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今天真厉害,几句话就把苏姨娘的嘴给堵住了,奴婢看着她吃惊的样子觉得真解气!"
"小姐,小姐,你为什么罚苏姨娘禁足呢?直接罚她月银不是更好,让她也尝尝没有新衣服、新吃食的滋味。"
"小姐,小姐……"
从一回来半夏就不停地"小姐、小姐"的喊,沈悠然终于忍不住了,命令手舞足蹈的她停下来,告诉她:"我之所以罚苏姨娘禁足,有两个原因。一是,她一直是府里的管事的,罚她月银但她总有机会得到花销,没有实际意义;二是,我怀疑芸娘的事是苏心暗中使绊子,现在她足不出户,对我们来说倒是一个好机会将芸娘再调回来。"
"小姐,你真厉害,就那一会想到了这么远!"半夏的嘴巴圆得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看着这个短期难以成熟的小丫头,悠然笑着摇了摇头:"半夏,咱们现在处境不好,虽然有爹爹疼爱,但是爹爹毕竟是男人,后院的事他看不到的有许多,我们需要自己筹谋,不然就会再次陷入以前的境地。以后你也要学会察言观色、用心思考,知道了吗?"
"半夏知道了。"听到小姐的嘱托,玉香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忍让她心里尽是沉重,便拍了拍她的头说:"给小姐我做两个菜,我们吃完后便去洗衣房。"
太傅府说大不大,但绝对跟小字也扯不上关系,半夏带着自己,熟门熟路地足足走了一刻钟还没到洗衣房。沈悠然皱了皱眉,问:"这府里上上下下都要洗衣,洗衣房这么远你们平时去送衣物取衣物不是很辛苦?"
半夏闻言道:"小姐,我们是奴婢,多走几步路不算什么。洗衣房是府里最低等奴仆待的地方,男女混杂,自然要与小姐们的闺房隔得远些,不然有损小姐们的清誉。"
又是看不见却能逼死人的清誉,悠然脸色一抹厉色,半夏看出小姐是在心疼自己,轻松地说:"小姐,半夏能伺候小姐已经好福气了。如果是苏姨娘的丫鬟,取衣服稍晚片刻都要又打又骂的,小姐从未对半夏红过一次脸……"
沈悠然看着她的神色知道定是牵动了她的心,便立刻抚上手,两人相视一笑,几天的相处已不需这些言语。
"你说这里是最下等奴役的地方,芸娘是我的乳娘,怎么会被安置到此处?"
半夏见四下无人,小声地说:"小姐不记得了,有次冬日我们园子没有暖炉,被子也很单薄,小姐半夜就发起高烧,芸娘思量着救小姐,便想去大人那里说明情况。苏姨娘也被吵醒,很不开心,可是人多眼多都在看着,所以仍给小姐找了大夫,第二天小姐的烧才慢慢退下去。可是,谁知道苏姨娘有天突然来了,不由分说地就把芸娘带走了,说什么芸娘夜半扰主,所以被罚去洗衣房。半夏无用,只能眼看着芸娘被带走了。"说着说着,半夏哽咽了。
定是芸娘救了自己一命,苏心恼怒地不行,可是又不能拿我出气,所以才将芸娘弄走。一来她恨芸娘救我,二来将忠心稳重的芸娘调开我身边,方便她以后对我下手,落水不正说明了她决断的正确性。沈悠然心里思忖道。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沈悠然心里便有了计较,一定要救回芸娘。单单只为她奋不顾身保住了沈悠然一命,我就该救她。我不是老好人,但我绝对恩怨分明,当我是朋友的我绝不负,但把我当做敌人的我也绝不手软。
思量间,她们便来到了洗衣房。为清誉考虑,沈悠然没有进去,而是着半夏唤来洗衣房的管事,不一会儿,一位虎背熊腰、粗眉横目的大娘就来到了跟前。"小姐,有什么吩咐?"听得这位管事的语气里并无尊敬之意,心里也清楚了几分。
"你将芸娘唤来,我有事交代。"
"这,大小姐,芸娘是苏姨娘做苦役的。您看,奴婢也不好违背苏姨娘的意思。"管事抬起头来,面露难色地说,但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得意。
"大胆的奴才,小姐是家里的嫡女,即使苏姨娘在跟前也要对小姐恭敬有礼,你是哪里来的胆子胆敢这么对小姐说话!"得到小姐的眼神示意,半夏严厉地呵斥了管事。听到这个丫头的说辞,沈悠然微笑地点了点头,这个声势不错。
"大小姐,奴婢不敢,奴婢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苏姨娘的吩咐……请大小姐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啊!"管事跪倒在地,哀求道,仿佛我对她用了大刑似的。
淡淡扫了她一眼,我说:"管事,苏姨娘今日以下犯上,已经被罚禁足,芸娘的事她现在是管不了也管不着了。芸娘本就是我的人,由我带走亦合情合理,你若横加阻挠,实在让本小姐费解是谁给的你这样的胆子和权利!"听到我的话,管事身子明显一震,待头抬起时已明显换了副嘴脸:"是奴婢不对,奴婢这就去把芸娘叫来!"
不一会儿,管事就领着一位女子出来,大约30岁光景,虽然身着麻布,神情疲惫,但可以感觉到女子在见到我之后的激动和温情,这便是芸娘无疑了。"芸娘叩见小姐!"芸娘跪倒在我的面前,但头并未低下去,而是急切地问道:"小姐,你的病真的好了?"
暗示她这并非说话之地,沈悠然微笑着点了点头,扶起芸娘道:"是,芸娘,悠然已经痊愈,还请芸娘与悠然一同回家。"对半夏使了个眼色,让她搀着芸娘,也不再理管事,便打道回府了。
进入悠然园内,半夏扶至芸娘坐到椅子上,沈悠然便正色向芸娘行了个大礼。芸娘大惊失色,连忙从椅上下来就要跪下,"小姐,这可使不得啊,"沈悠然用力将她搀住,正色道:"悠然这条命是芸娘救的,芸娘当此一拜。""小姐,这可使不得啊,这是奴婢份内的事,奴婢现在看到小姐都好了,奴婢总算无愧于夫人,奴婢即使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沈悠然缓缓起身,郑重地告诉芸娘:"芸娘,父母生我,但让我活下来的人却是您,在我心中,您就是芸娘的娘。以后我必会尽力护得您周全,请芸娘不要再轻言生死。"芸娘含泪点了点头。
我着半夏赶紧请了大夫来,为芸娘把了把脉,又开了些补身的药,方让芸娘下去歇息了。正在此时,爹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悠儿,爹爹来看你了"。我一思量,芸娘此事与其让苏心恶人先告状、混淆视听,不如我先行向爹爹说明。苏心,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我忙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门口去迎接爹爹。"爹爹,你来了。"向爹爹行了个礼,"半夏,快去泡茶,雨前龙井,用今日清晨我命你采集的露珠煮茶。"说话间挽着爹爹的胳膊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爹爹,悠儿记得爹爹最爱喝雨前龙井了,不知道这些年悠儿不记事,爹爹的习惯有没有改变?"
沈太傅老怀宽慰地连声道:"没变,没变,只要是悠儿泡的茶,爹爹都是最爱喝的。""悠儿看医书上说,清晨的露珠最是净爽,对人身体有益,又因是无根之水,故最能发挥绿茶的清香,所以早晨就命半夏采集了一些,为爹爹备下了。"
沈太傅听罢,连连点头,眼中甚至泛起了晶莹。趁这个时候,我便将芸娘的事给爹爹说了一遍,末道:"芸娘虽然扰了姨娘清梦,做错了事,可是毕竟也是为了悠儿。"沈悠然将扰清梦几字咬地很重,"况且芸娘已经在洗衣房受了许多苦,悠儿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爹爹又常不在家,唯有半夏和芸娘照顾悠儿无微不至,还请爹爹准许芸娘回到悠儿身边继续照顾悠儿。"说至此,沈悠然已经小声地抽噎着。
爹爹听完沈悠然的话,果有一丝怒意,"苏心以为她是谁?只是打扰了睡觉而已,就可以把大小姐的乳母随意处置,太放肆了!"接着又柔声道:"悠儿说的什么话,怎么会没有人在你身边呢?爹爹一直在你身边,你是我沈家的嫡长女,是身份最为高贵的女子,切不可再妄自菲薄!"
我慢慢停止了哭泣,郑重地答应:"爹,女儿一定用心做好本分,成为妹妹们的榜样。"心里终于安定了少许,今天爹爹的一席话应该不久就会在府中传播,爹爹对我地位的承认是最好的利器,让那些还对我不屑一顾的人收敛收敛。
"悠儿,今天爹爹来,还有一件事。"
"爹爹请讲。"
"眼下快到中秋节了,宫里要举行宴会。以往宫宴你身体不适都未出席,现在你已经全好了,爹爹认为你应该参加,多认识些人。"
爹爹如此做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和肯定,况且这些年足不出户,怕帝都里的小姐们都已不知道沈家还有一个沈悠然,如果我要在府里奠定自己的地位,确实需要多走动走动,让帝都各族都知道沈家还有沈悠然这个人。思量至此,我便答应了爹爹。
可是我见爹爹的目光略有闪烁,应该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便问爹爹怎么了。谁知爹爹叹了口气,道:"你去宫里免不得要遇到南王殿下,你自小便被皇后指婚给了南王,但南王性格暴躁,十分顽劣,我怕我儿碰见南王又要……"
南王,沈悠然开始在脑海里搜索这个人。百川帝的十皇子,和前太子楚南山同为皇上最宠爱妃子琴妃的儿子。琴妃早逝,而在一次狩猎中,前太子为保护南王亦被毒蛇咬死,此后,百川帝更是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这个儿子,所以这个十殿下也就愈加地骄纵无礼,整天游手好闲地,是帝都的一个混世魔王。而得知皇后给自己赐了个痴儿时,更是掩饰不住地厌烦,甚至在公共场合也毫不避讳地羞辱沈悠然。若不是因为沈悠然的父亲曾为他兄长的太傅,他恐怕早就让人把沈悠然做掉了。想到此,沈悠然不禁也冷笑,哼,即使不喜沈小姐,也不至于如此诋毁她的声誉!被南王如此羞辱的女子,以后嫁人的几率趋近于零。如此无气度无担当的男人,白送我我都不要!
看着爹爹担忧的眉眼,沈悠然出声安慰道:"爹爹,莫要担心悠儿,悠儿现在和以前已经不同了,不会任人欺负。况且悠儿与南王的婚事是自幼订下,既然南王对悠儿无情,悠儿对南王也无意,那就借着此次入宫,请皇上取消婚事。"
"悠儿,万万不可!"爹爹疾言道:"你是尚未出阁的小姐,一旦婚事取消,你以后可怎么面对世人?"
"爹爹,"打定主意不愿嫁这么一个混世魔王,沈悠然下跪道:"爹爹自是清楚南王对我无意,即使他奉旨娶我为妃,我的日子就会好过吗?悠儿不图一世荣华,只愿嫁一个真心爱护悠儿的人。而且,幼时指婚是皇后所为,皇后的意图大家都看在眼里,长大后我与南王清白无虞,由皇上做主,取消指婚,并不会毁悠儿清誉,以后自是男婚女嫁各不妨碍,岂不是更好?"
听我如此说,爹爹叹道:"悠儿,爹爹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开心,能做的爹爹都会为你做到。"
沈悠然潸然泪下,这眼泪是真的。她自小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长大,一直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一直认为自己不在乎那些所谓的感情,现在才知道不是不在乎,而是害怕,因为自己从未得到过。便在现代,有几个父母可以只关心子女的平安喜乐的?何况是在等级森严的古时,看着面前略显苍老的面庞,她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她想维护这份美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