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今夜注定难以入眠,披着衣服在花楼里面胡乱转悠,竟然让我发现了花楼可以上房顶的通道,于是我便悄无声息地上去了。
上来之后我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所见,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空中花园。精致雕琢的花架一排排按照花的种类摆列有序,但所有的花杂糅在一起色彩非但没有缭乱的感觉,反而由外至里一层一层的深入浅出,相信如果从天空中俯视的话,整体就像是一朵无比硕大的花朵。
我顺着花架之间的缝隙一边走着一边欣赏每一朵开在夜里的花儿,安静地天地仿佛只剩下我与这片花海。突然‘咔咔’两声打破了美丽的宁静,我的心像被揪紧一样紧张不已,弓着身子做出防御的架势,冲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喊道:“谁?是谁鬼鬼祟祟的?快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并没有像电影中突然冒出一个眼珠凸出,或是披头散发的女鬼,反而一时之间安静了。我明明听到刚才的声音,断定一定有什么,于是继续喊道:“你再不出来小心我把这里都点着了,管你是琵琶精还是雉鸡精,一定让你显出原形!”
这时角落的黑暗中出现一点火光,紧接着便是咳嗽夹杂着笑声,“牙齿都打颤了,还想烧妖精!”
我顿时愣住了,内心翻江倒海,说不清是喜悦是紧张是兴奋还是羞愧。我站直了身子朝那一点火光慢慢走去,每一步都像是通往罂粟花开的陷阱。
一闪一闪的火光中我看到他微微肿起的侧脸,但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保持着最起码的从容。他的右腿半屈,整个人非常随意地坐在顶层向外延伸的木柱上。他一直看着手中的打火石,闪闪的微光中似乎他挂着笑容。
我站在他一步之外,呆呆地看着他,大脑里完全一片空白。面对他时我总是惶恐,似乎多说一句话就能让他看透我的一切。
他手中的火光终于暗了下去,星光辉映的花海中我站在他身边都觉得是上天的恩赐。他抬起头看着我,“你有话对我说?”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还是小声地问道:“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
他突然从上面跳了下来,落在我眼前,只要一伸胳膊就能碰到。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却忘了身后是花架,一下子撞到了后脑勺。闷痛的感觉就像长智齿一样,眼泪说来就来。我用手揉着后脑勺,哽咽的说不出任何话。
他上前一步忽然用他的大手覆上我的手,陪着我一起揉了起来。
我的心就像在火中炙烤,连同大脑都快要爆炸似的,情急之下只能用力地推开他。
他没有准备地被我一推,整个人完全向后倒去,眼看着他就要碰到木桩,我一时心急迅速地抓住他,顺着惯性他将我拉入他的怀中。
我的世界在这一秒变得混沌不清,耳边是他的呼吸声,环绕着我的全是他的气息。我渴望过,甚至在现实中绝望时,总会祈祷让我在梦中和他幸福。如今他真真切切地抱着我,反而我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了。
从他温暖宽厚的胸膛传出沉稳的笑声,他说:“你真是好骗,怎么就能相信凭你的力量可以把我推到呢?”
我被动地点头,“我不喜欢自己聪明。”
他笑着拉开我,瞳孔中透着无奈,“但我喜欢聪明的女人。”
我仍是点头,这一点我一直都知道。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聪慧过人,精明干练?但她们又有哪一个不是工于心计才能打败竞争者,从而在他的身边留的时间长一点。我厌恶勾心斗角的生活,但也深深懂得若要成为他的女人最起码也要独立走到他身边,战胜所有人。
但现在这些对于我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我做出了选择。于是我问他:“连心的聪明是这个世上的女人都不能相比的,那么你会一直一直和她在一起吗?”
他并没有回答我,而是重新跃上高台木桩上,向我张开手说:“上来看看。”
我摇头说:“我要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要走,他在身后说:“你不想知道答案?上来看过之后你也许就会明白。”
我没有回头,“你的回答对于我来说不重要。”多年的默默相守,我就算再蠢也看清他的本性了。他可以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也可以对任何女人相见恨晚,但他却永远将任何人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他是‘隔纱暖’,就像燥热的夏季隔着一层冰纱降了暑热,却不温不火。正如温水煮青蛙,最后的结局就是沉溺在他的不拒不应的暧昧中丧失了主动的权利,逐渐被他吞噬。
我并不是幡然醒悟,喜欢上一个人哪怕认清楚他的最令人难以忍受的劣根性,还是无法戒除输出的感情。这不是蓄水湖,没有可以收放自如的闸口供我选择。所以我只能逃。
他站在上面大声地喊道:“木荒,连心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停下了脚步立在原地,突然一种无以言明的愤怒充斥了我的大脑,于是我返回去冲着他大声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刚才还那样对我?”
他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丝毫不受我的情绪影响,反而又向我张开手说了同样的话:“上来,我就告诉你答案。”
我没有抓他的手,而是直接撑开双臂在高台上,双腿稍稍一用力便轻跳上去了。与他比肩而立看向远处万家灯火,与银河星光交相辉映,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我们站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看夜晚繁星的时光。
他指着广阔的天边说:“只有站在越高的地方才能将视线延伸到无尽,也是我之所以让你站上来的原因。”
我不懂他想说什么,唯有脑中画面扰乱了我的思绪,我极力地排斥只好对他说:“你若是不能对连心一心一意,就不要给她任何机会。”
他扭过头看着我,“没有谁能对谁一心一意,爱会随着时间流逝,唯一能永恒的只有时光中的记忆,而且那只属于一个人。”
我说:“我不管你奉承的何种说辞,我只要一个结果连心绝对不能被你伤害。”这次我不等他说话便跳下来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