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章箫雪极力地挣扎,哭喊着,“飞扬,你当真要为了她断送你现在的一切,包括你的命?那我呢?别忘了之前你的命还是我日夜不息才把你救回来,我难道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吗?”
段飞扬很痛快地回答道:“是,你在一直都没在我心里。除了木荒,你们所有的女人都一样,甜言蜜语,却一个个口蜜月复剑。笑靥如花,却都是皮笑肉不笑。你说你救了我,不过是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毒是你下的,反过来你又救了我。就像被蛇咬一口,难道还要谢谢那一口不至于死?”其中发生的一切却原是这样令人惊诧,章箫雪和楼清辰之间到底达成了怎样的协议才能让她狠下心对段飞扬下毒?
章箫雪急切地解释道:“我有我的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段飞扬没有兴趣听下去。我如隔岸观火一样看着他抽出腰间的匕首握在手中用力一划,随即扯上一块布料蘸着自己的血液用手指写了起来。
他写得很快,没用多长时间写了几行,裹着那把匕首给楼清辰扔了过来,“只要有这把曾经旧朝时皇帝赐的匕首,就能证明这份血书确实出自我的手,现在只要我死,你提出的条件我就完成了。只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确保木荒的安全。”
楼清辰扫了一眼血书说道:“你还有退路吗?她的生死已经不是你能保障的范围,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她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我的肩膀流着血,眼睛里流着泪,蜿蜒着淌进嘴里苦涩难咽。就在这一刻我对段飞扬有的也仅仅是感激,没有其他。我没有力气朝他喊出声音,只能一个劲地摇头。我不喜欢他,更不想因此而欠他。
段飞扬不知其实从他下跪的那一刻起,一切的主动权都不复存在了。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守护的人,又怎么能守护别人的?他还真是蠢的不一般。
只见他慢慢挪动脚步朝着悬崖走去,章箫雪的嗓子已经沙哑,却还是在试图把他喊回来。
我太了解段飞扬的性格,他一直都是我行我素,就算章箫雪现在扑上去拽他,他也一定会推开她。
眼看着他马上就要走到悬崖边上,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段飞扬喊道:“你真的死了正好合我心意,我以后每年都会去你的坟头给你上柱香。”
或多或少的激将对他来说还是有些作用,我无法偿还他付出的感情,但我不能背负他为我赴死的决心。
就在我刚刚喊罢,绳索那端突然伸出一双手,地狱一样冰凉的声音传来,“木荒,骆阳掉下去了。”
连心爬了上来,瘫坐在地上。
我没有思想地向前走,忘记了正前方的银钗抵着我的心脏。怎么会是骆阳呢?我明明是在系着小狐狸的绳索上松开了链接处的螺丝,骆阳不可能选择那根绳索。
楼清辰撤去了尖锐的银钗,任由我如行尸走肉一般地挪动。在挪了几步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是我亲手断送了骆阳的生命,撕心裂肺的疼痛冲击着我的大脑。我浑身突然充满了力气,急速跑向连心。
当我抓起崩开的绳索,开始不可抑制偷偷地发笑,“真是活该,活该…报应…报应……”
抱着那根断裂的绳索纵身一跳,我也享受到极致的欢愉。我曾经的愿望便是想在坠落的时刻大声喊出:我爱你,骆阳。
在永远也见不到一个人的恐惧中,我才幡然醒悟,原来挡在我们之间的不是连心,而是我自己的内心。
由于急速下降耳边的风轻易被我捕捉到,犹如利刃划过脸颊。我面朝蓝天像一片奔赴重生的孤叶,寻找永恒的归宿。忽而段飞扬怀抱着一块巨石,以更快的速度企图追上我。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我现在终于明白仓央嘉措寸断柔情,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却惟独缺少心心相印的两个人。
我选择闭上眼睛,让死成为最后的追逐。他不在我的‘幻’之中,就让我重新轮回,或许可以回到最初我们相遇的时刻。
之后便是剧烈的摇晃,刺眼的灯光,我在似醒非醒中思索见到阎王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不知地狱是否与人间一样可以互通语言。
我似乎企图半眯着眼睛窥伺前方白茫茫一片的真相,然而却在此时感到肩部剧烈的疼痛,我疼得叫出了声音,瞬间也感觉到背后渗出汗液,黏糊糊的。
此时我还是无法看清前方到底是何地,耳边却是花姨嗲声嗲气的声音。我怀疑是否听觉出现问题,然而当我费尽力气想要睁开眼睛,更加真实的惊叹声彻底让我相信花姨陪着我一起下了地狱。
我有了一探究竟的**,终于睁开了眼睛,花姨身上呛鼻的胭脂香遍布四周,她拈着绣帕的一端无不惊异地盯着我,“木荒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我觉得口干舌燥,全身都像是被人用重物击打过一样酸痛难耐,唯一能支配的唯有眼球,四顾相看却是在花楼我的房间里。
花姨见我怔忡不语,在我的眼前晃了晃绣帕,“姑娘,你不记得花楼了?”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声音无比低弱,“花姨,我怎么会在花楼?”
她一拍手笑道:“姑娘总算没伤到脑子,还能认得花姨我。不过姑娘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
脑电波像是机关枪瞬间扫射了我的心脏,那根崩断的绳索就是我罪恶的印证,我急切地想要坐起来,肩膀的疼痛如龙卷风强烈难忍。花姨连忙上前扶住我说:“姑娘想要什么,我给你拿。”
我死死地抓住她的胳膊问道:“他呢?他呢?他在哪儿?”
花姨被我问得找不到头绪,“姑娘说的他是谁?”
我伸出手想要模一模肩上的伤口,却发现根本抬不起胳膊,花姨疑惑的眼神让我怀疑之前发生的一切难道只是梦魇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