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戾陆少(一)
陆府陆二爷书房。(百度搜索4G中文网更新更快)
“回禀二爷,那个叫做桑二丫的小丫头被大夫人安排到轩轾院了。”书案前躬身站着一个男子,向着书案后正悬腕提笔作画的陆二爷禀报道。
陆二闻言,眉头微皱了一下,只是手中的笔依旧行云流水般落下。他沉默着没有开口,书案前的男子亦不敢直起身子,依旧维持着那个躬身的姿势。
大约是过了一盏茶的时光,陆二终于完成了手下的那幅画,那是一幅奔马图,在辽阔的草原上,万马齐飞,气势磅礴,而最前面领着马群的那一匹全身乌黑四蹄雪白的奔马最具神韵,高昂的马首,颀长的脖颈,飞扬的马鬃,无一处不体现着马儿身上流畅的线条优美,那种野性的肆意之美,让人一见便倾心。
他搁下了手中的笔,仔细地端详了那幅画良久,这才缓缓地开口道:“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躬着身子的等了许久却只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不由得微微一愣,不过他马上又回过神来,恭敬地答了一声“是”后,退出书房。
陆二抬头透过窗户望着北边的天空,黑沉沉的,似是又要下雪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心的神色,不过很快又被他隐藏起来。
……
天空中又开始下起了细小的雪花,飘飘洒洒地自天上落下来,轩轾院中,大部分站立着的侍女都神色迷离摇摇欲坠起来,她们看上去根本不能再坚持一刻,难道这一次陆少是打算就这样将她们冻死?!当濒临死亡,她们想到的就只有这点了,有人开始无声地哭起来,只是眼泪一流出眼眶就更加冰凉得可怕,让她哭也不敢哭。
崔莞觉得自己也快到极限了,四肢已经麻木失去了感觉,之前她还偷偷地跺着脚来微暖一下自己,可这会儿她就连跺脚的行动都不能完成了。
陆少正屋的门却是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打开了。
院子里所有的侍女都不由得闻声抬头看去,见到房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便一瞬间眼睛发亮,不管他是来做什么的,只要能改变一下她们的现状就是天大的恩赐。
“陆千,你过来,带她们下去吧。”那从房中出来的青年男子望着院中僵立着的一众侍女,开口朝着院子一角挥了挥手。
那一处原本根本没有什么人影的角落却是忽然冒出来了一个人影,“是。”他走上前对着喊他的男子恭敬地抱了抱拳,然后扭头望向一众侍女,“跟我来。”他又这般丢下了极其简短的一句话,而后转身向着主屋一侧走去。
看着那一个带头走在前面的男子,崔莞眼底闪过一丝亮光,这个男子就是一开始带她们进院子的男子,那个时候她和她们明明都见到他已经离开了,可是刚才这人的突然出现却让她意识到原来她们一直处在被监视状态之中,只是她却不是在意这个,而是在意这个男子隐蔽身形的方式。
落水后的半个月内,她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关于武术。在现代,武术式微,像是飞檐走壁这样的能力也只存在于武侠小说之中,学武最多也只能让人强身健体,至于内功什么的,更是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可是现在呢,现在不一样了,那个该死的男人向她真实地展示了什么叫做轻功什么叫做武力值,而现在,轩轾院内,只是这么一个男子就能有这样厉害的藏身功法,崔莞只觉得全身血液在不断地上涌,给她原本已经冻得有些发紫的小脸染上了一抹朝霞。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在她们前面带路的男子,眼中燃烧起极度的渴望,是的,极度的渴望,这不仅是现代人对于武侠故事的追求更重要的是她找到了一条让她能够不再弱鸡,能够自由独立不再依附任何人的办法,她想要强大,无比的想要,只有强大了,她才可能去做自己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只有强大了她才可能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为老爹报仇,甚至,去找那个小子,她只要确定他还活着……
那个叫做陆千的男子似乎感觉到了身后某道炽烈的目光,他立即回过头去,目光一下便锁定了裹挟在人群中的崔莞,只是看着那个个子娇小,低垂着头瑟瑟发抖的身影,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多看了崔莞一眼,这才转回头去继续领路。
人被带到了侧院的厢房,她们一共十三人,每四人一间,这便多出了一个人,陆千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将她们中间年龄最小的崔莞独自安排在了一间厢房内。
得到这样的安排,众女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尽皆朝着崔莞投去了神色复杂的一眼。崔莞却是低着头,木木地没有啥反应。
陆千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然后极其简短地交代了一下她们每日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在轩轾院内需要注意的事项。很明显这家伙不是做嬷嬷的料,冷冰冰的且语言简短到令人发指,他每句话都让众女的眉头更皱紧一分,只是她们没有谁敢提出疑问要求,为了小命着想只有拼命地记在心中,事后慢慢推敲消化。
陆千只一盏茶时间就交代完毕,让她们今日先休息一日,明天便开始劳作,而后转身便走。
崔莞不由自主地又向着陆千望去,却不妨那人忽然转回了头来,这一次四目相交,她被抓了个现着,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只是面上却依旧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傻傻地回望过去。
陆千看那小丫头竟然一点也不怕自己,依旧直愣愣地盯住自己一动不动,原本那种抓住了那个偷窥的家伙的隐隐得意之感不由得一滞,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成为一个隐形人,这样被那丫头毫不回避地盯着,陆千有些狼狈地扭回头去,加快了脚步走人。
看着消失在前面的那个身影,崔莞松了口气,垮下了双肩,两次了,那个人的直觉真的是好准。
其余的十二个女人,望着崔莞和陆千这短暂交流的一幕,不由得各自眼中闪过不明的光芒,无形之中对着崔莞起了戒心,不管身处何等危险之地,早就习惯了踩低捧高使劲儿往上爬的丫头们本能地秉承着这一原则施行。只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根本有心无力,她们默默地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现在只想得到温暖。
崔莞没有看她们一下,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看到炕上厚厚的被褥,略微弯了弯唇,月兑下打湿的外衣,三两下就钻进了杯子,团成一团。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果然麻烦极了!崔莞默默地给灶膛里添着柴火,在心底咒骂了一句。
她的小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乌漆墨黑的都是炭火的痕迹,一双手更是脏得不行,两只眼睛也被这灶膛里的烟熏得泪眼朦胧的,不时地呛住,咳嗽着。她抹了一把眼泪,却只得继续给灶膛添柴火。
一转眼半月有余,她们那一次进入轩轾院的十三个婢女竟是在这儿干了这么长时间,却幸运地依旧保持着零死亡的记录,至于被打,好吧,这个时不时还是有的,只是也就只是需要在床上躺两三天的程度,也没有被丢出去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的恐惧已经过去,众女发现了轩轾院原来也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恐怖,她们也渐渐地适应了这儿的生活,于是这原本用于警惕的小心思就又慢慢地活泛开来了,姐姐妹妹地时不时凑在一块儿交流感情。在阳光底下扎成堆做着针线活儿,聊一聊自己知道的各种八卦,偶尔也针锋相对地隐射上几句。
只是这样的生活明显不是崔莞的菜,她不会针线活,不喜欢八卦,更多的却是看不惯这群阴阳怪气的女人,于是她总是在无事的时候呆在房间内。
而不知道算是不算是心有灵犀,在众女眼中,桑二丫也是个捧不起的烂冬瓜,就是一个木讷之极的死丫头,跟她说话,很少会理睬你几句,邀她一起相处,不会理你,顶着个漂亮的脸皮,却木得很,什么都不会做。要不是看她年纪小,后来又知道了她以前就是个傻子,虽然发了一场烧,说是这病好了,可是谁知道这傻病还会不会复发,有没有残留,又或者会不会传到她们身上,她们一定不会放过她。
不过即使是这样,时不时的刁难还是会有的,那些脏活累活,她们都会指使着她去做。不过这效果却是让她们更加头痛。傻子果然是傻子,什么都不会做,洗个衣服能把衣服捶破了,又洗不干净,洗个蔬菜能把吃的部分丢了把不能吃的带回来,生火,不会,差点把厨房烧了,针线活,那歪歪扭扭的针脚简直就是蜈蚣……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最终她们也麻木了,干脆让她去清扫院子的积雪,也只有这个她能做好。但是不下雪的日子怎么办,总不可能让她这么悠哉悠哉地空闲着,而她们忙碌着吧?
所以有些事情不管她会不会做,都得逼着她去做。于是,好歹她学会了生火。陆大少要沐浴了,那么桑二丫,你去烧洗澡水吧。桑二丫也不应声,转身就向着厨房走去,一次生火失败,两次生火失败,第三次终于烧起来了,但是这火苗很快又被她急匆匆放进去的一大把干柴压灭了。
灶上的两口锅中,水终于开始沸腾起来,咕噜噜地冒着热泡,崔莞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伸手去抹一把额头的汗水,于是原本还留有一点空白的额头也变成了漆黑一片,当紫苑来察看热水有没有烧好的时候,看到从灶后钻出来的崔莞,不由得吓了一跳,这丫头搞得像个鬼似的。
“水烧好了?”她挑了挑眉冲着崔莞道,其实相较于这丫头素着一张秀丽小脸的模样,她更喜欢她现在这黑雷公的模样,毕竟这样不容易让她自卑。
“嗯。”崔莞点了点头,依旧扮演好自己木讷好欺负的形象。
“那好,你把这水送到少爷的卧房去,兑好了冷热再来找我。”她说完,也不待崔莞应声便转身走出了厨房。
崔莞望着紫苑一扭一扭的背影,垂下了眼皮,掩住了其中一抹不屑的神色,转身拿起木桶,掀开锅盖将热水装入其中。这个身体的力气不大,她只好每次提着那么半桶水,一路从厨房提着走向陆大少的卧房。卧房内没有什么人,只在里间床铺边置放着一只大木桶,崔莞明白了,为什么这一次紫苑敢叫自己来送水,感情那陆大少没人。
她撇了撇嘴,踩着浴桶边的小台阶攀到浴桶边上,使劲儿拎起水桶往里面注水,蒸腾的热气开始在浴桶底部氤氲,只是却是水太少,只堪堪盖过桶底一层。崔莞终于忍不住诅咒起来,该死的,这么大的浴桶要装满水,她得来回搬运几次?!
然而抱怨终归无用,她黑着一张脸拎着空桶向着厨房走去,只是原本就被黑灰掩盖的小脸却是压根看不出她黑了脸。
她就像是一只老牛一样,一趟趟将厨房的水搬运进了陆大少的卧房,只是她这速度,等她搬完热水,也不需要再兑上冷水了,那水温已经降得差不多了。她站在小台阶上,伸手模着水温,一脸的不愉。
当陆方推着自家少爷转过屏风,来到内屋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模样,一个身材娇小的小丫头,站在蒸腾着热气的浴桶边上,伸出白皙干净的手试着水温,只是她侧着头的脸上却是一片乌黑,明显的都是灰迹。再转回头看看她白皙细女敕的小手,陆方都不由得去想,这小丫头是不是就着这烧给少爷沐浴的热水洗了手。他身体一僵,低头看一眼自家少爷,果见他已经黑了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