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塞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场战斗的重要性,他一直在到处闲逛着,不是去找小妞妞聊一下普贝的感情困扰,就是向鲁思等新结识的朋友请教一下赌博的窍门。瞧他那架势,就好像在洛夫部落的语言中,根本不存在紧张这个词汇。
古尔夫曾试图让兰塞紧张起来,但他所解释的赛事规则似乎被兰塞误解了,以为那所谓的最终站立者,只是在比谁的个子更高一些,如果要真是那样的话,他的确有放松的资本,因为他就算坐在地上也要高过大多数的参赛者。
同兰塞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奥乌那位一向以勇猛无畏著称的战士,现在却陷入了沉默寡言的状态。吃过晚饭后,他只和吉拉闲聊了两句,就一直坐在驻地前面的草地上,呆望着那宽阔无比的天然角斗场,一言不发,看上去显得高深莫测。
奥乌目前正在维持的这种状态已经有好长一阵子了,齐朗早就有所注意,好像自从那天晚上,在祥水湖畔完成了那次所谓的试炼,他总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忧郁地坐在一边,像个哲人那样思考人生。
上帝有没有因奥乌的蜕变而发笑,齐朗并不清楚,但古尔夫有的。他在私下里时常拎出这个戏剧性的转变来取笑一番。在古尔夫看来,奥乌是在思春——青春期虽然姗姗来迟,但它最终还是无可避免地找上了那个榆木脑袋。
齐朗的看法与古尔夫完全不同,虽然他也认为这是奥乌开始走向成熟的一种表现,但这种表现隐隐给他带来一种不祥的预感。齐朗很讨厌自己会这样想,因为从过去的经验来看,自己在不祥的预感上总是准确得惊人,但他希望这回是个例外。对于奥乌这位最好的朋友,齐朗绝对不希望任何不祥的事件发生在他身上——作为最后的冈瓦纳子孙,他应该幸存下去,养育一大群后代,把那令他无比骄傲的种族延续下去。
于是,齐朗决定和奥乌好好谈一谈,那一方面会缓解他自己的紧张情绪,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这位好朋友,毕竟在难得的友谊发生之后,奥乌和他还从没有过任何一次一本正经的恳谈。
“介意我坐这里吗?”齐朗走到了奥乌身边,尽量拿出和平常一样的玩笑语气,“我注意到你在思考,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疏通一下你的脑子吗?”
“混蛋。”奥乌露出了微笑,在同一时间,他眼神中的那丝忧郁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你不怕我揍扁你的鼻子,你大可放心大胆地坐过来。”
齐朗笑着扶住了奥乌的肩膀,一坐了下去:“有什么进展吗?看你思考得这样用力,我猜你一定想出了对付那三个敌手的策略了吧?”
“你好像并没有给我安排这样的任务……”奥乌诧异地扭过了脸,但很快就看出了这是另外一个玩笑,于是他憨厚地笑了笑,却故意皱起粗眉毛,粗声粗气地回答说:“戏弄我你觉得很有趣是吗?如果这样做会令那位被吓破胆的王彻底放松下来,他可以随意这样做,奥乌·辛格·杰亚拉曼乐于装成一个蠢货,来娱乐他最好的朋友。”
“好吧,我承认,你看透我了。”齐朗投降般地举起了双手,“我被吓破胆了,我到你这里是来寻求安慰的。”
奥乌当然不会相信齐朗这一套,他把向外面移了移,想以此来甩掉齐朗搭在自己肩头的胳膊,但齐朗不会放过他的,反而把胳膊一长,直接搂住了奥乌的粗脖子。
“说正经的。”齐朗的语气也变得很正经了,“我其实搞不清楚这一次的决定是否正确,这里面存在着很多的变数,我不知道是否该代表明玉王国来参赛。这里面的危险性你能看到,对吧?”
奥乌哼了一声:“危险?那应该是我们的对手最应该担心的,因为他们很有可能在第二天一早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的鼻子都已经塌陷下去了。”
“那对那位泡菜王子而言可是件好事。”齐朗笑了起来,“因为他始终于不必担心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暴露了。”
奥乌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那我得留心点,不能毁灭了证据,毕竟揭穿他的身份,将会令你大受其益。”
这是在言语上奥乌难得一见的巧妙回击,齐朗虽然被弄得有些尴尬,却笑得更加开心了起来。两个好朋友坐在那里前仰后合地笑过一阵后,好容易才算安静了下来。齐朗用力地拍了拍奥乌的肩膀说:“其实我有种感觉,这次决战,我不应该把你拖进来的,因为这本身很有可能是并不值得的。”
“那并不重要。”奥乌转过了头,“关键是你已经决定了,那正代表了我的决定——我们同共进退,奥乌·辛格·杰亚拉曼和他的朋友共同进退。”他的语气虽然不重,但齐朗却从中听出了坚定。
“我放心多了。”齐朗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似的,长长地舒出了口气,“听到你这样说,我几乎可以确信,这场战斗,我们赢定了。因为你是胜利之剑的主人,那说明我们将无往不利,将一直胜利下去。”
奥乌盯着齐朗的眼睛,仔细地看了几眼。但当齐朗把目光转过来时,他又回避开了。奥乌没有说话,就那样嘴角带着满足的微笑,不发一言地坐在那里。
“如果你愿意的话,”齐朗决定把问话带入正题,“可不可以跟我说说?说说那天你在四阳石的试炼中看到了什么?根据我自己的经验,每个人在那里的遭遇都各不相同,比如说我就遭了不少的罪。我可以确定,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愿意再去经受一次同样的试练。”
奥乌的粗眉毛轻轻往里面挤了一挤,但在眉心的皱纹成型之前,他又十分警惕地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那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最终轻松地说,“你也知道我的脑子并不算好使,稍微复杂一些的事情,在我的脑子里根本留不下来。简单地说,我记不清楚了……反正不过是一些虚幻的东西罢了,那不重要。它们影响不了我,所以我猜它们也不该影响到你。”
这是极为明显的隐瞒,但对于这样的隐瞒,齐朗却是毫无应对之策的,因为他没有能耐可以钻到别人的思想里。不过他看出来了,那所谓的幻境,其实还是对奥乌造成了影响,而且应该是很严重的影响。
“嗯……”齐朗撇了撇嘴,压制住了继续套辞的想法,“好吧,希望有一天你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搞清楚,到时候我们再来探讨。”他把话题转移回了即将到来的这次决战:“那么我们该研究一下明天的战斗安排,你希望对付谁?东夷那边的三个参赛者好像实力都不弱,那个柳泰昶柳统领,泡菜王子姬穆奇,还有他四处留情的父亲姬泰,好像都不大容易对付。”
奥乌的眼珠转了起来,看上去像是在把这三个名字在脑子里过一遍,同时还对他们的实力进行了一番分析。最终,他得出了一个充满理性的结论。“最不好对付的,其实是你。”他笑着说,“因为我担心你到时会拦着我,怕我抢了你的风头,一个人把他们三个都打趴下。”
“喔,胜利者就是这样不同凡响。”齐朗故意大惊小怪地扬起了眉毛,“其实你对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我十分欢迎你这样做,那样的话,我和兰塞明天就不必非得领取自己的武器了。我会和那大个子约好,一人拎一条烤羊腿上场,远远地躲在战场边上,一边吃着美味,一边为你加油助威。”
奥乌仰着脑袋哈哈大笑了起来:“最好再准备一些果酒……这真可惜,吉拉他们并没有随身带过来那香甜的美酒。东夷那三个傻瓜如果看到这样的场面,非得气疯了不可。”
笑过一气后,齐朗的面部表情重新变得正经了起来:“不过说真的,我需要你到时一定要冷静下来,听从我的指挥,只有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我们才有可能击败那三个强大的敌人。这一点我对兰塞还算放心,但你就不一样了,我记得每次一进入战斗状态时,你就像一头月兑缰的野马。”
“对于过去的不理智行为,我向你表示歉意。”奥乌这样说的时候,齐朗根本没有感觉到他有任何的悔意。“但那的确很难控制的,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天性。”他止不住地摇着头,“你大概从没听说过,我们冈瓦纳人有个规矩——当战斗发生时,绝不可以让朋友冲在自己前面。”
“是哦。”笑容僵在了齐朗的面颊上,有些无奈,更多的还是感动,“你们那个民族真是怪透了?我不得不说……听到你们的这个规矩,我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