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男人你真爱我
经此宫变,南梁的后宫已经是一片狼藉。
梁武帝重伤,不省人事。吴淑媛衣不解带彻夜陪伴在武帝身旁。难得深宫幽幽,还有如此真心相待的女人!梁武帝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上苍的赐予。
昭明太子落败,拥护太子的那一帮老臣都被豫章王赶得赶,杀得杀,太子府现在就剩下一副空壳子。
一向纨绔不羁的豫章王萧综此刻倒真有些果断的作风。他没有杀昭明太子,只是将萧统锁在了大明府的一个空房间内。
大明府内有重兵把守,没有豫章王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宫内,人人噤声,各司其职,倒也规矩得很。
一些官员见风使舵,纷纷转而拥护起豫章王来,上书进言,全都叫嚷着要豫章王赐死昭明太子!
而那个豫章王,众人眼中的胜者,此刻,心却不在皇位上。
萧综端着一个琥珀色的小碗坐在床榻边上,他低眸,用小金勺搅了搅碗中深色药汤。
床榻里侧,萱草背对着萧综躺着。
萧综叹了一声,扯了下被子,她依旧一动不动。他把碗拿在手里,很是无奈的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人没有回答,就连动都没动一下。
萧综皱眉,“行了!我知道你没睡!有什么话,你坐起来跟我说。能应下你的我都应下!”
他声音越说越大,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萧综说着说着,又好像觉得自己太凶了,遂软下语音,又道,“先把药喝了好么?”
她怀有身孕,又连日受难,御医说能保下胎儿已经算是奇迹了。若再不精心调养,只怕真的危险了。
宫婢端来一碗一碗的药,全被萱草砸了,萧综在外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梁武帝到现在都没有醒,他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可是听到萱草在宫内赌气,不吃药,不吃饭,不喝水,萧综还是放下所有烂摊子赶了过来。
他亲自端着药丸,坐在床边上求了好久了。
可这该死的女人就是不肯理他!
一股子一股子的怒火就差点把萧综烧焦了,他把药碗狠狠的砸在桌子上,药汁砰地一声洒在他手背上。
“萱儿!”他指着萱草的后背,“我告诉你,你马上给我把药喝了!”
纵然生气,他语气中还是带着一丝恳求和疼爱。
豫章王自小养尊处优,又有天子盛宠,他从来没有像谁低过头,但是在萱草面前,他却从来没有抬起过头!对这个萱儿,萧综真是倾尽所有耐心了!
她依旧不回答,却隐隐的传来一道哭泣声音。
看着她微颤的肩膀,萧综又舍不得生气了,他胡乱的擦了下手,趴过去,把下巴抵在萱草臂上。试探说道,“哭了?”
他看到泪痕自萱草面上划过,心猛抽了一下,叹气,真的是无可奈何的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我求求你了,萱儿……先把药喝了!你跟我有仇,你跟你自己又没仇,何苦伤了自己的身子?”
低声下气,一点王爷的架子都没有,就为了让她喝一口药。
萧综爱她爱到骨子里,这是萱草以前没有想到的。
她一直以为,萧综只是贪玩,对她,也是一时的兴趣……
现在看来,原来他的真心都用玩笑说出来了。只有萱草当做了儿戏!
萱草坐起身,低头,不去看他。
萧综却直勾勾的看着萱草,他没说话,想拿过药碗给萱草,一看药汤全撒了,骂了一声,“该死的!”
随即他高声叫道,“来人,再端碗药来!”
现在豫章王是这宫里唯一说了算的,宫婢们哪敢怠慢,即刻又呈上来一只小碗。
萧综小心翼翼的捧到萱草眼前,他俯下头,轻轻吹了吹,还自己抿了一小口,皱了下眉,轻咳说道,“苦是苦点,不烫了,你喝完以后吃点甜的解一解。”
萱草这次没砸碗,倒是很听话的将药喝干净。
萧综蓦地笑了下,摇了摇头,问道,“怎么一下子这么乖?”
他刚才还想着,要是萱草再把碗砸了,他就叫人端一缸药汤来,盛无数碗摆在这儿,她摔一个,他递一个,看看到底谁先认输!
可是萱草没有,她捧着药碗,也不叫苦,就这样喝了干净。
她玉颜苍白,身形消瘦,头发也不曾束起,披散在肩上,让她看起来更加单薄。
萧综咽下几多心疼,接过她喝完了的药碗,随手放在那里。
他抚上萱草柔发,皱眉说道,“怀孕的女人都胖,你怎么反倒还瘦了?你成心让我看着,成心让我心疼!”
她就是成心的!
萱草半扭过头,抱着双膝坐在里侧,萧综靠了过来,想抱她,她却躲开。
萧综落了空,一时间也没了话。
萱草躺了三天了,这三天,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她知道萧综没有杀萧统,却也猜得到,萧统此刻一定生不如死。
她痛苦,纠结。
可是萱草从没有想过要放弃萧统。
或许是上辈子真的欠了这个男人什么!她就是舍不得,永远舍不下他!
萱草要救他。
怎么救?
她手中还有最后一张王牌。
那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曾经她想过要把这个孩子杀死在月复中,现在,她不要了!她决定让这个孩子好好活着。
只要孩子活着,她想,她就有和萧综谈条件的话语权!
萱草冷眸扫了眼萧综,但见他皱眉凝望着自己,她的心又软了下来。
真的要用这么卑劣手段去对付一个如此深爱疼护她的男人?
“我想出去走走……”
许久,萱草开腔说道。
那如玉冷音,让萧综听着,心头猛颤。
他点头,“行。不过能不能吃点东西再出去?你看看你,一阵风刮过去,你都会被吹跑了!到时候,我上哪找你去?”
萱草暗暗轻笑了下,她不置可否的瞥了一眼萧综。
萧综知道她不瞪他不骂他就算是同意了,他满意的笑着,下床走出殿外想要去吩咐宫婢准备膳食。
待他马上就要踏出殿外之时,萱草突然叫了一声,“萧综!”
他顿时停住,回身转眸,低沉嗓音,“怎么了?”
萱草摇头,“没事……”
幽暗寝殿之内,他眼中只有她,她眼中也只有他。只在这一刻,成了彼此的唯一。
萧综对她笑了下,挑了挑淡眉,“等我让他们给你拿吃的来!”
萱草失神,怔怔的点了下头。
再抬眸,萧综已经出去了。
诺大个精美寝殿,只剩下她一人。
萱草颓然的躺了下去,心思凝重。
轻纱帷幔如雾气一般飘在萱草眼前,看得她心情更加沉重。金煌宫殿里,只有她一人,轻轻的叹息声。
宫婢们动作很快,在外殿摆下好大一桌饭菜。
萱草皱了下眉,不悦道,“这么油,怎么吃啊?”
小太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只是这饭菜是王爷亲口吩咐的,说都是姑娘喜欢的……”
萱草叹了口气,不耐烦的抬了下手,“行了,没你事。起来吧。”
她看了看,确实都是她喜欢的。
都是平日里喜欢的,可是怀了孕,口味似乎变了。吃不得油腥。她捡了两口清淡的,喝了小半碗粥,也就算吃过了。
萱草放下碗筷,微侧眸,冷道,“萧综现在在哪里?”
她叫惯了这个名字,反正连豫章王本人都不在意,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小太监乖巧回道,“王爷在议事殿。和诸位大人们商量事情。”
“议事殿……”
萱草似笑非笑的轻声重复了一遍。
现在皇帝昏迷不醒,太子被囚,豫章王当然是代掌朝政的不二人选。
就这样了么?
太子心心念念的天下,就这样落在了他人之手?
萱草暗暗摇了下头。
不行。她不会让萧统永远被囚禁的!
眼下她能做的不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萱草眼角蕴笑,眸底盈满浮冰,出声吩咐,“给我沐浴更衣,我要出门走走!”
宫人们有条不紊的伺候着,萱草也借着沐浴恢复了几分体力。
虽然玉颜依旧苍白如纸,她还是刻意点上了点色彩,勾画眼线,不如往日里凤眸含光,却也不那么呆怔。
她静静地看着镜中自己,自嘲而笑,“怎么画,都画不出精气神儿来了。”
宫婢们忙着安慰,“姑娘倾国倾城,根本用不着这些。”
倾国倾城?
萱草扑闪了下黑眸,冷呵笑道,“那我可否用倾来的国换一个昭明太子?如果不能,我倾它干什么!”
宫婢们不敢再答话,退至一边,静悄悄的。
萱草站起身来,在众人簇拥下走出殿外。
议事殿,先前拥护豫章王的大臣们全跪在龙阶之下。
豫章王萧综背对着所有人,负手而立,墨黑色的朝服,浮金环于周身,让他看起来少了一分往日邪魅,多了几许帝王的威严。
朝臣们苦苦进言,“王爷,太子大逆不道,意图弑君篡权,证据凿凿,还请王爷早下决断!”
“不杀太子,恐难以平息风波!”
“是啊!王爷,请赐太子死罪!”
他一言他一语,这满屋子都是这样的声音。其实说的都是一句话,杀了太子,杀了那个落败了的昭明殿下!
萧综捏了捏眉心,“你们有完没完?”
他不悦的回眸骂道。
众臣跪在地上,都敛住声音。
“说来说去,不杀了太子你们是不会放过本王了对么?本王还告诉你们,本王现在绝对不会杀了太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滚!”
萧综转过身,一拍龙案,大喝骂道。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片刻之后,但见萧综脸色愈加暗沉,他们也只好乖乖退了下去。
豫章王脾气暴躁是众所周知的。他如今执掌大权,更没人敢得罪他了。
萧综烦得要命,他猛地把桌上东西全部推了下去。
这时,一道轻声传来,似有人推门而入。
萧综抄起一边的茶盅朝殿门处砸了过去,“谁让你……”
只听她啊的叫了一声,茶盅打在了门上,滚烫茶水四溢,碎了一地瓷片。
萧综心底暗沉,赶忙跑了下去。
他拽住萱草的手臂,急忙看着她身上,连连问道,“有没有事?有没有烫到?啊?”
萱草一把推开萧综,向前走了两步,她骂道,“你有病啊?差点砸死我!”
萧综松了口气,她还骂人就说明没事。
“谁知道是你啊。我错了!”他走上前,抱住萱草腰身,把下巴放在萱草肩上,深深嗅着她衣上味道。
萱草头发还有点湿,泛着水汽的香味儿,一下子让萧综按下心神来。
萱草背对着萧综,她眼眸蓦地一亮。
她看到龙阶上散落的物品,其中有一个锦盒。锦盒盖子被打落一边,盒子里的东西也就展露出来。
那是……玉玺!
萱草心底沉了沉,原来萧统没能得到的玉玺,梁武帝早就给了他的二儿子萧综!
萱草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萧统是美名在外的昭明太子,又是武帝亲生骨肉,武帝却不喜欢。一心想要废掉太子。
萧综只是吴淑媛红杏出墙后所生的孩子,他的父亲是名将成休宁。武帝却视如己出,把这顶绿帽子戴得稳稳当当的。
真是命运作弄,想不感慨都不行。
萧综察觉到萱草眸中闪过的异样流火,他问道,“想什么呢?”
萱草不着痕迹的退出萧统的拥抱,“没想什么。”
她走至龙阶之上,半伏子,捡起锦盒,看着里面的玉玺有些发怔。
萧综一坐在了她的身边,斜睨着萱草,话音古怪,笑道,“这就是昭明太子遍寻不着的玉玺,怎么,拿去给他啊!让他美梦成真,坐上那个位子。也省的本王天天面对那些老头子,听他们吵来吵去,头都快大了!”
萱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将玉玺放好,并不理会萧综的话。
她却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现在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是你。”
萧综眸光蓦地暗了下来,熄灭了一切光明。
他指着上面的椅子,“你以为我真的稀罕这个皇位么?”
萱草微侧眸,冷笑反问,“你不稀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