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胡闹了,你这小丫头。”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紧接着,一个木制轮椅从竹林之中被推了出来。
轮椅上坐着一位长胡子老者,他一头银发披散在肩头,不过他的脸色还是较为红润,只可惜皱纹从眼角一直蔓延到了腮边,看年纪应该有上百岁了吧。
轮椅是被一位独臂的中年汉子推出来的,齐朗看到那张微笑着的面孔,马上就认出来了,那是明玉王国的护卫队队长许彪。
“无尘爷爷!”米蓉一下子跑了过去,像银铃一样的笑声响了起来,“我这几招还可以吧?”
“你胡闹倒是在行,那几招也就马马虎虎吧。”无尘老人呵呵笑着,伸手捋了捋米蓉鬓角的乱发,看上去还真像亲生爷爷那样慈祥。
齐朗这时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处。他弄明白了,看起来那位公主是在替那位无尘老人试探自己的真实能力,而他,搞砸了。
“老头子起不来了,见谅,这位小勇士。”无尘老人向着齐朗点头致礼。他的微笑实在令人感到亲切。
“见过无尘先生。”齐朗恭敬地行了一礼,但他的衣服却成片地滑了下来,那令他不由得面红耳赤,尴尬不已。
“不害羞……天呀!”米蓉嘻嘻地笑了两声,但马上却又惊讶地捂住了嘴。虽然她仅仅扫了一眼,但齐朗那浑身遍布的伤疤实在是触目惊心,她有些被吓住了。
齐朗知道自己这身体有碍观瞻,脸色变得更红了。很明显,那位公主殿下是在报复他那天的鲁莽,但齐朗可以保证,他当时把精力集中在了她肩头的伤势上,至于其他部位,他根本没有任何的留意。但现在却好,齐朗已经吃了这么个哑巴亏,只得无奈地牵着那破布片子,往肩头搭了一搭。
“小兄弟,请你原谅我家公主的顽皮任性,这件衣服,是给你的赔偿。”许彪走了出来,看来他早有准备,在他仅余的左手上,正托着一件雪白的衣服。
齐朗恭恭敬敬地接在了手中,赶忙背过身去套在了身上。那是桑蚕丝织就的衣服,穿起来又顺又滑,还几乎没什么分量。齐朗知道这是东方的特产,在西方国度里,只有王公贵族才有机会买来这样名贵的织物。这个赔偿实在是个大手笔,因为从价格上来讲,大概一千套麻布衣服也换不来这样一件呢。
不过有一点却是齐朗感到奇怪的——这件衣服的缝纫手工好像粗糙了些,甚至有几处都开了线,实在是有些对不起这么好的布料。而许彪大概是看出了齐朗的疑惑,又笑着解释说:“还好,至少大小还算适称,这说明我们家公主的手艺大有进步。”
但米蓉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微笑着看了两眼打扮一新的齐朗,又转过头去对无尘老人说:“无尘爷爷,我觉得许叔叔净胡说,这个叫齐朗的士兵看起来很普通嘛,哪有什么特殊之处?一定是他大惊小怪了。”
许彪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站回到轮椅的后面,与那调皮的公主一同推着那老者走了上来。
无尘老人却未置一词,只是认真地盯着齐朗的面孔仔细地看了看,当轮椅已经来到了齐朗面前时,他好像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这才拍了拍米蓉的小手,笑着说道:“小丫头,别看你已达到了高阶术士的水平,在看人这方面,你还得跟你许叔叔好好学一学,你实在差得太远啦。”
看到齐朗一副不明就里的表情,许彪这时终于发话了:“小兄弟,此事说来有些唐突,邀你来到这里,其实正是许某的自作主张。我在那天见到你时,已经察觉出你体内存在着两同完全不同的力量,而像你这种情况对于我们修道者而言是难得一遇的。因此在回来之后,我特意拜求过无尘前辈,希望他能对你研判一二,希望你千万不要见怪哦。”
听到这种说法,齐朗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记得伊格鲁曾说,他在我体内发现了另外的力量,而现在这位许彪队长居然证实了这种说法,难道我真的不该用灵石提升自己的能力吗?而求见无尘老人这件事,原来并非是我的一个奖励,他们那边也挺希望从我身上寻找什么答案呢,这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齐朗在飞速回忆着过去发生的种种异状的同时,一下子注意到了许彪提出的一个新名词——修道者!这好像不大对劲,因为在奎尔和梅姬他们的嘴里,东方武士们的称呼明明是叫殉道者,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又变了个模样?
“呃……这没什么的。希望我……对你们有用。”齐朗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说,“不过我可以先问个问题吗?”
“年轻的勇士,请问吧,只要我知道答案,就一定会毫无保留的。”无尘老人微笑着,但齐朗却觉得他的眼神像艾登军医的手术刀一样,仿佛已经剖开了自己的脑子,抢先一步深入到自己的灵魂深处去寻找答案了。
齐朗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更平静一些,他发问说:“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发生了什么误会,但据我所知,你们这些勇士好像叫做殉道者……”
无尘老人呵呵地笑了起来,而米蓉公主更是笑得都要直不起腰了。“这实在是个很深的误会呢。”无尘老人说,“那是西方人对我们的成见,他们觉得我们很奇怪,于是就把一知半解的认识串连在了起来,硬把殉道者的名声安在了我们的头上。就好像我们把他们称为蛮战士一样,那只是对勇战士的一种恶意的蔑称。但我觉得你应该更容易想透一些,因为你也是东方人的一员,你知道我们敬奉天地,崇拜神明,但我们是修行的人,不是那种会把自己性命献祭给莫名力量的愚昧者。”
“哦,真对不起。”齐朗自嘲般地笑了笑,“我真蠢,竟然会相信那些鬼话。”
“你终于说对了一回。”米蓉又笑着抢过了话茬。她似乎觉得把齐朗弄得尴尬不已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一件事,以至于不会浪费任何机会来抢白他。
不过许彪很明显记得无尘老人时间不多的这个事实,很快地把讨论的重点拉回了正轨:“无尘前辈,我记得您曾经提过,我们东方人的内里修行如果能与西方的外力强化结合在一起,那就很有可能炼就出前所未有的强者。而齐朗小兄弟的情况好像挺接近的,只不过不知道他是如何冲破先天阻碍的……”
无尘老人盯着齐朗的胸口看了两眼,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只不过合上了眼睛静思了片刻。
这时,齐朗觉得有一股柔和而温暖的气息在自己的胸口盘绕着,而那条项链被那气息激发了,好像变成了六颗颜色各异的光珠,穿入了胸膛,在自己的体内缓慢运行了起来。
“那是奇妙的机缘。”无尘老人终于醒了过来,他那苍老的声音重新传了出来,听上去不悲不喜,但当它回荡在齐朗的脑海中时,却带给了他莫名欢愉的感觉,“那是不可复制的机缘。看来他就是那个人了。”
“抱歉,无尘先生。但是您说的话,我一点儿也没懂。”齐朗轻声问了一句。
无尘老人睁开了眼睛,他又笑了:“说实在的,我也没懂。你身上藏有许多的秘密,以我所掌握的知识,也是很难弄懂的。不过你已经迈过了那个门槛,所以,你就是那个人了。”
“哪个人?”齐朗实在不喜欢猜谜的感觉。
“带领世界走出危机的那个人。”无尘老人捋了捋胸前那长长的胡须,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你听说过轮回的说法吧?人的轮回,大概也就几十年,上百年;帝国的轮回,大概要上千年;文明的轮回,可能会多到几十万年、上百万年……当然,我们还有更大的轮回,那是宇宙万物都无法逃避的轮回,那可能久远得超乎想象,但它还是会有一个节点会降临这个世界。为了跳月兑轮回的困苦,先贤寻找过各种办法,而有一种说法是,我们最终会需要一位强者,来带领这个世界来摆月兑危机。在我看来,你大概就是那个人了。”
这个题目实在是太大了些,齐朗听到这里越发觉得有些不大靠谱了:“无尘先生,您有没有可能认错人了?我是说,我的确非常盼望着能成为一名强者,但在应付那样大的危机上,我其实没什么自信……”
“我们俩都别急着下结论。”无尘老人和蔼地打断了他,“未来的路还长着呢,我们都得表现出足够的耐心。人老了,记性有些时候总是不大好,我好像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吧。呦,现在只剩一个多小时了,你瞧瞧,我几乎把正事都耽误了。”
齐朗真搞不懂他所谓的正事究竟是什么,说实在的,他现在十分盼望着这一个小时能快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