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把绮云押了,走至郊野的松林,天色渐渐。151+看书网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夕阳下,流光泻影,树林中静悄悄的,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与林间的静谧有些不和谐。
青衣队首领摆手,止住众人步伐。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回转过身,单膝跪下行礼:“属下恭奉小主人,请小主人跟随属下,回平城复命。”
众人正惊异间,却见一个身姿昂然的少年从一棵树后转出,现身于众人面前,正是佛狸。青衣队见了他,似听到口令般皆单膝跪下行礼,齐声口奉小主人,动作整齐划一。绮云听他们奉佛狸为小主人,恭谨有礼,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佛狸负手而立,眸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两转,脸煞有气势的冷着,“一路上你们从平城找到关中,风餐露宿的,也难为你们了。但是,此刻你们要挟我回去是万万不能的。你们回平城告诉主人,等我清明节祭奠母亲后,我自然会回转平城,他也用不着惦念我。”
听他如此说,青衣队皆跪在地上,身体纹丝不动,脸上却难掩焦灼之色。为首的言辞恳切地劝道:“自您离京之后,主人日思夜想,坐立不安。再说,眼下关中极不太平,到处都是兵勇流民。只怕,有人知道您的身份,会对您不利。”
见佛狸依然不为所动,他又求道:“如果,我等不能平安带小主人回去复命,属下等……只怕要身首异处了。”
佛狸拂袖,嘴角扬起一丝冷酷的微笑,“笑话,我拓……佛狸从不受别人胁迫。你们去和那个人讲,若要我心甘情愿地回去,除非让我母亲活转过来!”
青衣队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又不愿就此放手,有些踯躅不定。为首的青衣思量了片刻,沉声说道:“如此,小主人莫怪属下无礼了。”
青衣队皆立起身来,向绮云和佛狸围拢过来,上前欲拿住他们。见此情形,佛狸把绮云挡在身后,一声断喝“大胆”。他们鉴于佛狸的威势,不敢轻易冒犯,但逡巡片刻后仍然缓步上前,擒拿之势俨然。
绮云见情形微妙,有感佛狸的照拂,正欲劝说他随青衣队离去。却不料,林间传来呼呼的风声,几支羽箭裹挟着风声朝青衣队射来。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佛狸身上,虽有几人反应过来,也已经来不及避让,中箭而倒,鲜血汩汩流出。
此时,林中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行黑衣男子,皆蒙头蒙脸,只露出两只眼睛,闪着嗜血的光芒。从背后抽出弯刀,杀气腾腾地直向佛狸扑来。
青衣队见状,立刻变化队形,似有默契,把佛狸和绮云护在圈中,面朝黑衣人迎战,瞬间两拨人纠缠打斗在一起,一时间拳脚声、兵刃交锋之声四起。蒙面黑衣人数和功夫明显处于上风,不断朝着佛狸的方向发起进攻,且不计生死的绝决狠辣让人心惊。
佛狸紧紧地把绮云护在身后,他尚显稚女敕的肩背此刻在她看来如山峰般坚实巍峨。青衣队渐渐不支,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佛狸逐渐暴露在蒙面黑衣人面前,数次几欲被伤及。那佛狸身逢杀身之祸,却面无惧色,没有一丝慌乱无措。
渐渐地,守护着佛狸的青衣队全部倒下,只剩了佛狸挡在她身前,独自一人面对敌人。见黑衣人向他扑来,佛狸手执青锋跃身奋起反击,神情从容而镇静,目光锐利且坚定。他的临敌应变技法虽不十分纯熟,却招招狠辣。一时之间,黑衣人被他的气势所震,近身被他刺伤砍中的却也不少。但佛狸一味强攻,不知防守,背后门户大开,险象环生。
绮云心急如焚,心跳到嗓子眼,眼睛不由闭上。只听得“铛”的一声,似什么金属碰撞的声音。她睁眼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出现一队人马出手相助,拦截住了黑衣人的进攻,佛狸的险境瞬间被化解。一个年轻公子策马持剑站在战圈之外,目光沉静冷肃,正是在市镇街头寻找她的刘义真。
绮云见了眼前的情形,喜出望外地嚷道:“义真,你来救我们了。”
刘义真瞥了她一眼,没有应她,只是招呼手下侍卫一并杀出。黑衣人眼见援手越来越多,毫无胜算,相互打了暗号后,瞬间撤了个干干净净。
绮云松了一口气,跑上前去,上下打量着佛狸。见佛狸身上的衣袍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迹,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仔细查看,发现他的肩上有一处剑伤,腿上被剑刺中,伤势更重,鲜血直流。她低头背转过身去,从里衣撕了一幅的白绢,低身把佛狸的伤口包扎起来。
绮云忙完了,起身对上刘义真担忧的眼眸,内疚得不知说什么好,刚想要开口。刘义真寒声道:“云儿,你也太淘气了。你孤身一人离开长安,如有不测,就如把天捅了窟窿。你行事一向稳妥,这次你怎么会如此轻率?”
看刘义真面沉似水,口气冰冷,全不似往日温柔和煦。绮云默默走到他的身边,低声嗫嚅道:“义真,我想回家看看我娘。就这一次,下次再也不会了。”
义真不理会她,对她伸开右手,冷声道:“拿来。”
绮云不解地问:“什么?”
“地图。”刘义真道:“我们大军入关中之时,你每到一处便探听详情,仔细绘图。原来就是想着今天。云儿,你可真是未雨绸缪,心思周密。”
绮云低头不语,从怀中掏出地图递给义真。刘义真收了地图纳入袖中,又气又怜地责道:“你可知道,绿瑛也牵挂着你的安危,说什么都拦不住她和我一起前来寻你。此刻,她正等在树林外头。”
一席话说得绮云的头更低下去了,义真见她愧疚,模了模她的发,说道:“我们回长安吧。”携了她的手,欲转身离去。绮云紧紧拽住义真的衣袖,她看看那佛狸,又朝义真拼命地眨眼睛,眼眸中尽是恳求。义真低声问她:“你要我出面帮他?”
绮云点点头,摇着他的胳膊,哀求道:“义真哥哥,这个人一路上对我很照顾,他伤得很重。如果我们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你不救他,他就要死了。义真,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刘义真架不住她的软语相求,让人扶了佛狸一起离去。
出了树林,义真对她道:“你这次是偷跑出来的,我并没有声张。回到都督府,你可不能还是这样装扮,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你去用些溪水洗洗脸,上马车把衣裳换一换,绿瑛正在马车里等你呢。”
绮云按照义真的吩咐,用手捧了溪水把脸上的尘污洗净。登上马车,由绿瑛服侍着,换回了一身女装。绿瑛是她的侍女,温柔贤淑,在建康城太尉刘府,她们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绿瑛见她一身狼狈,忍不住埋怨了一番。
刘义真见佛狸腿伤严重,不能骑马,便邀请他一齐上了马车。进入车内,看见换了干净女装的绮云,佛狸有一瞬间的惊诧晃神。她明眸流转,对他嫣然一笑,佛狸视线挪移,默然坐在义真的对面。
马车摇晃,刘义真默默注视着佛狸,一言不发,眼光深邃,看不出情绪。而佛狸的目光偶尔与义真相遇,坦然相对,平静磊落。义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佛狸泰然不语,绮云则心中有愧,也默不作声。
马车内安静得过于沉寂,绿瑛清咳一声,对佛狸说道:“你这人真怪,我们公子救了你,你连一句谢也没有。”
佛狸双唇微启,说道:“谢谢。”接着又闭口不语。绿瑛见他惜言如金,于是问他:“那你的名字呢?总得让我们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吧?你家住哪里?”
佛狸沉吟了片刻,答道:“佛狸。我从魏国来,家住平城。”语气淡漠,言简意赅。刘义真抬眼看了看佛狸,见他目光诚挚而不闪躲,虽不告诉姓氏,但丝毫不隐晦自己的来处,足见心中坦荡。
静默了一会,绿瑛忍不住絮絮叨叨:“郡主,你心里头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冒险离开长安?你不知道,你离开的这几天,素来淡定的二公子急得什么似的,就怕你出事。把手上一摊子事儿放在一边,出来找你才是头一件事。此刻,都督府离了公子,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呢?”
绮云听了,对刘义真歉疚地挤了挤眉眼,义真报她以温暖和煦的微笑。她心下略宽,问道:“义真哥哥,你平时最烦那些军政杂务。前段时间,你不是很闲暇自在吗?怎么你忽然有那么多的事要做呢?”
刘义真叹了一口气,温言道:“我随父亲率军前来长安,攻灭后秦。本来,我这个督军原是个闲差。但不久前,父亲匆匆回了建康,留下我管辖关中统领晋军,我这个督军如今变得名副其实起来了。”
绮云好奇地问道:“你说刘太尉撇下你,匆匆回了江南,为什么?”
刘义真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因为左仆射刘穆之病危,刘穆之若去了,父亲就像失了一只臂膀。父亲恐怕朝中无人,小人擅权,所以班师回朝了。如今得到消息,皇上已加封父亲为宋王了。”
绮云欲恭喜义真,却被嘴快的绿瑛抢了先,“恭喜公子,贺喜公子。说不定我们要称公子为世子了。”
义真笑容敛了,淡淡地说道:“世子之封,父亲自有主张,绿瑛断不可提及。”义真口气并不严厉,但在绿瑛听了如同腊月寒冰,轻轻道了声“诺”,再也不敢出声了。绮云对她宽慰地笑了笑,绿瑛才稍感安心。
在回长安的途中,绮云一路默默想着:刘裕北伐,灭亡了南燕,夺取关中,建立的功业可谓前无古人。当初,刘裕进入长安,志得意满,他在长安拜谒汉高祖刘邦的陵墓,又在未央殿召见文武大臣,一时间风光无限。
自从西晋末年,匈奴刘曜占领长安,被胡族统治已有百年,关中发生的战乱数不胜数。长安的百姓们又一次看到汉族晋军,都欣喜不已。眼看汉人收复北方有望,刘裕却匆匆回了建康,晋封宋王,离那皇帝宝座更近一步了。
只是,刘裕顾不上关中,留下次子,年轻的安西将军刘义真。他能镇守住这富庶险要的关中吗?长安,能安然无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