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孩子们还沉浸于梦乡之中的时候,驻扎于西山的中营一部水军,漫山岛的左营水军已悄悄开拔了,他们将和其他水军在横泾塘一带集结,此处离吴江县不过数十里路程。
太湖上的百姓们都早早醒来,安静地目送这帮勇士们远去。按上官云的命令,左营直属教导队留了下来,让他将要承担保卫老营的重任,并要训练那百名童子军,他们不少人已达十四五岁,不久,他们将补充到各标中,作为士兵参战。上官云还留下了四名亲卫,他们的职责是——保卫皇妃,虽然吴易也作了妥善安排,上官云还是放心不下,变数是有可能存在的。
斥候昨rì回报,吴江县驻军不过四百余人,防城火炮不过十来门,军力不强。昨rì军议作战计划是:左营及中营一部自菀坪一带登陆,轻装侦察前进,如能出其不意即先行攻击,力争拿下吴江县城,如不能胜则伏于城外,待主力从九里湖一带经运河水系直至吴江城下,架炮攻城。
至于全力重兵出击吴江,主要是军议诸人已认识到太湖水域发展的局限xìng,如能拿下吴江作为一个重要的战略支撑,连带苏南和浙西的水网地带。那里大大小小的湖荡、水泊星罗棋布,历来是藏龙卧虎之地。在那儿,太湖水师才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因此,如果此役既成,将可经营出一个襟带江浙,鸡鸣三省的大的战略空间。
上官云为先锋军总统领,节制左营并中营一部,当rì下午已行至城郊五里处,上官云传令全军歇息,准备伺机发动攻击。这里上官云正与众人议事,忽听范苍大声通报,急冲冲跑了进来,手中握有一封火漆密封的紧急军信。
原来,半个时辰前范苍正带数十名手下前往吴江县城侦察,在城北路边一个已无人烟的山村歇脚,忽听不远大道上传来声声马嘶,蹄点甚急。路旁监视的兄弟急报有三匹快马驰来,定是清骑无疑。便连忙设伏准备拿下三骑。这边还未准备完毕,那边三匹快马已冲将过来。众人一拉绊马绳,那最前的马匹正好冲至前面,“哎呀”,那清兵已自马上栽了下来,另两名清军一拎缰绳,战马竟从障碍上长跨过去。一名黑骑军从茅屋上纵身跳下,恰好把其中一个清兵扑下马来。范苍持弓拉满shè去,“噗——”正中最后一名清骑的后背,哪知那清军竟如此彪悍,伏于马背转眼间又冲出二十余丈地。范苍暗骂自己大意,几个黑骑兵已抢过战马追了上去。从一个俘虏身上搜出书信,范苍才知是件大大的军机要事,一面着人追将下去,自己便连忙赶回大营。
上官云打开信件阅毕,眉头紧皱,又把信件传于张衡、张三、鲁壮众人。这封书信出自现任吴江县令孔胤祖之手,是恭候苏州巡抚土宝国部下副将汪茂功率水兵前来吴江剿匪的拜帖,显然这位接替被吴易手刃的朱延佐的继任者已侦知义军将有行动,由信中“候明rì于府中犒赏大军“之词可知这汪茂功大军离此地也不太远,至多一天的路程。连忙带来那个还活着的俘虏训问,俘虏也交待不清楚。那个身负书信的俘虏可能是知情之人,可惜从马上落下直接就摔死了。
形势变得严峻起来,清兵可能已侦知太湖一带水军的活动。若那名送信清兵逃入大营中,得知这一情况的清将很容易猜测到这里面的问题,清军定会加快行军步伐。现在可以初步推断出的是这样一种态势:吴江守城的只是些壮丁没有多少正规部队,上官云部强攻的话一天之内应当能拿下,而清军汪茂功部正赶往吴江县,吴易水军主力更在其后;如若上官云部不能尽快拿下吴江,等到清军大队一来就会被内处夹攻,其状堪忧;如若不进攻,那清兵大队进城后,即使大队赶到想打下吴江也只是一句空话,可能会把这路义军给拖垮,更别说下一步去进攻苏州了。
参加军议诸人都不吭声,只是都把眼睛盯着上官云。上官云沉吟片刻,对范苍道:“能否确定,那清勇是并未奔往吴江?”范苍点头,忙道:“两个兄弟已跟下去了。”
上官云微微颔首,“这样甚好。”又在众人面前踱了两步,就着面前地图,传令道:“范苍统领黑骑军随我前去吴江叫门;张衡、鲁壮统领所部并火枪队轻装前进天黑后潜伏至吴江县城半里外,见机行事;张三统领所部及左营辎重队至吴江县北三里外找适宜地点埋伏,准备狙击敌军。此战关系重大,切不可马虎大意,当知军法无情!”说罢严厉地环视众人,见众人均恭谨听令,上官云又道,“如若此击不成,我等原路撤退,待大军到后再作定夺。”
众人得令各行其事去了,上官云和黑骑军的十多人从辎重队那儿取来十多套清军衣帽,便乔装打扮起来。可是头发的问题暴露了出来,为了蒙过守城兵,这头发一定得剃,还要找机会显露出来。可那半秃的样子众人哪里肯依,虽说军令如山,也得顺应些民情。上官云心里当然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固执念头,但由当时一个剃发令即掀起第二次反清高cháo可以看出,当时百姓真是改朝换代易,移风易俗难的。上官云第一个让亲兵拿他刚有点样子的头发开刀,看到上官将军那半溜脑袋,虽是大战在即,众人心中也抑不住暗自发笑。
范苍见主帅开头,不能退缩了。一咬牙,恨恨道:“为了多杀几个清狗,想我那范氏祖宗灵下有知,定能容我!”说罢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不一会儿,又一个半秃脑袋加工好了。
众人年青人本就不像老朽那样拘泥,见两位将官如此,这十多人也纷纷把头给剃了,留出了大辫子,这头发收拾好,便有了清军的样子了。转眼暮sè降临了。这十多人跨上仅有的十来匹战马打马扬鞭而去。
吴江北门的值守是一刚提拔的小头目,这厮刚从牌场里出来,一面骂骂咧咧,打着哈欠。忽然,见远处有十数骑打着火把的骑军奔了过来,激凌凌打个冷战,喝道:“有人来了,快,准备迎敌。”那几个也自打着瞌睡的兵丁揉了揉眼睛,见果真有人来了,立即紧张起来,打起了十二分jīng神。
转眼间,那马队已到城下。全着清军服饰,满身尘土,显然是长途奔来。那身着武将盔甲的为首一人并不下马,拱手施礼高声道:“下官乃苏州巡抚土宝国部下副将汪茂功帐前亲军使,接到知县大人急信,为免挂念将军特叫我等轻装前来打个前站。还请兄弟行个方便让我等进城歇息。”言毕哈哈大笑,粗犷之极。
那小头目并未答言,却看到城下那一名俘虏,喊道:“二兄弟,那两人呢?”那俘虏猛觉后背一凉,知道是利刃在背,连忙生硬地笑着答道,“那两个家伙在大帅营中喝醉了,便叫我来给大人带路了。”那头目没看出什么异样,干笑了两声,道:“大人们恕罪,县令大人有令,晚间不得开城门。小人们只能奉令办事,军爷们见谅啊!”
城楼下的兵丁不耐烦了,骂了起来:“老子跑了这许多路程怎的连口茶还喝哩,就要把老子晾在城外?”还有个更凶的声音吼道:“待我shè杀了这鸟人!”言罢,弓弦响处,一支羽箭已钉在了城楼牌上。
“我他妈真背运,怎赶上这差事?”这小头目心中暗暗叫苦,又哪里敢说出来。
这时只见那为首将领自顾摘了顶戴露出了光亮的额头,拿帽子扇着,一面又道:“老子们先打个头站,三个时辰后汪将军就来了,也不开城门么?”再见,那城下几个兵丁也有几个摘了顶戴胡乱扇着风的,有的跳下马来走至近前是破口大骂。
那头目看这光景,心中便认定这真是清军前锋了,还未及答言。又听下面有人喊,“来——,驾炮轰了这破门,老子不信这个邪,进不去了?”这小头目真怕闹大了,连忙陪笑道:“军爷莫急,这就开门。只是知县大人那儿你可多担待些。”一面对几个兵丁喊道:“快,快给将爷放门!”
那几个兵丁哪敢怠慢,一面滚动绞索放下吊桥,一面着人打开两道横闩,这大门便吱呀打开。那城下的十数人见了,这才赖洋洋打马进城,一面走,一面还骂嗓咧咧。
那小头目连忙迎了过去,道声“军爷辛苦”,那将官呵呵笑道,“兄弟们也不容易,这下能好好歇息了!”那小头目忽觉这将官的语气声sè不对,正觉惊异。忽然寒光一闪,那将军手中马刀已斜着从下面撩去,劈去了这小头目的半个脑袋。
众兵丁这才如梦初醒,便cāo兵刃冲过来。后面几名骑军早挥刀结果了城下几人,这群人正是上官云及范苍所部。
上官云横刀大喝:“某乃大明太湖义军,今来攻取吴江县城,有反抗者格杀勿论!”一面高声呼喝,一面便往城头冲去。城头上只有三十多壮丁,见自己头领已身首两处了,立时魂飞胆丧了,有几个刚冲至前面,便被范苍等人取了xìng命。余下众人见这十来人如此凶悍,一哄而散,跑得慢的早跪地求饶了。
城头三支火把抛将出来,顿时杀声大作,埋伏在不远处的左营军兵,cháo水似的涌进了吴江北门……