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百密终有一疏
凌悔不知如何作答,闷声说了句,“还没有……”
还没有?什么叫还没有?
萱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要被撕裂了,她的身子微微摇晃,凌悔的大手有力的将她揽住,低下头,在她耳畔说道,“殿下在冷宫遇刺,身受重伤。”
遇刺?重伤?
一连串沉重的字眼彻底将萱草弄懵了。
怎么会这样?她是派了高风进宫没错,难道这一夜,还有别人意欲作乱?为什么凌悔没有派人保护好她的昭明太子!
萱草怒极,双瞳嗜血燃火,她扬起素手啪的一声打在了凌悔的脸上。声音响彻深夜。
凌悔不躲,嘴角被打出丝丝血色。
他们身边的侍卫下人都被震惊了。从没见过这样的一幕,一个暖床宫婢,掌掴深受宠信的守城将军?
凌悔的身后闪过几道人影,萱草放眼看去,是淑媛殿里的洛公公。她立马换上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惊痛脸色,迎了上去,叫道,“公公,殿下出事了?”
当今皇宫里最受宠的嫔妃就是吴淑媛,二殿下萧综的生母,她一向疼爱萱草。
洛公公连忙扶住了萱草的身子,安慰说道,“是,淑媛娘娘怕有个万一,急忙让人宣你进宫。现在全太医馆的太医都在淑媛的寝殿里,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太子一定没事。”
这话,说得心虚。太子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鲜血不住的流出身体。他单薄的身子快要被抽干了一样苍白冰冷。
而这一刻,他睁着眼睛,握着手上的佛珠,不断的呢喃呼唤,“萱儿……”
武帝冷着一副面孔坐在殿外,吴淑媛站于皇帝身侧,举袖拭泪,哭得泪眼婆娑。
洛公公带着萱草进入寝殿,吴淑媛迎了上来,哭道,“萱儿,萱儿,你可来了,太子一直在叫你。你快进去,有你在,他或可度过难关的!”
萱草冷冷抽气,已经把所有的规矩抛在了脑后,她甩下吴淑媛,疾步走进殿内,里面一层一层的围着太医,萱草用双手使尽全力将他们推开,跪倒在塌边上。
这一刻,万物灰白。
只有她冰冷素颜闯入了他颤抖的眸心。
寝殿之上,烛火之光荧荧灭灭,打在他纤削的苍白面容之上,沁水一般的冰冷。金色垂幔被掠起,拂动如影。所有人神情沉重,却不知真心与否。
伸出那缠着佛珠的手,想要拉扯住那人……
为何她离得那么远,霜雪般纯净的人影若虚若实,总是不得靠近。
萱草慌忙的将萧统全身看遍,他染血的白衣早已被人退下,伤在月复部,太医用过了最好的天竺葵止血,又用纯白的长绸将伤口紧紧缚住。他疼得连眼睛都合不上,一直在叫着萱儿。
他的手在半空中寻找,萱儿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握住他冰冷的手指。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往日里的他,静若平湖,眼似幽潭,他有她最爱的风度。而今日,他将此生最沉重的悲痛都缠在眸中。萱草一时禁不住,泪竟决堤。
纵然他睁着双眼,意识却模糊。
在听到萱草幽冷声音之后,他平静了许多,唇在动,似有低语,萱草俯子趴在他唇边。
“如果……熬不过去……去徐州。”他呜咽之语分明在做着最后交代,“找他!”
萱草的眸子骤然乍现揪痛之色,若不是他此刻躺在病榻之上,她真的可以把他拽起来,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告诉他:我这一生真爱的,只有你昭明!
你若死了,我存于这个时空,还有什么意义。她的泪,打落在萧统如纸苍白的脸上。
他以为的临终时刻,说的最后一句,不是揭露凶手刺客,而是想得到萱草的一声回应。
萱草守在他床边,敛声不语,只是默默流泪。这一世,只为他流干了所有眼泪。
不知是什么时候,皇帝立在了寝殿门口,暗沉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问,“太子伤势如何?”
萱草微微侧眸,听着御医回答,“太子月复部被一匕首所伤,索性未曾伤及内脏,却流血过多,臣等已为殿下止住,但是否无碍,仍需过了今夜再看。”
武帝皱眉,“匕首在哪里!”
他对今夜发生的一切竟无任何头绪,这是他称帝以来最混乱的一夜。
简直是挑战皇权!
侍卫上来回道,“凌将军进入冷殿之时并未发现匕首!”
那么,凶器应该还在凶手之处!
武帝下令连夜搜查各个宫殿!即便搜遍每一个角落,也要把事情弄清楚!
此刻的武帝已经把巫蛊之事忘在了脑后,走至萧统的床边,弯下腰,看着自己的这个大儿子,眸光幽沉。
萱草依旧跪在那里,不肯躲让。皇帝又如何,若不是他,萧统又怎会受伤?她眼中翻腾着杀机,恨不能立即出手扼住他的脖子,她手指回缩,吱吱作响。
萧统额上密布冷汗,武帝抬起手想要为他拭去,他的手刚刚伸出去,却被萱草冷然拦住。
“皇上,这里由奴婢伺候吧。”她素手有力,几乎是钳住了武帝的手腕,阴冷张口。
武帝皱眉,下意识的反应竟不是动怒,而是震惊。
小小婢女,怎会有如此冰冷迫人的气势?
两人对峙,威严武帝,冷然婢女,僵持不下。
适时,响起一道沉闷声音,“皇上,末将有要事求见!”正是赶来的凌悔。
武帝随即敛去眸中异光,沉道,“好好伺候太子!”转身离开寝殿,随着凌悔而去。
他侧身让武帝先行,抬眼最后看了一下萱草,萱草的眸光也撞向他的身体,只是一瞬间,她冷哼的别开自己的眼神,盈盈泪光还挂在脸颊。
凌悔知她扔在责怪自己,暗暗低了下头,随着武帝御驾离去。
萱草在内彻夜陪伴昭明太子,吴淑媛将偏殿让给了他俩,谁也不敢去打扰。
当众人退去,萧统好似卸下所有防备,紧握着萱草的手安然睡下。
她心里乱成麻团。好多疑问,好多担心,统统堵在喉咙里。
长叹一声,看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蓦然失笑,轻轻低语,“我算尽机关,却还是被人摆了一道。”语音低冷,翛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