出确实的证据,来佐证咱俩的推断。咱们自然可以潜入宫殿一探究竟;也可以找到那处果园,看看住民的境况;又或者,咱们可以假意说要离开,看看靖海王有何反应。”
归无计见他胸有成竹,也随之逐渐恢复了冷静,眼见此刻尚未入夜,如要潜行夜探,自然是颇有风险,于是说:“那咱们把那赤勒尔找来,跟他说咱俩心怀故乡,想要早日离开?”
张君宝连声说好,于是两人商量一番说辞,随后戴上手链,走出院子,见到街上巡逻的蒙古士兵,便跟他们说了想要找赤勒尔之事,这岛上的士兵都懂些汉语,闻言不敢怠慢,赶忙快步跑去找人,过了一小会儿,只见赤勒尔急冲冲的跑了过来,还来不及喘气,便和颜悦色的对两人说:“两位客人,你们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张君宝说:“老兄,真对不住,我想起自己在临安那处还有个姑妈,她孤苦伶仃一个人生活,身旁无人照顾。我此刻想起,当真心如刀绞一般,恨不得插翅飞回中原,能不能顺便搭乘返航的船只呢?”
赤勒尔大惊失色,忙道:“小兄弟,你姑妈住在哪里?我们可以派人去把她接过来与你团员,何必急于离开呢?难道咱们这里对你照顾不周吗?”
张君宝愁眉苦脸,摇头道:“我也是抱歉至极,只是料不到自己刚到此处没一天功夫,便已经思乡心切,竟至难以遏制的地步了。老兄,我在这儿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只想赶紧回去,与我那命苦的姑妈相依为命。”
归无计帮忙劝道:“老兄,张兄弟也是一番孝心。你们王爷乃天下第一善人,我想定会体谅他的处境。”
赤勒尔点点头,说:“这个自然,只是先前靠岸的几艘船都已经返航了,小兄弟你要回乡,只怕至少要等上半个月时间,等新的船进港,方能回去哪。”
张君宝信口说道:”我前面跑去港口看了一看,那几艘船都还在啊?“
赤勒尔见谎言被拆穿,神色有些尴尬,赶忙说:”那几艘船还在吗?我先前听别人说它们早就离去了呢。我想定是这船出了问题,急切间修理不好,所以有所拖延吧,我这就让人帮你去问问。“于是回身对那士兵耳语几句,说得是蒙古话,而且声音压得极低。那士兵得令,又赶忙往港口走去。
张君宝思虑周详,观察细致,见赤勒尔至始至终都不往他俩的手链上瞧来,只怕并不知道这手链的真实用途。但回想起早晨那领路向导的表情,可能那人对这手链的真相有所了解。于是又问:”老兄,你是扎尔干老兄的手下吗?“
赤勒尔赔笑道:”在下并不是扎尔干将军的部下,他眼下是王爷手下的管事,专门负责接引客人,而在下是专门照顾客人起居的管家。“
张君宝故意抬起手来,将手链给赤勒尔看了,问:”老兄,我手上的链子颜色又变回去了,不知是何道理,难道是坏了吗?“
赤勒尔摇头道:”小兄弟切莫担心,这链子药效如神,只是颜色偶尔会有反复,我也说不准道理,但我手上的链子也时常变色呢。这链子的颜色因人而异,像小人在岛上这么些年,还从没有半数以上变过颜色,只怕小人天生就不怕怪虫,因而这药消耗不快吧。“说着得意的笑了起来,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张君宝与归无计对望一眼,张君宝传音道:“看来岛上的管家与接待的士兵待遇不同,管家不明真相,士兵却略知一二。”
归无计眨眨眼,微微点头,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