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詹在晚饭前醒了过来,他好像只要在库姆医生这里躺上几个小时,就能找回活力,只不过他看起来仍像是喝过了好几杯朗姆酒那样,一直醉醺醺的。
尤利很担心自己是否准备了充足的咖喱米饭,但说实在的,他根本不记得库姆医生对老詹也发出了邀请。
“祝我身体健康!”老詹在桌子上先举起了杯子,就好像他才是这家诊所的主人,丝毫不管尤利已经气得涨红了脸。
“身体健康,老詹。”库姆医生仍然是那样宽容,不过他已经把老詹杯子里的液体换成了薄荷凉茶,“还有你,我的小齐朗,祝你早日康复。”
涂过药膏后,齐朗脸颊上的肿胀已经消了不少,这使得他在微笑时自然多了:“谢谢你,库姆医生,这是我第一次在这里参加家庭聚会,这感觉真是太棒了!”
“你还有的是机会,区隆。”老詹抢着替库姆医生收下了谢意,但他对齐朗名字的发音仍然咬得不是很准确。在那之前,齐朗差不多花了两个小时对他进行过纠正,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脏也影响了他的舌头,齐朗一直没能取得什么成效。
“库姆医生是个好人——谢谢你,尤里,把土豆泥递给我——我敢保证,你走遍整个卢曼帝国都找不到像库姆医生这样的好人。”老詹这时面色红润,没人能想得出,他在几个小时之前还因为一口气没有上来,差点就与世长辞了。
“是的,老詹,我不用走那么远就能知道。”齐朗看了看老詹,又扭过头去看了看库姆医生,很用力地点了点头。他在说话时表情没有老詹那么夸张,却是更加发自肺腑的。
“得了,老詹,你的口水都要喷到我的盘子里了。”尤利皱着眉把盘子往后撤了撤,看来他不会再去碰那盆土豆泥了。
“对不起,尤利,看来我兴奋得有些失态了。”老詹拿袖子抹了一把嘴,“不过这能怪谁呢?这只能怪这个叫基浪的小伙子!他那么年轻,看起来那么充满朝气,我觉得我已经被年轻的气息感染了,我亲爱的尤利!”
齐朗与库姆医生对视了一眼,偷偷地笑了起来。留老詹在一起吃饭是非常正确的,他让这几样简单的饭菜吃出了热闹的大餐的感觉。
“老詹,我想我告诉过你,齐朗现在已经是一名旋锋军的下士了吧?”库姆医生好像并没有回避老詹儿子消失的那件事,而且看起来老詹也确实不太在意的样子,“我知道你一定有些东西可以指点指点他,在这方面,我可完全是个门外汉。”
齐朗对库姆医生突然提起自己的事感到很不安,他知道自己欠库姆医生的实在是太多了,三个锡尔,一个多月的伙食,应该还有……一条命。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婉言谢绝,老詹已经打开了话匣子。
“听到了吧,尤利?库姆医生比你更加了解我的价值。谁能比我懂得更多呢,毕竟我培养出了个奇迹,我的詹米!”老詹把剩下那半杯薄荷凉茶倒下了喉咙,咂了咂嘴,就好像那是辛辣呛口的伏特加一样,“但是他走错路了,我不得不承认,他后来走错路了。”
“呃,对不起,老詹。”齐朗又开始担心起老詹的身体状况了,因为他在说完这句话随后的两分钟里,好像根本没有呼吸,“其实我在军营里做得还不错。我可能还达不到小詹的那种程度,但我相信,凭我自己的努力,我还是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旋锋军士兵。”
“很好,你很自信,区隆。”老詹回过神来了,“尽管你头发的颜色很难看,抱歉,我不得不那么说,詹米的亚麻色比你们东方人漂亮多了。但你的自信很像他,那可是成功的关键。”
尽管老詹又提起了他东方人的身份,但齐朗知道其实他对自己并没有太多的偏见,在下午聊天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与其他人一样,老詹也只是因为不了解而产生了一种神秘的恐惧感,不过他并不会用恶言恶语来驱逐这种恐惧感,这已经是令齐朗很满足的地方了。
“我猜你对我们卢曼帝国的军队阶层制度已经很了解了。”老詹接着说道,“士兵、尉官、校官,是吧,区隆?大一级的官就能压得你够呛。我的詹米才二十五岁就当上了上尉指挥官,三个战团的两千五百多名士兵都归他管,谁敢不承认那是个奇迹?”
“那是当然。”库姆医生给他续满了杯子,“人们都认为他很有可能成为卢曼帝国最年轻的校官呢。”
“是啊,那个只会拍马屁的威廉都要吓得尿裤子了。”老詹哈哈地笑了起来,喷出的口水把桌子弄湿了一大块,齐朗觉得尤利可能想要用毛巾把老詹的嘴堵起来,“但那不是最重要的。我早就知道,作为一名武官,你必须不断地提高自己的战斗等级。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区隆?”
齐朗挠了挠头,说实在的,他真的不是很清楚。齐朗只是在这两天才断断续续地听说了一些,古尔夫和菲利克斯的初阶勇士,自己被怀疑是中阶勇士,仅此而已。“大概是士兵们私下的等级制度吧?”齐朗试着回答说。
“看来你真是个门外汉。库姆医生,你该让他到你这来学学怎么当个医生。”老詹撇了撇嘴。
“我试过了,老詹。”库姆医生笑着说,他脸上其实还真有点儿遗憾的表情。
“那是自然的等级,孩子,是大自然对你力量的评定!”老詹转过来向齐朗神秘兮兮地说,“只要你选择了拿起武器,你的生命就要面对超乎想象的困难和挑战。你不会有别的办法,只有尽可能地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但那是怎样评定的呢?”齐朗开始真正地被吸引住了,“我是说,既然是大自然的评定,难道会是埃翠河边的那棵大柳树通知我,我到了什么级别了吗?”
“哈哈……区隆,你很有想象力,但你想偏了。”老詹往嘴里塞了一块炸鲑鱼排,很匆忙地把它咽了下去,“火候大了些,尤利,希望你下次能注意一点儿。说到火,我倒是想出了个形象一些的解释,那就像是煤炭在不断地加温,过了好一阵子,那蓝汪汪的火苗子就开始抖动,它想要变成更高温的白色。你在这时再帮它加把劲,呯,它就成了!”
老詹在“呯”那一下时,不小心把叉子上的蔬菜沙拉甩了出来,酱汁溅得齐朗和尤利满脸都是。但尤利难得地并没有发火,他只是把毛巾递给了齐朗,自己则用袖子抹了抹脸。他也被老詹这些话给吸引住了。
齐朗这时好像已经明白了一些,那大概是量变到质变的一个渐进过程。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也曾经听到过类似的讲说,但那实在是太久远了,而且自己在当时也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和小伙伴们的游戏上了。
“也就是说,只要我不断地练习,到时就会有某种神奇的力量来帮助我,‘呯’那么一下子?”齐朗在问这句话时,老詹那皱纹已经开始向下堆积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丁点儿的赞许。
“是灵石!”老詹大嚷了起来,“那是灵石的神奇力量!感谢上帝,虽然他几乎用几千年前的那场灾难毁掉了一切,但他给我们留下了灵石!”
老詹口中的灵石对于齐朗并不陌生,他在奴隶营的三年里,主要的工作就是去收集灵石。那是一种圆溜溜闪动着奇异光泽的透明石头,一般只有杏核那么大,看起来很漂亮,但要找到它,却是要冒上生命的危险。因为它们一般出现在火山洞穴的深处,或者是在辐射极为严重的废墟的角落里。
这种灵石对士兵们的作用显然是许多西方帝国最先发现的,因为在齐朗记忆里,他在田野里游玩的时候,偶尔也会看到一两颗这样的漂亮石头散落在草丛中,但除了女孩子会把它们穿成串挂在脖子上,男孩子们则只是把它当成弹弓的弹子,要么去打鸟,要么就打偏了,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对了,告诉我,你们的训练长官是谁,基浪?”大概是这一小会儿的沉默让老詹感到很不舒适,他这时表现出了亲切的态度,主动向齐朗提起了问题。
“是奎尔中尉。”
“竟然是那个浑小子,我敢说你一定倒了大霉,区隆!”老詹又哈哈大笑着嚷了起来,齐朗觉得他的笑声中好像有些兴灾乐祸的成分,“不过我承认他有两下子。奎尔大概是整个旋锋军东部战团中战斗等级最接近詹米的,一直都是。但他追赶得很辛苦,他可能不认可这一点,不过我猜他最多只到了初阶斗尊的等级,离我的詹米还差了一个层次。”
“那多迪姆中尉呢?”齐朗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打从心眼里希望更有正义感的多迪姆中尉能更强一些。
“呃,那个多迪姆……”老詹很认真地托着下巴想了片刻,“他好像也不错。但说真的,我觉得他不适合走战士这条路线,因为詹米跟我说过,他有时对敌人好像太心软了,他甚至不忍心把剑插到对方的身体里。现在的工作更适合他,不过那让他忙得抬不起头来,我想我已经有半年没在开伦酒吧见过他了。”
“噢,那真是太遗憾了。”齐朗的失望很明确地表示了出来。
“怎么,你还指望着你们能换个教官吗?”老詹仍然笑嘻嘻的,尽管他很像是想拿出个安慰的口吻,但齐朗觉得那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我劝你还是忍一忍吧,千万别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